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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琵琶，杨柳儿面带笑容跑进雨中，折一叶芭蕉顶在头上，望向那坐在柴房门槛上的叶柱大声喊道：“柱子，姐姐漂亮吗？”
叶柱双手插在袖中，面带不悦说道：“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比你大两岁，你该叫我哥哥。”
“哼，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掌柜的可是先捡的我回来，所以我才是姐姐。”
“行行行，杨柳姐，你可别再外面待着了，若是着凉了，掌柜的又要心疼了。”
“知道了知道了。”身上沾了些雨点的小姑娘跑到少年身边坐下，双手托腮看向院子外的杨柳树顶。
雨雪纷飞，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杨柳枝随风飘扬，枝上早长出了绿芽。
小姑娘见着下了雪，又要跑出屋檐下，叶柱眼见，一把抓住她的手，做出一副大人口气说道：“杨柳儿，你是不是忘记了几年前染了风寒时掌柜的费了多力气请了多少郎中才把你的病治好？你能不能不要下了雨就去折芭蕉叶下了雪就要去堆雪人？”
“行了，你好烦啊，才比我大两岁怎么就这么婆婆妈妈的呀，掌柜的都没你这么多话。”
叶柱原本愁眉苦脸的脸上突然展开笑颜，他放开她的手，拍了拍身上灰尘，往伙房里走去。
寻常洗衣烧饭本是小姑娘做的事，叶柱从小就学会了记账收账还有打杂这些伙计，帮衬着掌柜的有十几年了。至于教训小姑娘这件事，则是从那年她染了风寒后，他便把洗衣做饭烧火做菜这些活也都给包了。不过从小姑娘记忆力开始，原本沉默寡言的叶柱哥越来越像邻家的大娘一样碎碎念了。
踩着雨雪回来的叶婉柔走进客栈里，那角落里的桌上早已摆放好了饭菜，她喊了一声柱子，在楼上收拾的叶柱杨柳儿一溜烟的跑了下来。
“伏天，快把蓑衣给柱子，跟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好。”
一顿早饭还未吃完，客栈门口站了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身材高大，白须足有三尺长，背后背着书箱，撑一把破烂纸伞。约莫是风雪太大，纸伞遮挡不住风雨，于是他的白袍上白雪层层。
比老人足足矮了许多的叶婉柔走到他面前五步处，笑道：“老人家是来住店的？”
模样仍然有些俊朗的老人点了点头，拱手说道：“老朽忠武州人氏，年轻时曾来江南一游，如今再来时，已是四十年相隔，趁着骨头还算硬朗，想再来一遭，趁有生之年，看一眼孟江水，瞧一眼江南风景。不满掌柜的说，老朽家底也算殷实，此次出来没有带上书童出行，竟遇上了一伙流寇，老朽身上的钱财都给抢了去，好在那伙人也是有趣不杀人，也不拿我背后的书籍，反倒给了我几两银子，说是留条活路。嘿，你别说这么重情重义的土匪老朽还真是被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别嫌老朽多嘴，年少时我曾与水井城里一位故友拜过把子，可真落魄了，那人娶的婆娘一句自生自灭就把我给大发了。如今身上没什么银两，只好找间价格便宜的客栈，姑娘放心，老朽书箱里的书中还夹有一片金叶，权当住这儿的银两。说来倒霉，前不久染了风寒，腿脚不利索了，只好寄信给家中，只望家奴能早些来水井城。”
“老先生住这儿毋须担心，至于金叶就不用了，等您家中人来一并给了便是。我这里还有些药材，待会儿等孩子吃完早饭，就让他给你熬药去。对了，老先生吃过早饭没有？”
老人羞愧一笑，叶婉柔也不再说话，连忙将他引到伏天身旁，轻声说道：“老先生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吃早饭？”
“掌柜的客气客气，老家伙我是农家出身，有口饭吃就得来不易了，哪里会嫌弃。”
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未在城里垫起积雪便没了踪影。
翌日黄昏，躺在客栈门口藤椅上的老人眯着眼看夕阳。
伏天没了藤椅，只好搬来根板凳坐在一旁，昨天听健谈的老人提起，他叫张思远。
两人还未搭过话，老人先开口说道：“小友贵姓？是何方人士？”
“姓伏名天，北方人。”
老人哦了一声，打趣道：“北蛮子个个身高体壮，哪有你这么弱不经风的。”
伏天笑了笑，没有搭话。
客栈里叶婉柔正在为杨柳儿缝补新衣，小姑娘正蹲在一旁，喜笑颜开。
耐不住客栈里阴冷气息的叶柱坐在伏天旁边，还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后者拍了拍他肩膀，道：“怎么整天都愁眉苦脸的，才多大岁数？”
“没什么。”叶柱强颜欢笑，一副落榜秀才模样。
一家人有一本经，伏天知他是担忧客栈再这样下去就难以开张做生意，也不拆穿。
叶柱手里有一根杨柳枝，在地上划来划去，老人瞧见，出声说道：“柱子，是在写自己名字？”
“嗯。”
“写错了。”老人拿过杨柳枝，在地上规规矩矩的写下‘叶柱’两个大字，随后笑道：“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那你再写一遍。”
叶柱重重的点了点头，足足写了十几遍才将那两个字写的尽量漂亮一些。
老人跟伏天换了位置，又亲自教叶柱学了许多字的写法。
“万里孟江银河水，王侯将相王图业。年少谁知是与非，老来与谁赏余辉？”
正手把手教叶柱写字的张思远突然停下，苦笑道：“好诗。”
伏天起身，摇了摇头，道：“诗是好诗，不是我写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小友写的。”
“难道是先生写的？”
“年少酒后胡写的，莫不成...哎呀，一定是那老板把诗给留了下来。小友一定去过万诗楼吧？”
叶柱看向伏天，脸上满是不解。
伏天笑了笑，道：“前不久去万诗楼外面绕过一圈，在那楼前柱子上看见过，觉着与众不同，就背了下来，没想到是老先生写的，还真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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