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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霸奉命南下时,共带了三千琅琊军参战,在攻打会稽时,先于浙水遇袭,折损数百,再于山阴之战中又伤亡不轻,前后损失达七八百。战后太史慈补了三四百降卒给他,凑够二千五百,再为全军先锋。
这二千五百卒,包括一百二十个骑卒,七百正卒,一千辅卒,五六百役夫、船工,战、辅役之比为1:2。这比例在一般军队中已算相当高了,正可为选锋。
虽然屡为选锋,但臧霸与孙氏兄弟都没有被当枪使的想法,尽管他们非嫡系部队。之所以如此,盖因之前推进太过顺利的缘故。整个南征之战,除了会稽之战一度打得比较艰难,在豫章这边的战场,则将当顺利,甚至可以用势如破竹来形容。
从彭泽,到柴桑,到豫章,到下雉,到鄂县……简直就是一路平推,江东军自彭泽惨败后,基本上都是望风而逃,不敢与龙狼军正面交手。而邾县险要远不及夏口,与其守邾县,不如退五十里守夏口。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次的前锋军都是去接收敌城的,这是送上门的功劳,臧霸与孙氏兄弟岂会有怨言?高兴还来不及哩。
江面浩渺。急浪滚涌,饱吸劲风的船帆,逆流顺风,疾驶如飞。在船队最前头一艘战船飞庐之顶,琅琊三将正倚栏沐风。意兴风发。
这会孙康正道:“此番选锋,乃是大将军为我等酬功之举。这一票,我们要干得漂亮些,切勿让诸将小看。”
孙氏兄弟都是草莽出身,说话语气自然带着股浓浓的匪气。
孙观笑道:“此次收复邾县,大哥必可封侯。届时我等兄弟三人一齐向大将军请求,在泰山一带挑个都亭,咱兄弟也可沾沾光。哈哈!”
臧霸口里训斥:“休得胡言,这封爵赦侯,岂是你我可言之事?更何况自选封地……”嘴边却向上弯。摸着两撇八字须,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孙康兄弟互相挤眉弄眼,咧开嘴笑个不停。
这时前方哨船打出旗语,邾县将至。
一切果如三人所料,前方没有敌船拦截;从码头下船时,也没有敌军袭击;在整军过程中,巡哨也没有发现敌踪。给人感觉,江东军好似已放弃邾县。人走屋空一样。
半个时辰后,整军完毕的琅琊军出现于邾县城下时,才发觉这不是错觉。江东军,真的是人走城空了。
“哈哈哈,我说得不错吧,这是大将军与江东军送给我们的功劳啊!”在邾县寺衙大堂上,孙康四仰八叉倒在泛黄的蒲席上,舒服得直喘气。
臧霸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拇食二指不断抹着两撇胡须,浓眉紧锁:“这程普退得也太快了吧。连象征性阻击一下都不肯为。如此一退再退,很伤士气啊。程普也是江东老将了。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孙观不以为然:“程普明白又怎样?他若派兵守城阻击,留的兵马少了,白白便宜我们;留的兵马多了,又会被我们缠住,等大军一到,一样吃得渣都不剩。那还不如干干脆脆走人。”
臧霸想想,似乎也不无道理。邾县拿下了,还有一大堆善后之事要他这个主将处理,也就不自寻烦恼了。当下一边派船只返回报捷,一边布置守卫,派出巡哨,在城内及城外十里巡逻。
之后,有乡老送来美酒猪羊劳军,以感谢大军入城后未扰民。于是有将领请示臧霸,希望能饮酒庆祝一番。
臧霸不允,那些盗匪出身的将领又去找了孙康与孙观兄弟,让这二位拜弟出面。这下臧霸也不好驳兄弟的面子了,只得同意分批次、限量饮酒。
是夜,整个邾县陷入一片吆五喝六的声浪中,不过城头依然有士卒克尽职守,来回巡视,不敢大意。只是每每望向寺衙与城南军营,难免会不由得“咕咚”咽一下口水。
臧霸把军队分两批,一批巡守,一批饮酒,改日再轮换。秩序有先后,但谁都不会落下。
这会巡城的将领是孙观,因为孙康是大哥,做弟弟的当然不好抢在大哥前面享受,所以只有礼让了。
孙观巡视到城西时,见到两个士卒眼巴巴望着城内,上前一拍那老卒:“老杨头,别把脖子扯抽筋了,明儿就轮到你享用了。”
老杨头与另一士卒忙弯腰拱手:“孙都尉,辛苦,辛苦。”
孙观大笑:“大伙都辛苦,今夜辛苦些,明日喝个痛快!”
众士卒俱会心而笑,精神顿振。
孙观离去之后,那年轻士卒问老杨头:“怎地孙都尉似与你老很熟啊。”
“那是自然。”老杨头甚是自得,“想当年,孙都尉与臧将军起于泰山时,我就是他们的马夫,那家伙……”话音未落,一抹寒芒倏闪,老杨头喉管被切开,鲜血滋滋溅射年轻士卒一脸。
年轻士卒目瞪口呆,连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抹,就被一刀刺穿脖子,喉咙发出咯咯之声,仰身跌倒。
黑暗中飞快窜出一人,探手扶住年轻士卒,轻轻将他放下,同时顺手接过松手欲落的火把。
格杀老杨头的人笑道:“子烈好身手。”
掷刀击杀年轻士卒的青年亦笑赞:“敬公也不差。”
火光明灭,面目宛然,正是江东军将领:陈武与宋谦。
二将火把急摇,不一会。草丛掩映的城墙角落里,陆陆续续爬出一个个江东军士卒。人人头裹青巾,窄袖束身,背负斫刀,一脸杀气。
原来这西侧城墙不起眼的角落里。竟已被事先挖通,再用湿泥将两头出入口补好。泥土干后,草木掩映,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内里却是中空的。只要挖开两头,就能轻易潜入。臧霸等人刚夺城池。一时未及细察,结果被江东军就此突入。
这就是江东军的空城之计。
当江东军越聚越多时,终于引起不远处巡卒的注意,举着火把走过来,喝问:“老杨头。你……”
黑暗中一道黑线射来,巡卒捂喉瞠目栽倒。
这下终于引起城头守卒的注意,探身用火把一照,大惊失色:“敌、敌袭——”
尖厉的长啸,打破了静谧夜色,满城吆喝之声顿时为之一静。
陈武奋力将火把往高空一扔:“杀——”
“杀——”
突入城内的江东士卒纷纷拔刀,迅猛冲上城头。
“杀——”
城外同时杀声震天,漆黑如墨的野外。亮起无数耀眼的火把,若每一支火把算一个人的话……老天,竟不下二千人!
内外交困。突袭加夜袭,又是攻其不备,城内近半士卒又喝得酩酊大醉……都到这份上了,想不溃败都没可能。
孙观本在城头巡视,一见这架式,就知这城守不住了。当下率数十扈从。从登城梯冲下,突破重围。一路杀向寺衙。当他破门而入时,眼前一幕。令他肝胆俱裂。
但见大堂之内,杯碗碎地,案翻席乱,一个江东军将正一刀捅入大哥孙康的腹部,然后一脚将其踹倒,大笑:“取尔性命者,九江宋谦是也。”
孙观发出一声震天怒吼,手舞长柄大刀,疯牛般冲向宋谦。
铮铮铮铮!四刀狂砍,火花四溅,将宋谦劈得连连后退。而此时身后也传来厮杀之声,却是二将的扈从互相干上了。
论勇力,孙观与宋谦不相伯仲,但孙观目睹兄长被杀,已进入狂暴模式,战力直接上升一个档次,竟将宋谦从大堂杀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中庭,都没机会还手。
宋谦终于也怒了,眼见孙观又一刀劈来,奋力反格。铮地一声刺耳巨响,两把刀都崩豁了口,互相咬住。宋谦趁机夺拿长柄,孙观往后回夺。
二将正奋力互夺之时,宋谦眼睛精芒暴起:“杀!”
但动手的却不是他,而是从屋顶跃下一人。
刀光一刀,孙观人头落地。
年轻将领提起其首级大笑:“取尔首级者,庐江陈武是也。”
孙观一死,其扈从顿时四散而逃。
宋谦四下张望:“可见到臧霸?”
陈武摇头:“未曾见。”
二将找遍整个寺衙,都没见到这琅琊军主将,臧霸跑到哪去了?
只能说臧霸真是好运,山寨老大出身的他,一向喜与下属同乐,这会正在南城军营里会饮。城内外一乱,臧霸当场跳起来,拎刀光膀就往外冲,大声呼喝召集军队,意图反击。可惜,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当得知两位拜弟,孙康、孙观双双殒命,臧霸眼前一黑,仰面栽倒。一众扈从七手八脚,扛着臧霸溃围而出,从北城缒绳而下。立足未稳,西面火把如龙,大股敌军杀来。
扈从分出一半,持刃迎战,一半拚命扯住发飙的臧霸,钻入芦苇丛中,借着夜色掩护,侥幸逃脱。
臧霸一行凄凄惶惶,连夜逃出三十里。天明时分,方才看清身边同伴模样:一个个蓬头垢面,衣碎成条,脸手划伤,满身泥浆。若非手里还紧攥着兵器,简直与流民无异。
但也正因他们手里有兵器,看起来不像流民,却像盗贼了。
一行劫后余生者刚从芦苇泽里钻出,步上坦途,还没走出三里地,就听身后传来如雷动地的铁蹄声。
众扈从骇然变色,臧霸如坠冰窖,仰天长叹,想不到千辛万苦逃出来,还是免不了一死。
骑兵,全是骑兵!足足有五十骑之众,远非他们这一小撮精疲力竭的逃亡者能抗衡的。
臧霸却越众而出,长刀一横,摆出一副与敌皆亡的拚骨架式。
众骑将他们团团包围,数十战马腾起的烟尘,将本就狼狈不堪的臧霸等人弄得灰头土脸,面目难辨。
这时一将策骑而出,玄甲赤马,凛凛生威,手持一柄在三国时代少见的掩月大刀。这种样式的大刀,只在龙狼军才有。
臧霸一见,脱口大呼:“文远!是你么?”
那骑将惊讶道:“你是何人?如何识我?”
铛锒锒!臧霸与扈从将兵器乱扔,瘫坐一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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