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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大有身分之人,决不肯为此而与黄眉僧再行争执,当即站起身来,双手按在青石岩上,注视棋局,良久不动。
群豪大半未曾见过此人,见他神情奇特,群相注目。只见他瞧了半晌,突然间一言不发的撑着铁杖,杖头点地,犹如踩高跷一般,步子奇大,远远的去了。
蓦地里喀喀声响,青石岩晃了几下,裂成六七块散石,崩裂在地,这震烁今古的一局棋就此不存人世。群豪惊噫出声,相顾骇然,除了保定帝、黄眉僧、三大恶人之外,均想:“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尸一般的青袍客,武功竟然这等厉害。”
黄眉僧侥幸胜了这局棋,双手据膝,怔怔出神,回思适才种种惊险情状,心中始终难以宁定,实不知延庆太子何以在稳操胜券之际,突然将他自己一块棋中的两只眼填塞了一只。难道眼见段正明这等高手到来,生怕受到围攻,因而认输逃走吗?但他这面帮手也是不少,未必便斗不过。
保定帝和段正淳、高昇泰等对这变故也均大惑不解,好在段誉已然救出,段氏清名丝毫无损,延庆太子败棋退走,这一役大获全胜,其中猜想不透的种种细节也不用即行查究。
段正淳向钟万仇笑道:“钟谷主,令爱既成我儿姬妾,日内便即派人前来迎娶。愚夫妇自当爱护善待,有若亲女,你尽管放心好了。”
钟万仇正自怒不可遏,听得段正淳如此出言讥刺,刷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便往钟灵头上砍落,喝道:“气死我了,我先杀了这贱人再说。”
此举当真是出人意表,众人绝没想到这钟万仇竟如此不济,暴怒之下竟要拿自己女儿出气。
蓦地里一条的人影飘了过来,拦在钟灵与钟万仇之间,正是尘缘。他侧身让过钟万仇的当头一刀,顺手一巴掌抽在钟万仇脸上。饶是尘缘只用了几分力气,也将钟万仇打得站立不住,扑倒在地,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尘缘转身对钟灵道:“你快回去找你娘吧。”
钟灵掩面而走。
这边钟万仇却是怒喝道:“你……你干什么,老子管教女儿也惹到你了?”
尘缘却是冷笑道:“你这管教方式倒真令我大开眼界,不知令夫人知道否?”
当日镇南王府之事尘缘也是在场的,由此深知钟万仇怕老婆的脾性。
果然,一提甘宝宝,钟万仇就如霜打了的茄子,他这次可是糗大了,赔了女儿又折兵,不知道“宝宝”会不会离开他。
一想到这,钟万仇满腔的心思都熄了,颓废地坐在地上。
保定帝当下和群豪作别,一行离了万劫谷,径直回大理城,一齐来到镇南王府。范骅向保定帝禀报华赫艮挖掘地道、将钟灵送入石屋之事,但跟段誉同室女子却含糊带过。众人才知钟万仇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原来竟因如此,尽皆大笑。
不过随即见到段誉神情黯然,这才想起两人情根深种之事,气氛顿时又有些低沉了下来。
那“阴阳和合散”药性虽然猛烈,却非毒药,段誉服了些清泻之剂,又饮了几大碗冷水,便即消解。
午间王府设宴。众人在席上兴高采烈的谈起万劫谷之事,都说此役以黄眉僧与华赫艮两人功劳最大,若不是黄眉僧牵制住了段延庆,则挖掘地道非给他发觉不可。
刀白凤忽道:“华大哥,我还想请你再辛苦一趟。”华赫艮道:“王妃吩咐,自当遵命。”刀白凤道:“请你派人将这条地道去堵死了。”华赫艮一怔,应道:“是。”却不明她的用意。
刀白凤向段正淳瞪了一眼,说道:“这条地道通入钟夫人的居室,若不堵死,就怕咱们这里有一位仁兄,从此天天晚上要去钻地道。”众人哈哈大笑。
气氛愈发轻松、热烈。
尘缘却感到一丝异样,那高昇泰为何没出席宴会?随即又摇了摇头,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那高昇泰身为大理善阐侯,自然有许多事物要处理。
这会儿,又听众人谈论钟灵要成为段誉的姬妾,让段誉有些害羞又有些欣喜还有些担心。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金盒,便是当日钟夫人要段誉来求父亲相救钟灵的信物,他寻思钟夫人应当是父亲故人,就伸手递到段正淳面前,说道:“父王,这是钟夫人让我给你的。”
段正淳接了过来,心中一酸,他早认得这金盒是当年自己与甘宝宝定情之夕给她的,打开盒盖,见盒中一张小小红纸,写着:“乙未年十二月初五丑时”九个小字,字迹歪歪斜斜,正是甘宝宝的手笔。
刀白凤冷冷的道:“那好得很啊,人家把女儿的生辰八字也送过来了。”
段正淳翻过红纸,只见背后写着几行极细的小字:“伤心苦候,万念俱灰。然是儿不能无父,十六年前朝思暮盼,只待君来。迫不得已,于乙未年五月归于钟氏。”字体纤细,若非凝目以观,几乎看不出来。段正淳想起对甘宝宝辜负良深,眼眶登时红了,突然间心念一动,顷刻间便明白了这几行字的含义:“宝宝于乙未年五月嫁给钟万仇,钟灵却是该年十二月初五生的,多半便不是钟万仇的女儿。宝宝苦苦等候我不至,说‘是儿不能无父’,又说“迫不得已’而嫁,自是因为有了身孕,不能未嫁生儿。那么钟灵这孩儿却是我的女儿。正是……正是那时候,十六年前的春天,和她欢好未满一月,便有了钟灵这孩儿……”想明白此节,脱口叫道:“啊哟,不成!”
刀白凤问道:“什么不成?”段正淳摇摇头,苦笑道:“钟万仇这家伙……这家伙心术太坏,安排了这等毒计,陷害我段氏满门,咱们决不能……决不能跟他结成亲家。此事无论如何不可!”刀白凤听他这几句吞吞吐吐,显然是言不由衷,将他手中的红纸条接过来一看,微一凝思,已明其理,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原来,哈哈,钟灵这小丫头,也是你的私生女儿。”怒气上冲,反手就是一掌。段正淳侧头避开。
厅上众人俱都十分尴尬。保定帝微笑道:“既是如此,这事也只好作为罢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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