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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处长对他的过份热情不觉皱了皱眉。
左处长问:“黄海同志的病历是不是在公安局?”
马局长一怔,但这怔只是昙花一现,他的笑赶紧又上了脸。
“坦白的说,是在公安局。唔,送病历来的那天我恰好不在,事后我才知道。没错,是在公安局。唔,是的,是在公安局。”
“既是在公安局,你不是说过,即使我们不问,你也会主动为我们提供情况的吗?”
“左处长,你们不是在调查团书记被谋杀的事情吗?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还要黄书记的病历?这就怪了,田书记被谋杀,难道还跟黄书记有关?我们不知道呀。”
“现在知道了,那好吧,麻烦你马局长告诉我们,黄海同志的病历放在哪里?”
“在保险箱里。”
“请带我们去看看。”
“程书记知不知道?不知道,那我要去请示一下程书记。”
马局长话没说完,头和身子就扭转了立常左处长一手扳住他的肩膀,措词严厉地对他说:“我看不用了!”
马局长只得又把头和身子扭回来,在左处长咄咄逼人的目光的威慑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神色慌张,笑已由甜转苦,此时的笑已变成了对脸部的最大折磨。这样的笑不仅不可以使人年少,相反,只会使人一笑一把皱纹。
“我看还是去请示一下程书记,希望左处长您能理解鄙人的苦衷,万一程书记怪罪下来,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几乎是央求了,左处长不忍,拍了拍他油脂丰厚的肩膀,完成脸色由严峻到和悦的转变过程。
“马老兄,我理解你的苦衷,但我请你理解我们的工作,我想你不会希望成为我们工作的绊脚石吧。我希望你不仅现在,而且等我们事情办完了以后也不要报告程家卿,我希望你保密,否则,你就别怪我不近人情。”
马局长脸上的笑僵住了,脸上因笑而撑起的线条如同一群丑陋的小蜥蜴,张大的嘴也忘了合拢。小时候见过的被人抓在手里捏出了尿来的蛤蟆,也没有此刻的自己可怜,马局长简直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马局长感到了左处长呼出的气息里有权力的成份。
权力是什么?
权力就是沙发,只给上面屁股提供舒适的感觉,却能给下面的弹簧一次受教育的机会,教会它们不抵抗和沉默,如果实在无法保持沉默,可以让它们来一点自娱自乐的呻吟。在权力的使用上,权力不是本质,人才是本质。权力一经好人使用,便成了好的权力,权力在歹人手上,便无论如何也好不了,在权力问题上,坐惯了沙发的马局长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他沉默着跟着左处长他们的后面。
岂料过了马局长这一关,还有一关。
上了楼,走了过去,一个大个子警察一扇防盗门拟地拦住左处长他们,拉起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式。“没有程书记的命令,不能进!”
“我们是双十谋杀案调查组的。”
犹豫片刻,大个子警察还是不肯松口。
“不行,没有程书记的命令,不能进,我负不起这个责。”
边说,他边用眼睛看了看人群中的马局长。
左处长挥了挥手,“给我砸!”
“你们想做强盗?”
“你再干扰办案,后果你要想清楚,给我们钥匙。”
马局长无可奈何地苦笑道:“给他们开门吧。”
“没,没带来。忘在家里了,你们等我回去龋”“给我砸!”左处长再次命令道。
有人先用铁家伙砸开了门,然后又撬开保险箱,迅速取出了黄海的伤情检验报告和对那起与黄海有关的事故调查报告。
他们为什么要从医院里取出伤情报告呢?
既然是调查黄海受伤的真相,又为什么没有黄海本人片言只字的陈述?调查报告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说是调查,其实是虚与委蛇从而草草了事。说白了,就是不调查,还让人觉得已经调查了。假调查以后,又把它从医院里转移到公安局来了,并且藏进了保险箱里,藏得又是那么严实。这就怪了,怎么会这样呢?这又不是一件绝密文件。
藏进保险箱里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让人接触,不让外人接触,就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
有人根本没有认真调查,而从这些貌似调查的人嘴里传出的情况便有了一种权威性。只要让人们相信他们的所谓调查:黄海书记是因为喝醉了酒失足撞在行驶的吉普车上的。
这样做,只要人们相信了,他们更达到了目的。
“回医院。”
左处长手一挥,一行人又回到医院。经院长证实,伤情报告不是伪造的,也没有掺入不实的内容。
左处长又打电话找那位知道内情的退休大夫。退休大夫犹豫了半天,不说,先是支支吾吾不往主题上去,后又兜着主题绕圈圈,尽管他在以支支吾吾和兜圈圈作抵御,但其中隐含的内容就像海绵一样,捏紧了一点就会出水。
左处长痛心地说道:
“你难道会眼睁睁看着手术台上的病人血流不止而坐视不救吗?”
“不会。我是医生,再说,人得有良心。”
“如果你看到的是无辜的心在流血,你怎么办?”
对方沉默了,难堪的沉默,搬运这难堪而巨大的沉默,恐怕没有一个搬运公司敢于承接这项业务。
“有些事,憋着反而更难受,不如说出来,尤其是别人提到后。”
左处长又展开了心理攻势,可对方还在沉默。
“我们一定替你保密,现在我们也不录下你的话,你放心好了。你想什么时候收回你的话,你就什么时候收回。请相信我们,如果需要,我们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既然说出来了,我就不收回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点骨气我还是有的。”
“那你还犹豫什么?”
“他们连县委书记、县委副书记都敢动手,哪个黎民百姓不是胆战心惊、心有余悸的。”
“你又不在安宁,再说,凶手已经抓了起来。”
“我人不在安宁,可我家属,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在安宁,我得提防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呀,杀田书记的人抓起来了,可是,你敢保证在安宁没有别的杀人凶手。”
“这——你——,这……”
左处长嗫嚅着。
“我的话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了,告诉你吧,起初就凭电话里的声音,我当然不能完全相信你,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呢?我得摸摸底呀,现在你说得这么恳切,一定假不了,我信了。虽然有人杀田书记,我这人虽不是气冲霄汉的好汉,可也不是胆小如鼠的懦夫,血啊什么的,我见得多了。我怎会闹得跟草木皆兵似的呢?说实话,我不怕。如果正义还害怕邪恶,那么正义早就不值得我们用鲜血甚至生命去捍卫了。”
说完,那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别样的口吻说道:“的确,是有人要谋害黄海书记。”
一股冷飕飕、霜凛凛的杀气通过光纤电缆从深圳抵达安宁,“什么?真有人要谋杀黄海,何以见得?”
左处长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厉害角色,但他还是吃了一惊,因为这事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惊骇之余,惭愧的羞涩像一条长长的蜈蚣爬上了他的心。
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呢?从自己手中肥皂一样轻率地滑过去的线索和疑点,却被雷环山抓得牢牢的。看来姜还是老的辣,雷环山的思维那才叫缜密呢,自己怎么就没有从那位蹬士师傅的话里听出弦外之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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