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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四人来到鄱阳湖,但见远处庐山葱郁笼罩,怪石林立,最高峰大汉阳峰隐没于云山雾霭烟霞之中,欲露欲藏,神迷瑰丽,众峰千姿百态,更显得钟灵毓秀。伫足湖边,顿觉心旷神怡,陶醉在鄱阳湖那旷远与幽深、壮丽与神韵之中了。鄱阳湖湖畔人丁兴旺,早已成为商贾云集之地。
柳无忝见游人如炽,大多数却是江湖豪杰,或单或双或群众,向北赶去,心中甚奇,寻思:“金刀盟神刀大会虽然盛大,但却在黄山,这里距黄山甚远,不应与神刀大会有关,这方圆数十里难道还有什么成名人物不成?”侧身跟司马青风说了。司马青风道:“在庐山之中,有一位叫陆二羽的茶王,品茗之道,无人可比,一手‘品茗扇法’甚是了得,可能与他有关。”
柳无忝正准备答话,忽见一人自远处奔来。但见那人奔跑甚速,一身青衣,雍容华贵,脸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雕刻得风雅俊秀,想真人也是俊美之极。那青衣人奔跑之时仍自大笑,似是引人而发,果见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人紧紧跟随,正是“湘妃仙子”残君珩。
柳无忝寻思:“这青衣人是萧雁寒萧大哥么?若是萧大哥,怎会不与湘妃仙子相认呢?”
柳无忝四人随着江湖豪杰向北赶去。一大群人少说也有几十,浩浩荡荡,只觉豪情满怀,意气风发。突听一人说道:“听说茶王武功很高,却无人见过他的武功,也不知有多高?”一人答道:“江湖之中,有许多隐士豪杰,对医相星卜、天文地理、茶酒诗琴专心研究,颇有火候,但不荒废武功者却是不多。”又一人说道:“我看茶王武功几十年前想是不错,不过这几十年迷于茶道,武功便倒退了。要不然也不会召集江南各大小镖局,保他的家传什么鹤铭佩,听说这鹤铭佩大有来头,好像和王羲之的《瘗鹤铭》有关。”众人向那人看去,却是一个中年文士。一人笑道:“你也知江湖上的事?”那中年文士肃容道:“家、国、天下,事事关心。”那人又笑道:“你且说说和王什么之……”那中年文士道:“王羲之。”那人笑道:“这人是武林高手么?我怎么没听说过此人,这名字真难记,想也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那中年文士笑道:“他是不会武功的。”那人“哦”了一声,道:“茶王的鹤铭佩和王什么之的《瘗鹤铭》有何关系?”这《瘗鹤铭》三字倒是没有记错。那中年文士道:“明摆着的,同两个字么!”那人笑道:“你这人真逗。”众人齐声大笑。那中年文士只是冷笑。
柳无忝知《瘗鹤铭》是王羲之哀悼仙鹤的书法,被北宋黄庭坚誉为“大字之祖”,却也想不到与茶王的鹤铭佩有何关系?忽听先前那人笑道:“听闻还有一场比武夺镖大会呢?”一人接道:“我也有所耳闻,咱们并非镖局中人,去也是凑凑热闹而已,再喝他一罐子美酒。”那人又笑道:“美酒也许喝不上,好茶倒是少不了。”那要喝酒的啐了一口道:“喝茶淡出个鸟来,喝它有什么味道?”那人笑道:“这老兄就有所不知了,茶王陆二羽自称烹茶之道陆羽第一,他第二,烹的茶自然非同一般,当是入口生津,芳香四溢了。”众人说说笑笑,不觉已到庐山山脚下。
庐山位于鄱阳湖之畔,濒临长江之滨。相传殷周时期,有匡氏七兄弟结庐隐居于此,立下终身不仕之志,周定王召之不见,后又派专使来访,匡氏兄弟却已羽化而去,仅留草庐,故称此山为庐山或匡庐。茶王陆二羽隐居之处便在大汉阳峰上,靠近康王谷内的谷帘泉,结庐而住。泉瀑自汉阳峰凌空而降,纷纭散落百十缕,恰似“谷帘”。众人登上峰来,见奇峰嵯峨,怪石嶙峋,危崖峻峭,深谷幽邃,云雾开合,大感心清气爽。来到汉阳峰,再俯视而望,极境之地尽收眼底,龙首崖危崖独特,五老峰雄伟陡峻,九叠屏山川秀丽。
这时有两个童鬓引路,行至谷帘泉,见一座亭内围坐着数百人,正自听一个白须老者讲道:“古人饮泉最讲究泉水的八大功德:一清,二冷,三香,四柔,五甘,六净,七不噎,八蠲疴。谷帘泉当年被陆羽定为天下第一泉,说该泉之水‘其味不败,取茶煮之,浮云蔽雯之状,与井泉殊’。”柳无忝见他左手执扇,右手端茶,此时瀑从中降,凉风习习,根本不觉得热,想那扇子定是老者的随身武器。忽听有人低声说道:“此人就是茶王么?”一人答道:“正是。”众人见谷帘泉环境清幽,芳草鲜美,风光旖旎,不似比武夺镖之地。据史载,楚怀王之子康王曾避秦在此,东晋陶渊明受康王避秦的启示,以此谷山水为依托,写下了名篇《桃花源记》。
众人正自猜测,忽听茶王陆二羽道:“江南的武林同道还真是不少,也都关心陆某之事,陆某在这里谢过了,比武夺镖之后,还望诸位能再来此处,喝一杯陆某特意为诸位烹的茶。”众人见陆二羽说话客气,齐声答好。陆二羽又道:“这里环境清幽,不适宜舞枪弄棒的,五老峰东南的会仙亭,名字就取得好听,会仙亭嘛!呵呵,咱们就像神仙般去看他们比武夺镖如何?”众人这才明白,众夺镖镖局直接到了会仙亭,看热闹的则先到谷帘泉歇歇脚。众人多半也是为了凑凑热闹,见陆二羽说话得体,仪礼谦逊,当下便应允下来。
比武擂台设在会仙亭左近,三叠瀑近旁。但见擂台是用天然巨石拼合而成,上面凿得十分平滑,用一张大红地毯覆盖着。台前数十张石桌石椅,放置瓜果水酒。众人上来时已是饥渴,便拣些可口的东西吃了。正自吃着,忽听鼓声大作,众人望去,见台上已站着两人,一人身着道袍,飘逸俊秀,眉宇之间大有一股仙风道骨,另一人正是陆二羽。
只见陆二羽双拳一抱,喊道:“诸位武林同道,江南的各位朋友,多谢远道而来,陆某在这里谢过了。鹤铭佩乃是陆某祖上之物,实物不值几钱,但对陆某来说却有重大意义,恐怕有失,愧对祖上,这才请了镇南镖局和锋远镖局,以及江南诸镖局,护送鹤铭佩。陆某有幸请得华山剑派华掌门主持此会,华掌门日理万机,能抽空驾临,当真使庐山蓬荜生辉,陆某不胜感激。”
那道士模样之人笑道:“客气了,茶王隐居庐山,风高亮节,为武林同道所敬仰,今日华某来到庐山,受到茶王热情款待,华某受之有愧了。”这道士模样之人正是华山剑派掌门“铁面判官”华真逸,此人虽是一身道装,却并非真道士,只见他丰神玉都,温文尔雅,约莫四十岁年纪,素以耿直闻名。
华真逸又道:“此次各镖局皆为相助茶王才大老远的赶来,应点到为止。护镖一事,当有镖局中人参加,华某也知台下在座的不乏好手,然而各位都是闲云野鹤,也不值得为了此事而放弃终日悠闲的日子。再者,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当以义气为先,情谊第一,夺镖第二。”又说了两句,宣布比武夺镖大会开始。
华真逸退后,在擂台高处的站台上坐定,陆二羽陪在一旁。侧旁也是一群人,想是陆二羽请过来的人物。柳无忝向站台望去,见华真逸身旁坐着一个女子,白纱护脸,瞧不出容貌,但观其体态,身材俊俏,轻盈柔和,一身白衣胜雪,婀娜多姿,想也是一位绝色佳人。那女子身后站着四个年纪不足二十的少女,均以紫纱护脸。
那白衣少女向华真逸招了招手,华真逸站起身来,走到白衣少女身前,神态颇为尊敬。那白衣少女在华真逸耳旁悄声低语,华真逸连连点头,似是受宠若惊,跃到擂台上,道:“茶王言鹤铭佩明早就得上路,今日咱们需决出雌雄来。以华某来看,锋远镖局和镇南镖局是江南最有实力的镖局,两家二选其一好了,这只是华某的意思,不知在座诸位可有异议?”此话若由旁人说出,台下诸镖局自是不应,但由“铁面判官”说出,自要定当别论,四下无人反对。
锋远镖局和镇南镖局一雄霸湖南,一称王江苏。锋远镖局总镖头李四琼乃是玉琼山庄老庄主,泰山剑派掌门西门子道长的亲兄弟,一手破玉掌法和玉琼刀法闻名江湖,其妻周淼乃是开封鞭王周彦之女,也是名门之后。镇南镖局总镖头杨远山是武当派挂名弟子,曾随武当名宿铁鹤道长学艺五载,艺成之后开创镇南镖局,至今未曾失手。
当下两家镖局择过硬人手,各选出三人夺镖,相互寒酸几句,锋远镖局二镖头仵铁林便跃上台来。此人虎背熊腰,力大无穷,手握单刀,当中站定,朗声说道:“有请镇南镖局杨明瑞杨世兄。”话刚落音,从镇南镖局跃出一人,正是“风卷残云”杨明瑞。仵铁林单刀抱胸,朗声说道:“请!”仵铁林绰号“举鼎霸王”,一身横练功夫颇具火候,为人耿直。
杨明瑞撤出长剑,道一声“有僭了”,挺剑便刺。杨明瑞刚过三十,正是杨远山之弟,这一手“八方太极剑”乃是杨远山所授。他长剑直刺,一招“月射寒江”点向仵铁林面门。仵铁林左脚一错,一招“天边扫月”,右手单刀横划,拦截长剑。杨明瑞心思灵活,见仵铁林单刀划到,知他力大无穷,不敢硬接,手腕一翻,一招“秋风扫叶”从刀锋下扫过,直撩仵铁林前胸。仵铁林猛喝一声“好剑法”,单刀回旋,一招“青龙返首”撤回单刀,又一个“鹞子翻身”,躲过杨明瑞长剑,然后力贯双臂,单刀到处,大开大阖,呜呜声响。杨明瑞深知厉害,游身而斗,展开六十四式武当八方太极剑,放马平川,与仵铁林斗在一处。
柳无忝正自瞧着二人对招,忽见路上所见的青衣人穿过人群,直向站台高处奔去,身后一人紧追,正是残君珩。二人纵上站台,见到茶王陆二羽,神态忽地一变。陆二羽右手一摆,过来两个青衣童子,搬来两张椅子,二人恭敬坐下。
柳无忝见状,不由寻思:“青衣人和残君珩武功极高,怎的见到茶王便是如此恭敬?难倒茶王昔年也是极为厉害的人物?”
台上,仵铁林和杨明瑞斗得正酣,二人行镖多年,懂得适机而攻,争强先机,又以韧力见长,竟斗百招而力不辍。杨明瑞见久攻不下,不由心浮气躁,忽忽“天边挂月”、“青龙绞柱”、“玉女扑蝶”三招化一。武当八方太极剑讲究以守为攻,以退为进,以柔克刚,而且杨明瑞的剑法乃是其兄所授,剑意已大打折扣,他若以守为主,还有胜算,这时急攻对方,大违剑意,台下的杨远山直皱眉头。果见仵铁林单刀一横,左劈右挂,力喝一声,击落他的长剑。
这一阵算是镇南镖局输了,二人各持了兵器,下了台去。
忽听一声娇喝,从台下跃出一位少女,杏眼淡眉,皮肤白皙透明,便如水做的一般,正是杨远山之女杨乃芬,其母王素素乃是北峨嵋掌门何谁与的亲传弟子。杨乃芬从母学艺,见杨明瑞败下阵来,心里不服,跃上台来。本来第二阵是镇南镖局二镖头关铁云对李四琼之子李迅童的,关铁云见杨乃芬已跃上台去,无法换人,只好苦笑,静观其变。
杨乃芬上得台来,娇喝道:“锋远镖局的人呢?”只听一人答道:“在这里!”杨乃芬见说话之人跃上擂台,二十岁左右,一身白衣飘逸俊秀,一眼望去,不由得心里怦怦乱跳。杨乃芬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赫然是镖局问话口吻,只是有些口生。那人笑道:“在下就是李迅童。”杨乃芬道:“李迅童,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呢?”说着,歪头轻笑。李迅童心里一震,道:“在下才疏学浅,江湖上自然没有我这一号人物。”其实,“美玉刀客”李迅童年纪虽轻,但名气已然不小,杨乃芬足不出户,虽知几个成名人物,但年轻一辈却认不出几个人来。李迅童本想出言讽刺,但见杨乃芬脸蛋红扑,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杨乃芬嫣然一笑道:“那好极了,我也没有名号,咱们今日无名对无名,却也不错。”李迅童笑道:“极是。”心里却想:“若真是无名对无名,对它一生一世,那才是真的不错呢。”想到此处,向杨乃芬望去,却见杨乃芬也是向自己望来,不禁一阵眩晕,忙扭过脸去。蓦地里,杨乃芬娇叱一声,长剑一挺,一招“金针渡劫”直刺李迅童前胸。
柳无忝见二人在台上眉目传情,心中暗想:“他二人目光如痴如醉,竟是暗生情愫,看来这场比武夺镖大有看头。”忽想起他瞧司马晴的眼神也是如此,一颗心儿不禁扑通扑通地乱跳,寻思:“我已有紫翊妹子,怎能再做他想,还是止了念头为好,可晴儿……”言念至此,心中颇拿不定主意。扭头瞧见司马晴端坐一旁看台上比武,对他毫不在意,心中不禁微感失落。
峨眉剑法本就辛辣,王素素更是火爆脾气,将峨眉剑法传给杨乃芬时,火药味更加浓了。杨乃芬剑剑直刺李迅童要害,李迅童使出家传“玉琼刀法”,谨防杨乃芬刺来的长剑。李迅童向来温文尔雅,与人动手之时,常以小巧身法取胜,杨乃芬长剑刺到,李迅童总是闪身避开,也不还手。台下众人见状,不禁大哗其然。
杨乃芬久攻不下,心中气恼,脸更红如海棠,剑势更猛。李迅童仍以小巧身法避过,见长剑越来越快,便提起单刀迎上。“玉琼刀法”也是以轻灵见长,衬着一身白衣,煞有神威。杨乃芬忽然撤回长剑,不再出招,悄立台上,两眼落下泪来,道:“你……你为何不让我打着?”杨乃芬与众师兄弟切磋之时,众师兄弟都让着她,让她击落兵器或挨她一掌什么的,不一而足。这时见李迅童竟连连躲过,不禁停下责问。李迅童更是一愣,道:“我让你打着,岂不是输了?”杨乃芬双眼一闭,豆大泪珠,簌簌滴落。李迅童见状,忙道:“好,好,我让你打着,我让你打着。”
台下众人见二人停手,不知其故,二人声音极小,自是听不清楚。两家镖局更感奇怪,这哪里是比武夺镖?杨乃芬破涕为笑,长剑一挺,向李迅童左肩刺去。李迅童已暗生情愫,怎舍得让心上人哭泣落泪?但相让不能过于显眼,忙挽起刀花,斗了几招,杨乃芬一声娇喝,踢飞单刀。杨乃芬莞尔笑道:“你真是个好人,多谢你啦!”便飞身下台。李迅童站在台上,竟忘了下去,想着杨乃芬临下台时的笑容,不觉痴了。
李四琼习练刀法数载,已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深知李迅童那招“凤凰双飞”绝不会让对方踢中单刀的,以杨乃芬的功力更难以为之。这时见儿子痴痴呆立,便料定是怎么回事了,心中也是颇为欢喜,夺镖不成,成就一门亲事,岂不是更好?当下喊回李迅童,自己登上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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