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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都作院位于城东偏僻的地方,占地面积很大,竟有接近三百亩。陈健仁和陈铁衣到达都作院时已经接近傍晚,都作院大门很旧,陈健仁把信递交给门房,言称节度使范大人让自己前来拜会院使,门房不敢怠慢,忙遣人去送信,又将两人让进门房内,沏茶相待。片刻后,送信之人回来称安大人有请相见,陈健仁和陈铁衣跟随门房前往,一路上门房简单介绍了下都作院,陈健仁这才大体有了了解,都作院整体分为四部分,库房、作坊、宿舍和枢要楼。大小库房十余座,分门别类存放军用器械和军需物资;作坊数十个,是匠人们从事生产作业的地方;宿舍自然不用提,最关键的是枢要楼,枢要楼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从事管理设计的人员办公所在,另一部分则是存放各种器械图纸文献所在。
门房将两人带到安冀的办公署,通报后自行离去。进得门内,陈健仁竟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都作院院使大人,惊的目瞪口呆,旁边陈铁衣倒是不显如何吃惊,只见眼前之人扮相邋遢,一脸胡须不加整理,身上衣服也不知多久没洗,竟然散发出一股异味。陈健仁意识到自己这样不礼貌,忙恢复常态,恭敬作揖道:“陈健仁拜见安大人。”却见那安冀竟然不搭理自己,而是盯着陈铁衣看来又看,半天说道:“陈铁衣?”陈铁衣躬身作揖之后道:“安大人近日可好?”安冀呵呵笑道:“果然是铁衣兄,我一个光棍,好的很,好的很。”陈健仁顿时糊涂了,看来这陈铁衣和安冀竟然是老相识?他心中疑问却不便开口相问,还好陈铁衣替他解了尴尬,说道:“这位是定边县铁匠营新任督监陈健仁,陈兄弟可是个人才,想必你们很合得来!”安冀这才回过神来,忙开口真诚道:“失礼,失礼!怠慢了陈兄弟!”陈健仁忙道:“哪里哪里,安大人与陈师傅认识?”安冀笑道:“在京城时,我们多有来往,怎么陈兄弟竟然不知铁衣兄的来历么?”陈健仁道:“确实不知。”安冀道:“也是,铁衣兄为人低调,你不知道也属正常。”他又朝陈铁衣问道:“你不说,可让我说?”陈铁衣微笑道:“你这张嘴,可让我得罪了不少人了,不过陈兄弟看得起我,但说无妨。”
一番交谈后,陈健仁才知道陈铁衣竟然师出名门,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铁匠大师狄启真的得意弟子。狄启真本人在京城名气甚大,铸造了多把宝刀宝剑,而且他有个怪异脾气,每年只铸一把武器,其余时候都是他的弟子们在铸造,所以每年很多达官贵人都争相拜访,想要求得那唯一的名额。多数人所求不得之后,把目标瞄向了狄启真最得意的弟子陈铁衣,陈铁衣刚开始还能应对,随着人越来越多,陈铁衣也难以应付,他向师傅表明去意,在造出一把出师宝刀之后,回到老家定边县与妻儿一起生活,离现在已有三年半时间。而安冀原本在京城工部任职,擅长发明,拉杆活塞式风箱竟然就是出自他手,他也因此与狄启真师徒多有来往,两年前延州都作院成立,他被调来这里做院使,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大嘴巴,刚来没几天就把陈铁衣出卖了,以至于延州很多达官贵人上门求刀剑,陈铁衣就是因为这个才回的老家,怎么可能答应,于是全部拒绝,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在铁匠营里也被高长青使了点小手段,给他弄了一帮哑巴打下手,但是陈铁衣为人憨厚老实,并不在意。
安冀本人酷爱发明,因此看过范雍的介绍信后对陈健仁也是十分欣赏,三人相谈甚欢,一聊就到了下工时间。安冀派人安排了陈健仁两人的食宿后,告诉他们明天亲自带他们了解都作院,并邀请陈健仁担任都作院的幕职官,也就是顾问工作,是个虚职,陈健仁却并未不满,范雍让他来这里就是让他来做顾问工作的。
第二日一早,陈健仁和陈铁衣就来到安冀办公署,办公署的门没关,安冀早已在里面捣鼓着什么,看到二人进来,忙起身喊道:“快来看看我新设计的三弓床弩改进图纸,我可是一晚上没睡觉才弄出的这个!”陈健仁这边正讶异,心中想:这安冀原来还是个工作狂,竟然彻夜不睡,精神还这么好,真是个奇人!两人被拉着到了桌子前,安冀将图纸拿出来,毫无顾忌的给二人看,一边介绍道:“这三弓床弩又名八牛弩,需百余人绞轴张弦,箭矢“木干铁翎”世称“一枪三剑箭”,状如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床弩也可发射“踏橛箭”,成排成行地钉在城墙上。攻城兵士藉以攀缘而上。我现在对床弩作了改进,射程又大为提高。旧床弩射止七百步,现在射程恐怕能有一千步了!刚才我就交代下去,让匠人按图纸改造,想必这两天就能试新弩了。”宋代一步合1.536米,千步有1536米,陈健仁心底稍一估算,不禁大吃一惊,乖乖!这距离放在后世比一般的狙击步枪还要牛逼!威力更是大的一塌糊涂。只是缺点也很明显,这改进版的三床弓弩并不能在战斗中大规模使用,携带不便是一方面,击发一次所需人手太多,一台床弩就要将近百人,甚至还要专门的大力士用斧头才能砸动扳机完成击发,一场战斗了不起有五十台床弩参战就是上限了。
陈健仁和陈铁衣都对安冀的这个发明交口称赞,安冀得到赞扬瞬时得意非常!这才想起两人来意,对两人说道:“走!我带你们熟悉都作院。”除了枢要楼存放图纸文献的阁楼没进去,安冀带着二人将都作院大体转了一遍,最后来到铁匠作坊,这里的规模比之定边县铁匠营更大,仅仅是打铁匠人就有近千,还有其他各种工人,林林总总竟有三千人左右。安冀叫来这里手艺最好的李达雷,对李达雷交代:“达雷,这是我们新来的幕职陈健仁和他的助手陈铁衣,他们之后会对铁匠营的工作提出一些建议和指导,你们要虚心听取他们的先进经验,可别让定边县的随军铁匠营比了下去!”那李达雷三十多岁,一脸络腮胡子,虎背熊腰,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却见他随意答道:“知道了!”心里却想县里面过来的人能有什么能耐!还来指导我们?陈健仁看他一脸不屑的样子,心道看来这差使不好干了!安冀醉心发明,不擅揣摩他人心思,交代过后,又拉着陈健仁和陈铁衣往外走,边走边兴奋道:“带你们去看好东西!”
安冀带着两人来到的地方是他个人的专属作坊,平时他的个人小发明和实验都在这里进行。陈健仁和陈铁衣两人满怀疑惑的跟着他进来,看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坛子里取出一些黑灰状的东西,陈铁衣不解道:“你拿火药干什么?要放烟火给我们看么?”陈健仁一听是火药,顿时来了精神,他知道世界上最早在战争中使用的火器就是宋朝发明的,他很想看看安冀要捣鼓的是什么东西。安冀笑道:“前两天,我去看杂技“硬鬼”(宋朝的一种烟火木偶杂技)时,突发奇想,这火药燃烧能放出浓烟和热量,若是放入一个小的物体里面点燃,必然能够引起爆炸,于是就回来实验,你们看!”说着他拿出一个小瓷瓶,将一部分火药放入其中,留下引线之后盖上瓶塞,然后就着油灯就点燃了引线。
这下可把陈健仁吓的半死!他后世手榴弹炸弹什么的虽然没见过,但威力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安冀脑子烧坏了么?竟然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他看安冀将引线点燃后还优哉游哉的想要说什么,忙上前去抢过这个微型“手榴弹”往门外扔去,然后拉着安冀两人慌忙卧倒!这边安冀还挣扎着说:“你干嘛!”却听过了几秒,门外传来“啪”的一声,陈健仁卧倒在地的身体一阵哆嗦,然后就没了动静!安冀有些生气的挣脱陈健仁,说道:“你干什么!这么大反应干嘛!咦?”说完奇怪盯着正站起身来的陈建仁道:“你似乎很害怕这玩意,难道你知道什么?”陈健仁盯着门外的瓷瓶,只见那瓷瓶仅仅只是开裂,变成了三瓣,并未爆炸。他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黑火药点燃会产生大量热量和浓烟,封闭空间内浓烟体积瞬间达到上万倍,不爆炸就有鬼了!不过为什么这个竟然没爆炸?”
安冀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道:“你果然是个人才啊!竟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只是你说的太夸张了,哪有上万倍!我实验了多次都是这个结果,所以找你们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陈健仁看着安冀一阵无语!他这样实验,不怕出人命么?安冀不管陈健仁怎么想,继续兴奋的说道:“你快帮忙想想,为什么达不到我想要的结果?”
陈健仁这才冷静下来,心里对安冀异常的佩服,这安冀若是出生在现代,定然是个轰动世界的发明家。他思考了一下,说道:“没爆炸有几个原因,一是没有封闭的环境,二是本身的化学反应没有产生足够的热量和足够体积的浓烟。”安冀答道:“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封闭的空间我确信已经做到,关键就是你说的第二个原因,话说,什么是化学反应啊?”陈健仁一头冷汗,自己说话不觉间就用上了后世的术语,忙解释道:“化学反应就是你点燃火药后,瓷瓶内火药发生变化的整个过程,我管这个叫化学反应。”安冀道:“真是奇怪的名字!”陈健仁撇开这个话题,说道:“你那火药拿来我看看!”
安冀又取出一些火药,陈健仁将火药放在地上,点燃后看着冒出来的烟说道:“这烟也太少了,火药的配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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