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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都峰下,永安村。
清晨凉风习习,积雪渐已融去,枝头花蕾初绽,阳光沉郁无力,小山村从沉睡中醒来。
朦朦轻雾间,几抹细影隐隐攒动。
“郭伯,小言就先托您照顾。再过几日,天晓就会……”凌晏将话顿住,似乎隐瞒了什么。
在他身侧,有一银鬓老者。看是面如靴皮,可却依然精神铄熠。
这老者便是郭伯。
每次凌晏离开,都会把清言送至郭伯家中。
“凌大侠,你放心,老朽一定好好照顾小言。你可千万要保重……”郭伯神情凝重,似带几分担忧。
“爹,您又要走?为什么?”年幼懵懂的凌清言自然听不出其中含义,但瞳眸中透着深深的失落,因为他知道,爹又要走了。
凌晏黑眸闪过一丝沉重,“因为……爹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
凌清言垂下头,低语问:“那……您要去多久才回来?”
凌晏淡淡一笑,抚了抚凌清言的头,浅浅回应:“等到……你变得跟爹一样强的那一天。”他怎么敢说,他也许永远回不来了。即便是生死离别,他也不希望看到清言伤心,至少在自己离开之前。
“嗯。”凌清言坚定地点头回应,“我一定会努力修炼,变得更強。到那个时候爹可一定要回来,不能失信!”
“爹……答应你……”凌晏的神情更为深沉,清言的稚言深深拧痛了他。
“那么……爹走了……”他说这句话时,神色平静。而他心中,尽为不舍与痛楚。
“小言,原谅我吧!所做的一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到那个时候,你的选择也一定会跟我一样的……”心怀千言万语,凌晏终于挥动衣袖,拖着如铅般重的脚步向前,再也不曾回过一眼。
几片嫩叶从枝头散落,顺着缕缕凉风飘向远方。
“爹,您一定要回来……”凌清言呆呆地凝视着凌晏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此刻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背影,他竟要用一生去铭记……
问天岭。
茫茫天际灰暗无光,如死一般阴沉,令人窒息。
死生之事人难料,须问苍天。若单论“问天”二字,选这问天岭作为决战之地却是再合适不过。
“砰……”
岭上突然沙尘盘旋,狂风乱舞。
两道青虹溅撞如飞,激荡之势如潮如洪,倾涌翻腾间,竟削得石崩地裂,风云为之惊变。
“呼。”
一抹瞬影掠过目帘。
抬眸凝望,但见一男子高浮云天,尖锐如鹰眼的黑眸向下俯视,透出一股惊人霸气。
掌中宝剑只是一扬,猛地聚成一轮劲气。而后,男子奋力挥动宝剑,那轮劲气竟如利箭脱弓一般迫向地去。
抬脚用力向后一踏,凌晏紧握掌中心楼名剑,玄炁运转间,化出数十气剑盘飞疾旋,竟将那轮劲气硬生生抵住,在空气震荡起一圈狂猛气浪,迫得叶散枝折。而他脚下所踏之地,竟也深裂数分,足见气冲之猛。
“凌晏,此生有你作为对手,足已!哈哈哈……”月族星尊慎冥徐徐落地,放声笑道,为方才与凌晏激战而深感痛快。他掌间那柄闪着妖艳之光的宝剑赫然是传说中太古九剑之一的邪剑星魂,而慎冥用它不知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凌晏将身一正,冷声道:“彼此彼此。若不是命运使然,我还真的想与你作一回朋友。”
真正最强者之间的对决,绝不只是一剑分死生便可了断,其中彼此惺惺相惜之情便是无论如何也断不了的。
“真乃英雄所见略同!只可惜今日你我之间,只能留下一个人。”慎冥挥动星魂剑,扬声道:“世人只知你凌晏的心楼剑天下无双,却不知本尊的星魂才是真正的剑中之尊!”
凌晏闻言沉下神色,“慎冥,你那么执著于胜败,心中难道未曾有过一丝迷茫?”
“一派胡言!本尊心中怎会迷茫?”慎冥厉声应道,神色颇为不悦。
“剑为何而挥?你又为何而战?纵然你位居至尊,倘若无人分享,却是何等空虚寂寞。这些你难道从未想过?”凌晏继续追问。
“够了!多说无益,莫要再费口舌。还是快出剑吧!”慎冥不耐一吼。寂寞也好,空虚也罢,他从未去在意分毫。对他来说,只有傲尊天下才是存世之意义。
凌晏低声浅叹,“看来此生你注定孤独一人。也罢!今日我就将你,连同你的妄念一并斩除,为世间除害!”
“好,就让我们各自施展毕生绝学,决一生死!否则,你我都很清婪,这样耗下去不会有仼何结果。”慎冥的眼中闪过真正的杀意,周身不注地溢出惊人的气流。
凌晏冷冷一笑,道:“正合我意!”只见他倾出全身玄炁,注于心楼剑中,便要施展毕生绝学。
岭上风雪刮得更疾,化成两道巨大的风旋,,卷得飞石尘涌,何等惊人!
慎冥抬手将星魂剑指向天际,大喝一声,释放出全身玄炁。骤然间,一股飓风突现穹苍,毀灭一般的惊人吸力竟使得大地裂崩,无数碎石不断从地表冲出,聚于半空,形成一颗巨大的石球,令人怵目。
此招便是星辰绝技——聚星天殒,一旦发出,则大地摇撼,生灵俱毀。
凌晏紧握心楼,口中默念秘诀,瞬忽间竟在天际幻化出无数玄光剑刃,剑锋闪闪,如网蔽天,势要与天争锋。
凌晏所施展的则是凌天剑式中最末一式——腾天剑雨,如雨剑流所及之处,必是万尸横堆,有死无伤。
当世最卓越的两名剑客交锋,令天下瞩目的惊世一战,一正一邪,谁为至尊?
慎冥倾尽毕生之功,将那颗惊人的巨石重重抛出,卷起飞尘无数,呼啸般地盖向凌晏,其势有如殒石坠地。而凌晏,亦奋力挥剑相迎,将蔽天剑网直直迫向那颗巨石。
猛然间,乾坤变色,天地迸裂……
谁也不知过去多久,尘灰渐渐散去,一切又归于平静。
烟尘弥漫中,隐约显现出两道身影。
只见凌晏单膝着地,血染全身,看来已是受到重创。如今仅能依靠心楼剑支撑,勉强不倒。
难道,他败了?
不,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再看慎冥,亦也摇摇欲坠,受创不下数十处。
“不愧……为天下第一,本尊居然会……被逼到这步田地……哈哈哈……”慎冥受此重伤,居然犹可笑得如此畅快,当真不凡。
“那么……还继续比试吗?”凌晏笑得更欢,仿佛无事一般。
慎冥轻笑摇头,道:“此次且当是平手。本尊会率族返谷,以十年之期,决不踏出谷中一步。待十年之后,定要与你分个高低!”
“后会有期!”言至于此,慎冥轻施秘法,幻出一道黑雾,遁去无影。
慎冥才遁去不久,凌晏突涌一口血泉,终于支撑不住,倾倒于地上,而他竟勾起一丝莫测浅笑。至于为何,恐怕唯有他一人知晓。
鲜血不注涌出,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五脏俱损,已难过今曰,又怎能等到十年之期?不过,至少,他为世间争取了十年的安宁,
弥留之际,他异常平静,想起自己当初寻仙问道,与爱妻颜汐在九都峰上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并最终生下爱子清言,是何等羡煞旁人!
“小言,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汐儿,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浮现在他眼前的,依然是他最珍爱的妻子,还有他唯一放不下的幼子。
带着无限的追忆,凌晏缓缓地闭上了那双深?的黑眸,也永远结束了传奇的一生。
风雪盘旋着向远方飘去,仿佛还夹杂着凌晏深深的思念……
☆☆☆
帝都。
“嗒嗒嗒……”
一阵紧促的马蹄声盈入耳际。
凝眸远望,依稀一人策马飞奔,直奔大禁皇城。
瞧他神情焦急,似有急报要禀。
“凌晏真的确定已死?”听完禀告的无道佩宁即从龙椅起身站起,脸色中带有几分惊愕。
此刻,无道佩宁已头戴紫金皇冠,身着金龙皇袍,荣登大禁帝位。
大殿下分跪两列的满朝文武亦是心震如地崩,当即热议如鼎沸。凌晏,这个天下无双的剑中至圣,居然死了。这个突然之极的消息如同睛天霹雳,惊得所有人十分难信。
“回禀陛下,千真万确!”殿下士兵伏跪在地,坚定回禀。
听闻此言,无道佩宁“哈哈”扬笑几声,得意不已,“慎冥可真是甚得朕心,居然为朕除去了凌晏这个心腹大患。”
“贺喜陛下!”
“陛下霸业无双,千秋万世!”
一声声恭贺言辞不绝于耳,响遍了整个盘龙殿。
无道佩宁笑容更甚,沉浸在狂喜中。
与众人的狂喜截然不同,百官之中有一人的神色中却不见一丝悦意。
那人,便是立在最前的鬼启。
此刻,他已被无道佩宁封为护国法师,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
待无道佩宁将视线落至鬼启时,双眉竟是一锁,悦意全无,“国师,凌晏已死,你却不见半分喜意,这是为何?”
鬼启微启嘴角,浅声应道:“凌晏虽然已死,却仍留有余孽。”
无道佩宁闻言扬声笑起,不以为然地说:“只是区区一个小孩,国师未免太多虑了。”
鬼启的眸光透着阴光,道:“虽是孩提,也是凌晏孽子。此根不断,日后恐成大患。陛下还是快些发兵,诛除此孽。”最后的“快”扬遍殿中,似带有几分发号施令的意义。
无道佩宁闻言神色瞬沉,而后莫测一笑:“既然国师字字铿锵,远虑至此,朕岂有不听之理?”他心中暗笑,鬼启可真是一位好国师,居然替他把一切都考虑得那么周密,甚至都有点过了。
“朝歌。”
“臣下在。”殿下的朝歌恭敬一应。
“调动虎翼铁骑。”
“虎翼铁蹄?”朝歌眸珠一睁,不能置信地连声追问:“陛下,只是为一个小孩,就要调动虎翼铁骑是否过于兴师动众?”
虎翼铁骑乃是大禁皇城精骑,甚为骁勇善战。如今大军出动,却只为一个孩童,确实过于劳师动众。
无道佩宁扯动嘴角,含阴笑道:“国师为朕远虑至此,朕又怎能辜负国师一片苦心呢?你就只管发兵便是。”
“臣下明白。”朝歌沉声领命,起身徐徐退出殿去。
“国师,如此您可满意?”无道佩宁冷声一问,语音中似有深意。
“嗯……”鬼启垂下双眼,抚了抚尺许长的髯须,淡淡回应。
而在他垂眸抚须间,却没留意到无道佩宁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深深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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