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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上元三年,金陵。
是夜,金陵城中却还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唱曲喧闹之音不绝于耳,空气中处处弥漫着香火的味道。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城中的达官显贵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歌舞升平。
然而,小河边上的一家小小酒肆,却冷冷清清,与这满城的穷极奢华,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夜已深,酒肆却还未打烊,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屋中的几张桌椅。在靠窗位置,还有一个人在静静喝酒,他也是酒肆中唯一的客人。
这是位老人,佝偻的身影在油灯下拉的很长,满头华发略显散乱。老人左手支着桌子,右手捏着酒碗,怔怔的看着窗外。
窗外月光明亮,再加上河对岸的万家灯火,隐约可看到岸边随风摆动的杨柳,河面波光淋漓。
老人的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偶尔闪动间,也是饱含沧桑。深深的皱纹爬满了他的额头与眼角。老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很久了,手中的酒也早已变凉,他却好像毫无所觉,整个人看上去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悲凉。
“老先生,夜已深,我们该打烊了。”店小二不知何时走到了老人的身旁,弓着身说道。
老人好似从梦中惊醒,慢慢收回了目光,“是啊,不知不觉都快三更了,人老了,就是老忘记时间。呵呵。”
老人自嘲的摇摇头,将杯中的冷酒一饮而尽。可能喝的有点急了,老人掩着嘴不住的咳嗽。脸色也一瞬间变得通红。
“老先生您没事吧。”
老人一边咳嗽,一边摆了摆手,“这人一老,毛病自然就多了。哎!”
老人慢慢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当走到柜台前,老人停了一下,“王掌柜,酒钱先欠着,月末再一并还上。”话语中三分无奈,七分落寞。
王掌柜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闻声停下手中的算盘,抬起头笑道:“老先生哪里话,您想喝酒只管来就是。”
老人笑着摇摇头,也不说话,背着手出门去了。佝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墙角的阴影中。
“哼!没钱还老是来喝酒,真是为老不尊。”店小二看老人走了,不由抱怨道。
“你给我闭嘴!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那是谁吗?”王掌柜瞪着店小二说道。
店小二被王掌柜瞪得脖子一缩,却还是说道:“我……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每次来喝酒都不给钱。”
王掌柜闻言愣了一下,目光缓和了下来,叹道:“唉!你年纪小,不认识他,才会这么说,现在我告诉你,那老先生是当代最伟大的诗人李白!”
“啊!那……那位老人家居然是大诗人李白?”店小二被吓了一跳,大张着嘴叫道。
王掌柜点了点头,“不错,就是李白老先生啊!”
店小二好似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老人离开的方向。
谁会想到,那年迈失意的老人会是以豪放著称的诗仙李白呢!
李白离开了酒肆,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去。本来自己是被流放了,谁知正赶上天下大赦,万分高兴下,又回到了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谁知物是人非,自己却不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诗仙了。
“罢了,老而不死是为贼,我还是找个地方了却余生吧!”李白摇头失笑,却又引起了咳嗽,沉闷的咳嗽声中,一缕缕血丝顺着嘴角慢慢流下……
数日后,李白来到了当涂县。
“麻烦通传一声,就说李白来拜见家叔。”
县衙门口的守卫狐疑的看了一眼李白,虽有几分不信,不过还是进去通报了。
片刻,只见一个身穿官服之人快步走了出来,李白刚要下拜,却被对方一把扶住。
“太白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杀我么!”
李白也不再勉强,苦笑道:“太白来投靠家叔了。”
来人正是李白的家叔李阳冰,李阳冰笑道:“太白这是哪里话,太白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什么投靠不投靠的,正好,我也可以向你请教一下诗词。”
李白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阳冰道:“想必太白也是一路辛苦了,还是快随我进去吧。”说完,拉着李白进了县衙。
当天李白在县衙过了一晚,次日搬到了旁边的一所老宅之中。只是李白咳嗽不断,身体每况愈下,请郎中来看,郎中却不断摇头,只说以后不可再饮酒了。
李白也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不让他饮酒,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又过数月,时节已是秋天,天气渐渐转凉,李白已不能下床,他知道,自己恐怕时日不多了。
这日,李阳冰来看望李白,病榻上的李白脸色苍白,身体已不能动了,看到李阳冰来了,李白让人把他扶着坐了起来。
李阳冰看到李白病成这样,眼睛不由湿润了,几次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李白已没有多少力气说话,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床脚的一摞书,断断续续说道:“家……家叔,这,这是太白所作手稿,请代劳整理一下……”说完忙连吸了几口气,脸上出现一抹病态的红。
李阳冰忙上前扶他,李白缓缓摇了摇头,双眼定定的看着他。
李阳冰忙道:“太白尽管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李白闻言才慢慢闭上了眼睛,不再理李阳冰。
李阳冰对着李白拱了拱手,拿着李白的手稿离开了。
李白闭着眼,他的一生,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慢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年少时的聪明伶俐,到长大后的仗剑远游,期间发生的一幕幕快速闪过李白的脑海。想到与友人的志趣相投,李白不由扯了扯嘴角。又想起唐太宗曾为他调羹,杨贵妃曾为他研墨,高力士曾为他脱靴,不由微微一哼。又想起朝中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到最后自己被赐金放还,不由眉头紧锁。
李白的一生是辉煌的,同时也是悲哀的。
李白半晌忽又睁开双眼,本是黯淡无光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神采奕奕。
开口吟道:“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吟罢,眼中的神采慢慢退去,眼角一滴晶莹顺着脸颊滑落。
一代诗仙,驾鹤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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