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南京森林 > 第四章 一场交易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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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模糊糊地有了点意识,眼珠子开始转动起来,周围很安静,耳畔若有若无地传来孩子的啼哭声。以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瘪下去了?她没反应过来,瞬时睁大了眼,猛地坐了起来,右手传来剧痛,她顾不上,慌张地看着不再凸起的肚子,一时愣在那儿,大脑里却空白一片。

  “以撒,我能叫你以撒吗?”声音温婉,带着一种糯香。

  以撒失措地抬头,看到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俩正挽着手,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的孩子?”以撒问。

  “别紧张,孩子正在观察室呢,24小时后没问题了就可以抱过来给你了。”妇人轻轻地解释道。

  “他有什么问题么?”以撒紧张了。

  “他好得很,是个大小伙子,声音响亮,哭起来哦,震得我们耳朵疼。不过,我们爱听。”妇人看着自己的爱人,咯咯地笑了起来,突然就像个孩子了。

  以撒松了口气,孩子没问题就好,至于男孩女孩,自己没得挑,来了就好好地爱他就行了。眼前这俩人是什么人啊?热乎得这么奇怪。

  “您二位是?”

  “噢,瞅瞅,我们只顾自己乐了,我们是这孩子的爷爷奶奶,我叫林洁,孩子他爷爷叫易凝。不知道易凡有没有和你提过我们……”妇人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很快又抬高了声音:“以撒呀,你受苦了啊,十月怀胎,年纪也不大,易凡哪里懂得照顾你啊,看你瘦的,出院后,回家,啊?回家我们老两口好好地给你调理调理。”林洁的话是掏心窝子说的,以撒能听出来。打小寄人篱下,别的没怎么样,察言观色听声,那功力是一等一的。

  易凡?

  啊!以撒猛地想起了剖腹产前的事情。她马上反应过来,易凡已经通知二老了。易凡和二老关系一直不够融洽,二老不知道易凡的私生活,易凡想用这个孩子蒙混过去,易凡也看出了自己急于寻个出路……

  以撒低下了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如低头不语来得真切。在长辈看来,这孩子当然委屈,当然难过啊。虽说现在大学生结婚是婚姻法允许的事儿,但这么年轻就有了孩子,许多人还是不愿意的,你看,还没开始享受生活呢,就要中断学业,被奶瓶尿布给拴住了,心里怎么会好受呢?

  不过,老两口的心里这会儿却受用着呢。他们看着眼前的以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怎么满意。见她右手上的镇痛棒偏了位置,林洁赶紧弯下腰来,轻轻地调整一下,针头就回到位置上去了。她握住以撒的手,眼眶是湿的。她在心里已经千遍万遍地感谢过眼前这个叫以撒的女孩子了。

  易凡先前打来的电话是她接的。她“喂”了好几声,对方也没声音,便以为是个骚扰电话,刚想挂,就听到电话里有声音了。

  “那个,那个……”

  对方吐字艰涩,似乎有话说不出口,但林洁一下子眼睛就有了泪水。儿子多久没有主动打过电话了?自从逼着他上医学院开始吧。

  “小凡啊,小凡啊,是我,是妈妈。”林洁声音哽咽起来。易凝听了,从阳台过来,见妻子拿着话筒泪眼婆娑,也反应过来了,赶紧把脑袋凑近了话筒。

  “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们,我老婆要生了,想来也瞒不住,她是个孤儿,没人照顾,我一个人既不会照顾也照顾不来,所以想让你们照顾她一下。”易凡的声音润了起来。

  “啊?”老两口在电话那头吃惊地大眼瞪小眼,都结婚啦?幸好都是耳不聋眼不花反应灵敏的人,林洁赶紧接口道:“在你那儿吗?我们马上来。”

  儿子肯打电话回来了,儿子也有孩子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呢?

  和儿子闹成这样,林洁自己也没有想到,有时候看着儿子空荡荡的房间,她也很后悔。不过,易凝却这样说,即便想到这样的结果,我还是坚定地同意你当初的决定。

  儿子易凡本来上的不是医学院,高三毕业那年,他瞒着父母,第一次给自己做了主,模仿了父母的字迹签了名,报考了军校,体检都通过了,提前录取通知也发下来了,结果却被林洁发现了。

  那一天,易凡刚刚帮父母给远方的林伯伯寄了钱回来,就看见他们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他们在易凡的屋子里看到了提前录取通知。

  这个家第一次出现了争吵。

  易凡道歉,说,我知道你们想让我报考医学院,这并不和你们的意愿相悖呀,我报的是军医学校啊。他以为父母只是单纯不让自己报考军校,并且是因为自己事先没有征求他们同意,生气了才这样。以为道了歉,他们就不生气了。结果,母亲无论他怎么解释就是死活不同意,易凝也坚决地站在妻子这一方。而让易凡彻底静默下来的,是母亲林洁突然就撕碎了手里的录取通知并快速地扔向窗外。纸屑蝴蝶一样纷飞在淡淡的暮色里,易凡却突然没了说话的气力。默默地回屋,默默地拿起本该可以放下的书本。

  从此这个家,沉默了。

  易凡按照父母的意愿,选择了地方医学院,具体选系科时,他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妇科,他以为他们会再次干涉他,因为妇科确实不像是男医生该选的。你们毁了我的梦想,我就和你们对着干。易凡当时是这么想的。

  然而,这件事上,他的父母是沉默的,没有异议。

  他并不知道,自己私自报考军校,把父母隐藏在心里20年的伤疤狠狠地揭开了。

  20年前,她和他还没有成为他的父母。他们都是军医,那一年,中越边境发生了战争,他们在弹片肆意的战场拖回战友的尸体,在条件艰苦的猫耳洞里,给奄奄一息的战友敷药疗伤,他们不是华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密的战友一个个在眼前没了呼吸,他们一次次地承受着心灵巨大的打击。最大的打击,是他们共同亲密的伙伴林建业的离开。林建业和他俩毕业于同一所军医学校,一起奔赴前线,一起抢救伤员。他长得真够英俊的,一米八几的个子,正经的东北汉子,一顿饭能吃上六个大馒头还不打嗝。就这么个大小伙子,在一次救护任务中,被敌人的冷枪击中了肺部。他们多想能堵住那往外汩汩流血的伤口,可是,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无法呼吸,痛苦地咽了气。

  那个晚上,月光下,他俩埋了他,战争这么激烈,他的尸体带不回去了。坐在那抔黄土前,俩人第一次哭了。心碎成了一块一块。

  上战场前,她有对象,是个大学老师,他也有对象,是个漂亮的银行职员,说好了,打完仗回来就结婚。可是,下了战场,他们却发现,她和他,除了彼此,谁都不适合了,无数次在梦中因与战友们重聚哭醒自己,无数次从梦中因再次生死分离号啕着惊醒自己,没有相同的经历,谁能抚慰你的心灵?

  这种苦,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背负?尽管是和平年代,但是军人就要做好准备随时奔赴战场。不愿意,他们真的不愿意。这种痛,没有亲历战场的一般人,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更何况,易凡是独子。

  他们从战场回来后,每个月,他俩都给林建业在东北辽宁的父亲寄上一些钱,落款写着“您的孩子”,每写一次,心疼一次,后来,易凡长大了,这事儿,就交给易凡去做了。

  但易凡做事,是向来不问缘由的,他哪里知道父母心里的痛。

  孩子与父母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被大学录取后,易凡就没有回过家。更别说电话了。你说,现在,老两口不仅接到了儿子电话,还见到了儿媳妇,看到了大胖孙子,能不高兴吗?

  以撒出院后就住到了老两口那里。易凡本来不是这样安排的。他的算盘是这样打的,让父母知道自己有老婆有孩子了,信息将会以此为中心辐射出去,别人的口舌就该歇息了。自己给以撒在外租个房子,每月给点生活费,需要的场合把她和孩子带着就行了。可是,老两口不同意,都退休了,平时忙忙碌碌的,一下子闲了,觉得是俩废物了,突然有让自己发光发热的事来了,怎能不做呢?再说,妻儿都在娘老子这儿,还怕儿子不回家?

  问以撒,以撒看看不吱声的易凡,又看看目光殷殷的老两口,再低头瞅瞅手边呼呼大睡的孩子,她也不想麻烦这两个老人,但看着他们期待的样子,心又软了,便说:“要不,断奶前,就先住爸妈那儿?你上班忙,我又不会带孩子,找保姆又不安心,哪里有孩子奶奶爷爷照料来得妥当呢?”

  易凡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老两口便欢天喜地地把以撒娘俩请了回去。易凡低着头拎着以撒少得可怜的东西,五年之后,第一次踏进了家门。

  自己屋里的摆设一尘不染,一成未变。看来林洁是天天打扫的。他没说话,把以撒扶到床上,把孩子放到准备好的摇篮里,身子还没直起来,小唐的电话也来了。

  小唐在电话里问,怎么好几天没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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