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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钟后，广告部里来了两位光鲜的丽人，大包小包地钻进郑铎的办公室，叽叽咕咕了一阵儿，就冲着以撒这边走来。以撒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这二人她知道，广告部最有视觉冲击力的姐，林姬和李佳。她们面容姣好，身材一流。她们穿的衣服，料子永远都是最软滑的，与皮肉没有丝毫空隙，全都严丝合缝地紧贴在肉上，活色生香。她们的表情也拿捏得恰到好处，见着男同事，柔媚，见了女同事，柔美。几次在电梯上遇到，以撒就觉得自己是灰头土脸的丑小鸭，看她们，从头到脚，精致至极。以撒是愿意站在她们身后欣赏的。女人都爱美。美好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
“裴编辑，你好，戚总让我们来给你拾掇拾掇。”林姬右手搭着左手放在小腹上，微微颔首，面带微笑，得体地说。李佳站在一边，眼神像把刀子，把以撒从头到脚剐了一遍。明白了，她们这是为自己去谈广告业务准备了行头。她顺着李佳的那把刀子，也把自己上下剐了一遍，横条子的带帽卫衣，宽大的黑色垮裤，红色的跑鞋，确实不适合去正式场合。
“我们去八楼的健身房吧。”林姬看了看敞着门的办公室说，偶尔有人从门口经过。
以撒点点头，还能说什么呢？人家全部都准备好了。看来，上面对这项业务真的很重视。这引起了她对那家企业的好奇心。什么样的老总，竟然爱看自己的文章。自己写的，多是民国时期的人和事，商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呢？但她很聪明地不去问这事。她知道，她们一定会主动提及的。
果然，到八楼后，李佳一边从包里掏出行头，一边交代说：“很多媒体都在打这家公司主意，戚总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们也得分一盆羹。他们今年刚刚入驻南京，根据以往的资料显示，他们每年在所驻城市投放的广告额都几大千万，但是，纸质媒体上的投入几乎为零。这是一个契机，就像日本人和英国人到非洲去卖鞋一个道理。英国人调查后说，坏了，那边人从不穿鞋，没有市场，打道回府。日本人说，太好了，非洲有这么多人光着脚等着穿鞋子，我们的机会来了，都是我们的市场。”说完以后，她便盯住以撒看。
以撒马上明白了李佳的表情，知道是等着自己悟出点什么，于是马上点点头：“我明白了，肯定其他的报纸都去公关了，大家都想做日本人。”李佳微微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来。
“是的，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被点名去，胜算自然大得很。”林姬接过李佳手里的衣服，提了起来，说：“我们给你准备了宝姿。业务拿下了，这就是免费的。业务拿不下，你就看着办。”
以撒听了，瞅瞅十分职业化的宝姿，肉色，软滑，高掐腰，眉头蹙了一下，有点不高兴了：“拿不下，也不能怪我呀，我又不是专业的。再说了，我即便把这宝姿消化掉，花了这么多银子也不是我喜欢的款呀。你们这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吗？”以撒拎起衣服，细看一眼，咋舌：“裙子衩开得太高了，快露出屁屁了。不管业务能否拿下，这款我都没法消化。”
林姬目不转睛地盯着以撒，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你这是快露出的，我们谈业务时，穿的都是已经露出的。”
“能不能不穿啊？”以撒几乎是哀求了。
“这已经很保守了，你要知道，和你谈广告的，多半是公司中层以上的大叔大伯们，他们人到中年，各个久经沙场老奸巨猾，你不把自己打扮得赏心悦目点，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是谈不过他们的。再说了，谈广告，你还根本就是个雏儿。”李佳说，“看我们平日里光鲜，现在还羡慕吗？”
以撒摇摇头，嘟着个嘴说：“我可从来没羡慕过你们，我知道每行都有每行的苦，就是羡慕你们漂亮，嘻嘻。”
见她话说到自己的心坎上，林姬轻轻地叹了口气：“是啊，这也是青春饭。我们平日里穿名牌跨名包开名车，这是必需的。代表公司形象啊。这些行头备足了，人家才放心把广告投放到咱们报纸上。”
“我知道，我知道。”以撒小鸡啄米地点着头。人家确实不容易，态度上配合一点吧，反正又没损失。
换了衣服，凑近一看，镜子里面就是一个广告部的姐，粉色的丝质衣料严丝合缝地裹在身上，她挺了挺胸，好，以后扩胸运动要坚持到底，又低头看一下自己的小腹，平平坦坦的，好，普洱茶效果不错，待会儿在淘宝上再淘个茶饼。满意地拍了拍小腹，裂开嘴呵呵地笑出声来。再抬头看到自己的脸，以撒“哇哦”一声，这妆画得，她立即就想起了《画皮》里的小唯，啧啧，妖精一样。
“虽说是因为你文章写得好，点你名去的。但你别忘了你的任务是拿下广告，所以，说话什么的，姿态别太高了，放低点，事情就好谈了。不管对方说什么，你一定要满面笑容，你笑得越灿烂，他投入的广告额就越高，这个是成正比的。”两人对以撒循循善诱。以撒东耳进西耳出，注意力都在这全新的形象上了，一个劲儿地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啧啧，这大腿，这裙子，衩也开得忒高了，忒高了，黑色的束腹内裤的蕾丝边都能看到了。她伸出手指，使劲地从大腿上捏出块肉疙瘩来，侧弯着腰，仔细地瞅了一下，还好，没有橘皮，以后改小样时继续后抬腿站立。
林姬的长发遮住了大部分脸颊，只露出小巧挺拔的鼻梁，眼睛透过发丝看着以撒，这个被大集团老董点名的未来广告精英正可这劲儿地在自个儿的身上东瞅西捏。看了几分钟，她还是没有注意力回转的样子，便说：“裴编辑，你的注意力太容易分散了，这对谈广告业务很不利。”声音虽然是训练有素的温和，但口气里有了种愠怒。
以撒怏怏地缩回了手。论年龄，我比你们大，论资历，我不比你们浅，凭什么用这种语气？
“你收拾一下，过一会儿，业务部会开车来送你过去。”李佳把一双米色的高跟鞋递给她，说，“希望裴编辑不要擅自改变这身行头。一个人的着装对报社印象的形成至关重要。”
这点以撒当然明白，她讪讪地笑了一下，点点头，看她们身姿婀娜地离开。把高跟鞋高高地拎起，估摸一下，防水台3公分，后跟差不多有10公分，弯腰穿上，顿时视野开阔了许多，一迈步子，小腿肌肉抽搐，赶紧坐下来，锤锤打打了一会儿。有人来健身了，不断地打量着她。以撒叹了口气，拎着广告部提供的棕色邮差坤包，踩着高跟鞋颤巍巍地扶墙下楼。一路上见到的同事都使劲儿盯着她看，还真没认出她来。她低着头，很是懊恼。都成什么啦，把好好的一个人都给画没了。幸亏还没到上班时间，要是被田敏看了这幅样子，又要被她说上一顿了，她可是向来都叫嚣誓不低头的主。
以撒在办公室来回地挪着步子，她得适应一下脚下的恨天高。自从诺诺出生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5公分以上的高跟鞋。那很不方便，抱孩子行走可是件不能马虎的事儿。对于当妈的人来说，形象是什么？是浮云！孩子的安全才是王道。
楼上的倩倩妈妈，抱着3岁的女儿下楼，脚蹬了一双尖头尖跟皮鞋，婀娜多姿地扭着个腰身，谁料一脚踏空，母女二人朝前直栽了过去。千钧一发的时候，妈妈死死护住了女儿，任自己的脑袋磕到墙壁上。她当场就晕死过去，心脏一度停止跳动，若不是以撒的老婆婆林洁和对门的陈姨听到动静，若不是陈姨就是心脏病专家，并及时对她进行心脏复苏急救，若不是当时只剩了三级台阶，并且磕到的是前脑门，恐怕倩倩就成了没妈的孩子了。
脚踝一会儿就酸胀酸胀的，以撒苦笑地摇摇头，想当年，自己穿着恨天高那是如履平地箭步如飞呀。第一次穿恨天高，是多大的年纪？17岁！对，是高三的毕业晚会，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全班女生都穿了红艳艳的恨天高，惊艳了一票男生的眼。以撒学的是国标舞，12岁那年就开始学了。所以，那个脚蹬红艳艳恨天高的夜晚，是属于她的，她像夜色中的精灵，闪着熠熠的千丝万缕的光彩，叫人眼睛不忍挪开。
那个深夜，那个初中时代自己就心仪的男生，站在围墙外，声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听到了，便从客厅飞奔出去，怕惊动了别人，自己是爬了柿子树，翻了院墙出去的。当时，自己脚下的恨天高，像只雀跃的小兽，带着自己奔向令人心跳的初恋……
后来，她又试验过，脚蹬着同样的恨天高，那堵墙，却怎么也翻不过去了。
“华山论剑”从坤包里蹿了出来。以撒回过神来，是小车班的电话，要出发了。
她打了个寒战，到底是秋天了，身上的衣服单薄了些。看了看郑铎办公室，这会儿他人不在，门敞开着，里面落地窗外的阳光绚丽灼目。以撒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伸向衣柜的手缩了回来，真是的，拿出点敬业精神来，又不是深秋，穿什么风衣呀，要向广告部的妹妹们学习，就是大冬天，她们也是这幅行头，自己又不是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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