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阳西下,人流窜动。晚饭后,人们乘着清凉的晚风,散步出门。
李老爹孤坐店中,犹如一棵饱经沧桑的松柏,张大一双纵横交错的花眼,在人群里细细地留意着、搜索着。每见到眼前有俊俏少年身影晃动,空洞的眼中总会出现阵阵潮润。然而,最后却是无尽的失落。在经历无数次惊喜、失望的挣扎之后,李老爹的心,受尽了痛苦的煎熬。但他那不死的心,却依然执着,眼光一如既往地静静地停泊在人流中,期盼奇迹能够出现,希望那个轻盈、灵巧而又活泼的身影,能在他面前乍然闪现。
“小石头,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让我等得好苦啊!”眼望街道上那如织的人流,李老爹不弃不舍地守狭小的锁店内,心里不时发出暗暗呼唤。
不觉间,一个中年男子,蹑脚来到店内,看着神情落寞的李老爹,轻轻唤道:“李老爹,还守着哩。天晚了,你该回家吃饭了。”
李老爹循声抬头一看,见是锁店房东,露出厌恶的神色,一下子沉下眼帘。见来人只是在眼前晃悠,无奈地叹息一声,双手待要撑起沉重的身体,许是坐得久了,一时未能适应,未等站稳,脚下一抖,向前踉跄几步,险些跌倒。中年男子一见,煞是惊怍,抢步上前,赶紧一把扶住。待李老爹晃悠悠站定,拂却额上沁出的汗珠,禁不住张口怨责道:“李老爹,这店租期已到,那小石头呢,又许久不见了人影,续租我看是无望了。依我说,你明天就不要再来了。”
李老爹闻言,一股怒气直逼脑门而来,他转过头来,眼望男子。神色凝重地看了看他,颤声道:“人说奸商、奸商,果然不错。小石头不回来,我一走。那这些东西怎么办?总不能丢了吧。”李老爹心里惦记着小石头,愤愤地指了指店里摆放的锁具物品,心里大有不甘之势地厉问道。
“李老爹,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呀。你想想,虽说这店不大,可我那一大家子人,还靠它糊口吃饭啊。至于说这些东西,您老放心,待明天新店主来了之后。我会帮他收拾保管好的。”男子知道李老爹耳聋,把嘴贴近他的耳边,大声说道。
“可,你这一转租,那小石头回来后。不就没地开店了?再说,这地方一直就是锁店,以后换了地方,老客户再找不到小石头了?”李老爹细细揣摩一阵,觉得中年男子的做法甚是不妥,缓缓地转过头来,大声置疑道。
男子听李老爹如此执拗。苦笑着对他摇了摇头道:“李老爹,您老也要替我想想呀,这小石头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让这个店子空着,若是他永远不回来,难道就让它永远这么空着?这。不是办法呀!”
李老爹一听,怒气再次冲出脑门,他指着男子厉声道:“你说什么来着,你说‘小石头永远不回来?’”
男子李老爹额上青筋突起,明白自己无意间触到老人痛处。怯怯地退后半步,陪着笑脸解释道:“李老爹,我知道你思念小石头心切,我不是哪个意思——”
李老爹颤巍巍地凑近男子,大声道:“不是那个意思?哪你是什么意思!”说着,怀着满腹的激愤,步步紧逼过来。
正在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不下、剑拔弩张之际,张艳匆匆来到店内。待她问明缘由,见外公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心里不觉一阵凄然。撇下满腹委屈的男子,移步近到外公身边,婉声对他说:“这位大哥说的是,您老天天守在这里等小石头,他不回来,您在这里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外公,我看这样,不如您老就呆在家里,等这里有了小石头的消息,让他们第一时间通知您,这样既不影响别人做生意,也减轻了你自己的精神压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中年男子一听,喜上眉梢,赶紧随声附和道:“您看,还是大妹子会说话,想到说不出的地方,都被你一语说破了。怪只怪我笨嘴笨舌,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本来好好的话,说出来也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什么想到说不出的地方,我说你这是唯利是图!你想想,你这一转租,若是小石头回来,靠什么做生意,他那师傅又曾不管他看护他,可怜见,他一个小娃,到哪里谋生去?你们这帮无良的商人啊,都是些势利之徒!”李老爹乍一想到小石头,便满心地不忍起来,昏花的眼眶中,竟涌出阵阵热浪。
“这——”中年男子一听,一肚子的憋屈早显形于面颊之上,正待上前争辩,被张艳急促眨动的眼神打住,愤愤一扭头,走出店外,跳下台阶,去了。
“外公,您这可是无理不让人!你知道吗?这店是人家的,合同到期,人家想租给谁就租给谁,今天来跟您说说,是人家客气,不然的话——”张艳欲言又止。
“不然早就把我这个老头子扫地出门了,是不是?他敢,只要我这副老骨头还在,就一定要为小石头抗争到底。”李老爹眼睛盯住张艳,义愤填膺地吼道。由于用力过猛,刚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张艳一见,附身上前,轻轻拍了拍外公的后背,待他一口浓涎吐出,气息稍定,这张艳眼中,早溢出两行清泪。
小石头遭遇不测,张艳早已知晓,自赫欣被抓,她便跳槽进到另单位。但那轰天的传闻,岂能隐过张艳的耳目,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时时出现的黄克明。
原来,这黄克明与张艳是高中同学,自黄克明调入吴州市,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相遇了,自此,便有了来往。
只是,顾及李老爹对小石头的感情太深,她才不敢轻易在外公面前披露半点,一直隐瞒至今,见外公仍是对小石头思念不减,不觉心内怆然。
“好了,好了,不说这此了,天晚了,我们还是回家去吧。”张艳无奈地拉着倔犟的外公,慢慢收拾停当,两人出得店门,看外公费力地关门、锁门的样子,心里不禁更加痛惜起来。
走在路上,张艳为排遣外公心中的不快,尽找些轻松的话题逗他开心。尽管费尽心事,一路上,外公仍是沉默无语。待行至大道岔口处,李老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惊天大事,用力拉着张艳的手,对她急切地说道:“艳子,要是你真没来,陪我到楼上望望去,看石头回来没有。好不好!”
张艳明知只是枉举,为了安慰外公,只得点头道:“好啊!”
听张艳答应得干脆,李老爹拍着张艳的手,满意地说:“嗯,这才像是我的艳子。”说完,与张艳一道,穿入弄道。
来到梯口,由于楼道狭窄,李老爹松开张艳的手,趋步在前,抓住扶手,吃力地往楼上爬去。待张艳随身到得门前一看,李老爹正蹲腰扶膝,气喘吁吁。
憩息片刻,李老爹满脸期待地上得前去,用力拍打起起满是粉尘的房门,“咚咚、咚”楼道里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张艳情知不妥,也只得耐心侍立一旁,不安地睃视着楼幢上下住户的动静。
“咚咚、咚!”见里面没有半点回音,李老爹心犹不甘地继续用力敲击房门,“小石头,小石头,你在家吗?”嘴里发出混沌不堪的呼叫声。
人去屋空,花榭花落,这房屋内死一般沉寂,却再无人回应。
“吵什么吵,以为这里是荒坟野冢呀,楼上楼下还住着人哩!只管敲、敲,那家屋里老早就没人进出了!真是。”楼上传出一声烦躁的厉吼,话没说完,随着“哐”地一声响,便重重地关上房门。
那“轰”的巨响,彻底击碎了李老爹心里残存的幻想,他的身体随着关门声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神情刹时黯淡下来。在张艳的搀扶下,带着失望,带着忧伤,李老爹一步步走下楼来。
“这么长时间了,小石头会到哪里去呀!”李老爹忧心如焚,既说给张艳,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外公,您放心,现在呀,小石头长大了,他有他自己的世界了。说不定呀,他现在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去处了。”张艳看到外公一脸的沧桑淡漠,眼中噙满盈盈泪水,满心不忍地安慰道。
“真的吗?”李老爹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又像是一下子糊涂过去地摇了摇头道:“不像,不像,既便有了好去处,他也会回来支会我一声的。小石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子,这孩子,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张艳听外公如此一说,心里更加难受起来,为了减轻外公内心的痛苦,她赶紧附合道:“外公说的是,小石头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一旦落下脚,他一定会回来,给你老人家一个大大的惊喜。”
李老爹听张艳这样一说,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小石头不辞而别的缘由,停住脚步,高兴地张嘴问道:“真是这样吗?”
“是这样,小石头一定是这样想的。”张艳肯定道。见外公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抱紧李老爹的胳膊,大声说:“那我们回家去,静心在家等小石头回来,好不好?”
“嗯。”
回家不久,李老爹就病倒了。
每天躺在床上,李老爹总是不停地念叨那个让他时时牵挂着的名字——“小石头,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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