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盗匪绝’受了伤,伤得较重,至今还睡在床上。
一掌柳不过是被达德洛夫打晕过去了,洋人不会内家功夫,他受的伤自然不过是些皮外伤,休息两天也就好了。
翁同和跟赛诸葛商议此事。
哈密立是康有为的师哥,之所以屈尊来到翁府做幕僚,不过是为了他们的变法主张,希望大清通过西方化变法自新强大起来,翁同和是光绪的老师,他要通过他来影响皇帝,接受他们的观点。
哈密立向翁同和分析了时局,他说,当今要做的就是安抚洋人,对内实行变法,方可改变大清内忧外患的局面,李鸿章提出的‘以夷制夷’外交方略,虽然不是长久之策,却可争取许多时间,使皇上能够腾出手来实行变法;再则说了,靠着洋人打洋人,坐山观虎斗,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朝廷愿意看到的了,有利而无害。
李鸿章一提出这个策略,为什么能够引起朝廷上下一致赞同,大臣们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到了其益处。
然而能出去联络西洋人,跟他们搞好关系的人,只有李鸿章是最佳人选了,他从事洋务多年,他最熟悉洋人的事情。
翁同和对皇帝忠心耿耿,当他明白了中间的环节之后,就放下了跟李鸿章的个人恩怨,哈密立提出帮助李鸿章出使西方,以使他更好的实行那个方略,他也同意了。
盗匪绝虽说不能起床,但他是个了不起的捕快,经验极为丰富,就躺在床上出谋划策,指挥着他人行动,很快知晓那个救人的人不是李国,是一位外地来京的人,之所以将他当作了李国,只因他跟他长得太像了;由此盗匪绝也恍然大悟,记起在徐州时的那个人也是他,当他们看到冯黑与他的朋友跟洋人交往密切,就把所有事情告知了哈密立。
哈密立早就知道李国的为人,他重江湖义气,对李鸿章的卖国行为深恶痛绝。
现今李鸿章错误地以为儿子变了——在徐州替他报仇,在京城救洋人,因而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大包大揽,鼓吹自己的儿子,如今太后和皇帝都已下旨要他的儿子陪他出使,皇上还要见他。哈密立判定李国肯定不会听从他的,这么一来李鸿章岂不犯下欺君大罪?何况李国行踪不定,他又去那里寻他?因而他便有了要冯黑去顶替李国的想法。
他派了一掌柳带人密切监控冯黑,当看到他被人跟踪,忙来相救。
却说赛诸葛和冯黑一行人,冒着大雪奔向城外,冯黑仍然坐在车中,其他人骑马,正行着,忽见大批的马队过去了,冯黑从车窗中往外看去,禁不住一惊,那些人的身上都背了一只短枪,有几十人人,个个虎背熊腰,彪悍无比。
大雪天,这些人去哪里?是不是与他们所去的目标一致?
赛诸葛等人全是普通人的装束,那些人根本不理会,急匆匆地超越他们过去了。
冯黑感到不对劲,就喊住了车,过来跟赛诸葛和一掌柳说话。
一掌柳道:“狗头上的肉肉,他们是短枪帮,现在改名:义和拳,帮中高手如云,近年来最是兴旺,不过他们倒是为家为国,讲究侠义,对洋人最是不共戴天。”
赛诸葛略一思索,说道:“不好,他们必然是奔着李鸿章去的,我们快走。”
一掌柳道:“狗头上的肉,我们人多势众,太扎眼,不如我和冯先生先悄悄跟去看看,先生与其他弟兄只管慢慢行来,先生认为如何?”
赛诸葛道:“好吧!”
冯黑暗下里非常不舒服,这么大的风雪,路上积雪也厚,自己又不会骑马,如何去呢?
一掌柳道:“狗头上的,走,我们施展轻功去。”
冯黑大叫道:“我们?我不会。”
一掌柳道:“我教你,你有雄厚的内力,只要稍加点拨就可以了,狗头上的肉。”
若是没有大雪,冯黑自感跑起来没有问题,可是眼下这么厚的雪,怎么能跑得动?
果然,他只跑了几步就一个狗吃屎,趴到了地上,弄得鼻子嘴里眼里全是雪,眼睛睁不开来了。
一掌柳到了他的跟前,说道:“狗头上的肉肉,我教你些运气法门,你再试着来。”
接着他就对他说了一些运气调息之法,还告诉他了几句调动内力的口诀,又给他指了身上的几条经络和丹田等几个穴位的位置,而后说一句:“心无杂念,意守丹田,将气息徐徐灌入,神随意走,意念导引,抬步,走。”
冯黑依照他所讲的,抬步,身体好像倏然轻了,踏到雪地上也不那么沉重了,那个一掌柳身形晃动起来,却似飞一般,踏雪无痕,霎时跑出了几十步。
冯黑是一个聪明的人,一点就知,一说就明,何况在无雪的时候,他曾在路上狂奔过,健马也跑不过他。他试着跑动,开始还有些吃力,踏到厚厚的雪上,仍要埋下许多,渐渐地,他就知晓了了中间的法门,也跑得快起来。
行了一段距离,他身上充沛的内力被他调动起来,那些内力天天在身体中游走,闲着无事,一旦鼓动起来,上下窜动,身体逐渐变得灵动、轻快,犹似一只燕子,在雪地中一路滑行过去,不一刻赶上了一掌柳。
大风雪仍然不见消减,他心无杂念,平心静气,也好像感觉不到了。
一掌柳见他上来,急忙加快了步伐,冯黑忙催动内力,紧紧跟随过去。不一刻他们赶上那些人,一掌柳摆摆手,他们的速度慢下来,冯黑却感到劲力充足,浑身的劲还没有使出来。
前面几座小山峰,呈喇叭形排列,那条道则在山峰中间。只见那些人下了马,把马拴在山下的树林里,往两侧散开,分头上山去了。
冯黑感到诧异,一掌柳道:“狗头上的肉,咱们也藏起来,走,到树上去。”
一掌柳说后,也不管冯黑,一跳上了道旁的大树,冯黑毕竟刚刚学会运气、提气和调到内力之法,何况他学的只是飞跑的,跳到高处却不知如何去做,跳了几次,都是刚刚到大树的分杈处就摔了下来了。
下面的雪太厚,每次下来好像掉进了棉花垛里,弄得他满身是雪,头发、鼻孔和嘴里也全是的。
他寻找一掌柳,却已没了影子。
他稍稍稳定一下,回忆了一遍那些运气的法子,跳起没有到树杈处,他落了下来,鼓足了劲再跳,这一次跳得又太高了,一下子蹿到了树梢之上,上面都是白皑皑的雪,看不清粗壮些的树杈在什么地方,踩下去的地方却是些细软的树枝处,那里被积雪覆盖,那里承受得住他的身体?他跟着那大块的雪跌落下来。
这时,义和拳的人已上山潜伏下来。
到处静寂无声,雪虽未停,却下得小了。
远处的路上好像有马行过来了,他不能再等了,只得用了最原始的方法,攀住一棵树杆,蹭蹭地上去了。小时他爬树上墙都是好手,现在又有内力相助,自是灵敏了不少,上到树上也不慢。他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又到了树梢去观望,到处是雪,看不到一掌柳的影子,不知他去那里了。
那树林直通到山上,随着山势绵延起伏,他在树林间行走,像麻雀似的,一棵又一棵地跳着,每动一次将树上的积雪常常成片落下来,找寻了一会儿,仍没有看到一掌柳。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说话声,一抬头,不禁大惊,他只顾在树丛中跳跃了,没有注意外面,原来他在树林中一路攀越,不知不觉地到了那山上来了——也就是道路的上方,下面就是那喇叭口的收敛处,两山相夹,那道路成了窄窄的一条。
窄口前一字排开,十几匹马立在雪地中,中间一人是李鸿章,两边各站了六七个人,他认识大管家和李迈,其他的几位就不认识了,那几个人好像都是衙门的人,穿着官服,挎着刀。
大雪几乎停了,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残雪从空中飘下来。
一人喊道:“过来了,二少爷还是那么洒脱、玩世不恭。”
李鸿章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众人望视着前方,冯黑也看去,远远地,只见一匹枣红马正往这边行来,马上一人披着黑色的斗篷,戴着一顶斗笠,遮住了脸面,身后背了一把长剑,旁边则是一辆马车,红色的车厢精致考究,不知里面是什么人,不一刻到了众人近前。
大管家跳下马来,走前几步,喊道:“二少爷,老爷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李迈道:“二弟,你终于来了,爹爹冒着大雪等你很久了。”
马上的人只露了斗笠下的半边脸,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说道:“请你们让开路,我不是什么二少爷。”
李鸿章道:“国儿,爹爹时时盼你回家,想死爹爹了。”
李国冷冷地道:“我没有爹爹,他早已死了,请你让开路。”
李迈大声道:“二弟,你如何说这样的话?爹爹自小那么疼你,你岂不伤了爹爹的心?”
李国依然冷冷地道:“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了,请让开路。”
李迈又道:“二弟,我知道你故意这么说的,你的心我清楚,前些时候你还在徐州帮父亲······。”
没想到李国听到此处,全身抖起来,显然气愤异常,他大声道:“无耻,不要说了,我不想跟你们这些无情无义之人说话。”
大管家的表现很尴尬,他说道:“二少爷,我是刘洪——你的刘叔叔,听话,咱们一起回家。”
冯黑看得出他在李鸿章面前必是撒了谎,现在的情势让他极为难堪,不过李鸿章和李迈已无暇去想这些了,或者说,他们认为刘洪撒谎也是为了哄主子高兴,是出于好心。
刘洪上去牵李国马缰绳,李国不待他到近前,抬手挥了下马鞭,立即一道劲风过去,地上的雪也被卷起,将大管家*着后退了许多步方停下来,李国道:“我再说一句,你们让开。”
李鸿章道:“那车中是谁?是不是你娘?”
他喊了一声:“夫人,我的夫人,是我。”
显然李鸿章动了情感,声音嘶哑。
只听有个声音道:“老爷,你就不要多费气力了,我跟国儿的心意已决,我们娘儿俩要到一个清静的地方去生活,我累了,国儿也不想待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了。”
大管家一听是李鸿章的夫人,忙跪下道:“太太,您不能走呀!”
夫人道:“是大管家啊!老身不下车了,你起来,不要多礼了。”
刘洪道:“太太,您不要走,我刘洪在你们家待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求过太太什么事,这一次老奴求您留下了。”
说着时,声音呜咽,老泪纵横。
李迈也早跳下马来,跪在地上,哭着道:“娘,你去那里?你不能走。”
李鸿章也下了马,说道:“夫人,老夫错了,这个家不能没有夫人呀!”
里面的人没有出来,仍说道:“老刘,你在李家辛辛苦苦一辈子,我很清楚你的为人,我感谢你,只是这一次我心意已定,不能答应你了。”
而后她又道:“迈儿,你行事稳重,娘向来放心你,娘不放心的你平时太粗心,要注意吃饭吃得慢一些,天冷了要添衣服,不要总是忙着做事,要会照顾自己,你是个乖孩子,娘不多说了。”
他没有跟李鸿章说话,又对李国道:“国儿,我们走吧!”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得有人道:“想走?有那么容易吗?来人,将他们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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