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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玑山的深处,竟藏有这样一处幽秘之地!
依着微微隆起的山坡筑起的两层木屋,外表毫无多余点缀,别致雅然,其底部架空,靠数根木柱支撑,屋子前是一大片空地,周围碧翠簇围,树阴为边,中间露出一大片阳光倾洒照落之地,在林从溪看来,就如仙霖村里的晒谷场一样。
比起他们居住的普通宅院,这里实在要空旷阔大得多。
林从溪还瞥到了那斜坡上还有一条长着青苔的小石阶,通入丛林中更为隐暗之处。
按路上冼金泉低声介绍,这位朗逸真人专责天玑山中各项事务,天玑山中一众弟子都归他管辖,按照林从溪的理解,那便是相当于仙霖村村长郭萧长的地位,自然一切奖罚等事宜都由他定夺。
这里就是朗逸真人的居所,天玑山上的弟子都对此地敬而远之,大家都知道若无必要千万不要来此地,多无好事。
然林从溪、冼金泉、郑天宏、高康、黄奎五人今日也只是初次来此,尤其是林从溪,他只进入云中山城一天,便“有幸”被带到这里,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恐怕此等光荣会被浓浓一笔记载入云中山城史中了。
朗逸真人领着他们走进屋内,五人都噤若寒蝉,脚步忐忑,心中早捏紧成一团,犹如被压上公堂受审的犯人一般。
屋子的第一层十分宽敞,没有任何房间,只有一个偌大的厅,摆放着几张桌椅,其余布置只跟一般的弟子房间大同小异。
朗逸真人坐了下来,板着脸,一双厉目扫过众人,刺得人头皮发麻。林从溪等人虽然身旁有空置的木椅,却不敢坐下,像一根木头一样直直地立在那里。
厅中的气氛凝重得可怕,五名弟子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只等着他发话。
啪!
朗逸真人狠狠地一手拍到桌子上,几乎就要将那桌子打碎,五人浑身一震,一时以为整座屋子都将欲塌下来。
“堂堂云中山城弟子,居然学街上的混混那样互相斗殴,你们好啊!”朗逸真人怒极反笑地点着头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却足以他们压得窒息。
“你们老实交代,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冼金泉眼睛偷瞄了一下身旁那几人,走上前去拱手道:“朗逸师叔,此事全因一株百日凋而起!”
接着冼金泉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番,郑天宏等人听着他说,脸色愈黑,看他们的模样恨不得当场将冼金泉毒成哑巴。
朗逸真人听毕,一瞪众人,“简而言之,便是你们为了争夺百日凋,而动起手来,对不对?”
林从溪忍不住开口道:“是他们先动手的!”
他话一出口,便后悔自己多嘴,只怕这般推卸责任,反是会惹来朗逸真人的反感。
朗逸真人目光落到林从溪脸上,精芒顿发,怒容稍敛,问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林从溪?”
林从溪先是一怔,后连忙礼貌地回道:“禀朗逸师叔,弟子正是林从溪。”
朗逸真人嗯了一声,闭目思索了片刻。
“好,此事我已明了。”朗逸真人睁开眼,点点头道,“郑天宏,黄奎,高康,你们三人贪心不足,想将冼金泉当先采得的百日凋据为己有,威胁不得便强抢……”
郑天宏心中老大的不服气,大声争辩道:“师叔,不是这样的……”
“闭嘴!”朗逸真人目射火光,郑天宏吓得犹如乌龟般缩回头去,“你以为你们三人在天玑山上横行霸道、恃势凌人还是头一天之事,当我还未听闻过吗?方才你们是如何对付林从溪的?若是让别的道门知道我们云中山城的弟子自相残杀,还闹出人命来,山城声誉可就全败在你们手上了!此次不将你们严惩,岂有公理!”
郑天宏再不敢吱声,林从溪与冼金泉则暗地相视一笑。
“现在,我就罚你们三人到思过洞中禁闭三个月,好好反省己过,如有再犯,我定必严惩不贷!”朗逸真人宣告道。
“那么他们两个呢!?”郑天宏愤愤不平地指着林从溪与冼金泉道。
朗逸真人怒眉一扬,“他们一个才进云中山城一日,未知规矩,情有可原,一个没有参与斗殴,自然是不需受罚。”
郑天宏大嚷道:“师叔,你这样实在有失偏颇!”
朗逸真人眼中的怒气霎时变作悚然的寒光,仿佛有无形的刀架到了郑天宏的脖子上,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然而,他的语气却是平缓之中暗藏浮动冷霜,道:“天玑山中由我总管,有没有失偏颇是我说了算,我警告你,你休要以为你爹是骠骑大将军,你就可以作威作福,即便是当朝公主来到我们云中山城,也只当普通弟子看待,没有人可以例外。这次你们显露出如此重的杀心,若不是看在你们入门时日尚短,早已将你们逐出云中山城!”
郑天宏只得收口,怨恨至极地瞥向林从溪,似是后悔刚才为何不用力一点直接将他掐死。
林从溪这才知道,原来这郑天宏乃是将军之子,难怪高康黄奎总是少爷前少爷后地唤他,养出他这般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气派。
“冼金泉,你好好给林从溪讲清楚云中山城的规矩,日后若他有犯,连带唯你是问。至于你们三个,赶紧给我滚去思过洞。”朗逸真人淡淡说道,自有一种不容拂逆的气势。
众弟子纷纷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地告退。
出了屋子,郑天宏等三人最后恶毒地瞪了林从溪他们一眼,若不是顾忌尚在朗逸真人屋前,早就冲了过去。
“你们俩给我小心点。”盛气凌人地扔下最后一句话,他才向坡上那条小石阶走向,那里便是惩罚弟子禁闭的思过洞所在。
冼金泉得意又高兴地对着他们背后做了个鬼脸,又热烈盛情地拉着林从溪说要邀他到他居所作客。
众弟子走后的屋内,重新回复了宁静,有一人从二楼踏着木梯缓缓走到厅中,话不多说地坐在了木椅上。
朗逸真人并不奇怪,似是早知有人在二楼中等候,自顾自地呷了一口茶水,才望向那个人。
“玄笃师弟,你的眼光果真上佳啊!”朗逸露出了赞许的笑脸。
玄笃也一笑道:“林从溪这般罕见难得的资质,自然也逃不过师兄法眼。”
“方才他们厮斗之时我故意不早出手,观那林从溪以一敌三仍不落下风,果真是像凌霄师兄说的,是一个可造之材,前途无可限量啊!”朗逸大为感慨地道。
玄笃面有得色,又道:“不过方才话虽说他并不是罪魁祸首,但不予一点小惩,似乎也说不过去了。莫非师兄早有盘算,想在两年入门期届满后将他收归你门下?”
朗逸油然道:“玄笃师弟你多心了,我做事一向秉公不阿,林从溪此次确是初犯,又不悉山城规矩,于情于理也不宜处罚,倒是郑天宏那一帮人气焰太嚣,若任由其肆行,无论于他们还是于其他人,可是大大不利。嘿嘿,不过说到这一点上,林从溪是师弟你引荐入山城的,两年后大有可能要拜入你门下了。”
玄笃打趣道:“跟着我有什么好的,整天对着一堆废铜烂铁,还不如跟师弟你学学剑法,日后说不定承继你衣钵,坐上这天玑山第一把交椅,时不时扔几个弟子进去思过洞里禁闭呢!”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厅中回荡着二人爽朗欢快的笑声,那五名悻悻离去的弟子自是听不见了。
冼金泉带着林从溪来到了他的居所——念园,这里离林从溪所在的宁园并不算太远。
走进房间,冼金泉似乎点了某种檀香,令房间里充斥满异香,格外醒脑提神,一舒林从溪方才的紧张惊慌。
冼金泉热情地招待他坐下,又为他沏茶倒水,很是好客。
“我就住在不远处的宁园,金泉兄若是有空,亦可过来坐坐。”林从溪接过茶水,心里却生出一丝愧疚,“对了,金泉兄,我一时冲动将你的那株百日凋吃掉了……”
冼金泉大方地一摆手道:“没事没事!幸亏你及时吃掉了,要不然可就要落入天宏他们手中了!我可情愿被你吃掉,也不要让他们抢到哩!他们平时总是横行无忌,这次朗逸师叔将他们禁闭在思过洞里,叫他们吃点苦头,真是大快人心啊!”
林从溪点了点头,深有同感,他与郑天宏认识不久,便互生憎恶,大家都看不顺眼对方,这一次百日凋风波之后,双方更是势成水火,恐怕日后狭路相逢时,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了。
而后,林从溪又问了冼金泉云中山城中的诸般规矩,免得自己日后像盲头苍蝇那样撞到坎上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哪料冼金泉却满不在乎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那一串又长又臭的规例可真是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简而言之,就是不要做些有违和谐之事,什么打架啊偷盗啊趁着夜半人人俱眠之时大声喧哗啊等等,再记住几个禁地,例如女弟子居住的瑶光山,你是万万去不得的,还有就是要尊师重道,切莫堕入邪魔妖道,好好修心养性……”
冼金泉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说得喉咙干涸,便咕噜一声地一下子饮了一杯水,语气中竟是有点抱怨云中山城那些规矩的烦杂琐碎,各种挑剔不断。
林从溪听着听着也有点心不在焉起来,扫视过冼金泉的房间,大概是他来得要久一些,房里的东西也就丰富多样一些,但后来冼金泉说他只比他早入门了几个月,还跟他说到云中山城一些具体情况。
“我们初初进来的这两年称为入门期,要先轮流跟山城中的各位道长学习,过了两年入门期后经过考核,或者获得某位道长的赏识,才能单独拜师,去研习一些更艰深晦涩的道学。这两年,我们就要好像那些俗世的学生一样,一起呆在学馆里听众位师长们教授。”说到此处,冼金泉长叹了一口气。
林从溪本来对于当朝学制不甚了解,更别说什么国子监、赶科举之类的事情,自不知道听书受教的枯燥,追问之下才稍有了解。
二人经百日凋一事后投契交好,这一聊已是到了天入黑之时,林从溪也要告辞回宁园之中。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道童自安已摆满了一桌丰盛晚餐,让饥肠辘辘的林从溪得以满足肚皮,他本来想招呼自安一同享用,但自安却是小嘴一笑说早已用膳,谢绝了他的好意。林从溪又跟他说了一番今日发生之事,自安大多是听着笑着点头,少有发言。
林从溪不习惯被人照料,饭后想与自安一同收拾,但这个小道童却是倔脑袋,死活不肯让林从溪动手,偏要独自包办所有。
无奈地目送着自安捧着一盆碗碟匆匆小跑着离去,他的目光又转到了窗外那深邃的苍穹之中。
星空如幕,若是一面镜,是否就看到自己关心的人,此刻在做什么呢?
“爹……娘……”
忽然,他又想起了与他一同上山的那个小公主李芷秋,不知她此刻在瑶光山上,是否已习惯了山城中的生活?是不是正与他一样,惦念着家人?
对于他来说,云中山城的生活比起仙霖村着实是优厚得多,然而对于尊贵的公主来说,这种生活怕是远远比不上奢华皇宫里的服侍周到。
到底是为何,堂堂大唐公主,舍弃了舒适无忧的环境,来到云中山城求仙问道,这一问题萦绕在林从溪脑海之中许久未解。
他却是不晓得,道家创始人老子名李耳,与李唐皇朝同一姓氏,一向被李氏皇帝奉为尊,更在唐高宗之时被封为太上玄元皇帝,道家在当朝地位,可谓鼎盛无二,佛儒两家望之莫及,就连如今的皇帝唐玄宗,每隔五年都会来云中山城进行拜天之礼,足见对道家之重视。
如此一来,李氏宗室点派公主进来云中山城学道,以对道家表敬崇之意,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但林从溪长年半步未离仙霖村,自然不知道其中太多关节。
然而,除了这样的一层原因外,众多公主里却偏偏只挑中李芷秋一人,尚有一个不可告人之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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