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明时。
四人抖擞了精神,开始往云中山进发,林从溪也没再多想那打道回村之事,安下心来跟着大伙上云中山城。
白天的云中山,白云缭绕如积雪,仙气缥缈,仿佛一条条丝带在飞旋。山壁陡峭,周遭无数奇峰入云,只见其腰难见其顶,仿佛腾云驾雾的仙人伫立望天,极为宏壮。
众人越往上走,越是感到日光淡薄,雾气浓重。
与林从溪想象之中的有点出入,云中山群峰九曲十折,杂枝丛生,远不及山下生气盎然,时而有鹰鹫翔空,疾唳长鸣,山间云海浮沉,怪石嶙峋,略显荒凉。
仙山灵峰,为何会是如此一派景象?
传说之中登上云中山城的“剑梯”又在何处?
林从溪心中疑窦丛生,不过看霍兵张鹰二人驾熟就轻地走在前头,见怪不怪,便也将那疑虑暂且搁下。
他见李芷秋之脸色也是好奇困惑,蹙着秀眉不断四处张望,去找那仙踪影迹。
乳白色的云气萦绕四周,时而浅淡,时而厚浓,林从溪渐渐感到一阵轻微的窒息之感,走起路来略有点吃力费劲。
又不知走了多久,林从溪已经难辨景物,身周尽陷白蒙蒙的云雾雪气之中,凉冻侵来,幸好他身壮力健,才免于受寒。
但李芷秋的体格却远不如他,已是打了几声喷嚏,发起哆嗦来。林从溪见状,不假思索地取出林父为自己准备的那件御寒披风,披在她身上。
“谢谢。”李芷秋脸颊一羞红,脱口而出道。
林从溪微感诧异,不曾想过这个大小姐会如此礼貌。
云气飘涌如布帘遮掩,使他看不到她脸上的一抹红晕。
此时,却听张鹰一声喝道:“风落涟漪!”
众人所立之处顿时风啸扩荡,一圈一圈的风劲往外震驱,仿佛拨云之手,将白茫茫的云气山雾吹拂扬散,令四周视野渐复清明。
张鹰掐着法诀,霍兵赶紧示意众人乘机前行。
难怪云中山城凡人望而难及,仅仅是这云中山就已险阻重重,浩阔辽宽,更别提能够攀越云中山群峰,找到那剑梯通向云中山城了。
须臾,随着霍兵举起手来,其他人也就停下了脚步。
云烟弥漫,刚刚被风驱散的山雾白气又开始聚拢靠近,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然而,前方之景貌,林从溪还是能够看得清晰。
他们已到达此山顶峰,遥眼望去,便见群山对峙,谷壑成千,云如衣,气如纱,峰无顶,接天连壤,横无际涯,浩瀚如海,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从溪正叹其自然造化之妙,张鹰却舒了一口气道:“终于到了。”
“到……了?”李芷秋难以置信地道,左右张望,不见有剑梯。
霍兵笑着指向那仿佛两两傲然挺立着的守卫一般的白云山间道:“这里就是了。”
林从溪才发现这相对竦峙的山间、平坦的矮丘竟是隐隐构成一条笔直之道,犹如无数山谷拼凑一起,贯向前方迷蒙苍茫处,似有指引之意。
“这里是通往剑梯的‘捷道’,一般人不会轻易知晓。”霍兵衣袂迎风张扬,眯起眼来眺望远方,“不过,即便知晓此捷道,也不一定有能耐能够走过去。”
这条所谓的“捷道”骤眼望去绵延无尽,云卷烟蒸,切不说贸然从峰顶下去一个不留神会有粉身碎骨之虞,就那朦胧云雾、遥长难穷的谷道,也非是凡人所能及。
李芷秋不耐烦地道:“知道你们大有能耐了,快快说来,有何法子!”
张鹰干咳了几声,道:“且让小人施展‘风渡术’,自可越山过峰,破云穿行。”
李芷秋故意板起脸,“那还在磨蹭什么?”
“是是是……”二人唯唯诺诺地道,张鹰向前迈出一步,双指弯曲结成法诀,凝神运气,众人脚下缓缓有风起如流水浮动,摩挲着脚底,由缓转迅,其中碧光溢闪,隐隐凝形。
未几,风气便如木舟般载着四人往前飘升,林从溪只觉如站在潺潺水波之中,妙不可言。倏然间,脚下的“风舟”往前急速冲落,林从溪和李芷秋险些栽倒,张鹰捏着法诀在前头使驭,衣发飘飘,霍兵则负责在身后预防各种突发情况。
风舟疾飞趋稳,林从溪、李芷秋二人习惯下来后,便觉惊险出奇,大呼过瘾,群山绝壁不断地从左右往后急掠,白云扑面而过,仿佛化作了激荡的飞瀑,随意倾洒在山间谷里,说不出的爽快淋漓。
与这峰海云涛作最亲密的接触,再无先前那瞻仰峻峰雄山的渺小之感,置身于此,犹同躺在大地的怀抱之中,感受着天地的浩大、壮阔、绝丽,与天地同化为一体。
就在二人正沉浸在翱翔山云峰谷的酣畅自在之时,一阵暴烈的狂风突然如奔泻猛洪席卷吹来,被这狂风一冲撞,张鹰的眉额闪过一丝苦色,风舟左摇右摆,周围本不可见的护罩现出一丝裂缝来。
风渡术需要使御者心意如一,不得分神,如今受这突如其来的狂猛风暴滋扰,张鹰即便定力再高,也难免受影响,无法再维持护罩的完整无暇。
缝隙一开,暴风得逞灌入,肆虐身周,霍兵连忙气聚双足,稳住身形,然林从溪与李芷秋却变成了风中摆枝,就要被不断加剧的风暴吹起卷飞。
“快!用辟风珠!”霍兵喊道,他现在动弹不能,无法上前相助,情急之下想起先前张鹰赠予林从溪的辟风珠,赶紧让他掏出来救场。
林从溪受风力所制,极为艰难地取出了那颗萦绕着缕缕青气的辟风珠,勉力高举起来。
狂风一激,辟风珠青气倏然暴涨四涌,犹同艳阳,将四人裹罩在内,猛厉暴风顿时被青气屏障隔开推挡,风渡术所造护罩得辟风珠青气支撑,渐复如初,张鹰心中稍安定,风舟得以稳速前行。
青气之外,仍是狂风怒吼呼啸不止,彷如万马奔腾蹄破大地,格外让人心惊。
正当众人纳闷从何而来这古怪暴风之时,天空之上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唳鸣,如针扎耳,令人耳膜欲穿。
透过朦胧青光,却见长空中有一庞然大物从头顶飞翔而过,翼影覆绝,垂天入云,所经之处皆隆隆风震,自下观之,其形类鹰,翅背棕色,腹部却呈灰,两只爪子锋利如刀,足有一小山丘之大。
林从溪未曾见过如此巨鹰,一时目瞪口呆,霍兵脸色惨变,道:“蔽天隼!”
风舟疾驰前行,与天上遮天蔽日的黑影相错交掠,一时如坠黑夜,须臾后才得重见天日。
巨鹰翔空,影渐淡褪,越飞越远,眨眼间已离了百里之遥。
隼去风自静,像躁烈不安的孩童得以安抚,辟风珠的青气也开始敛收回聚。
“蔽天隼是天际飞兽之中最为凶猛的一种,身形足有半座城池之大,其翼舒展之时会掀起毁天暴风,且会遮挡蓝天,所经之处如同天狗食日,是以得‘蔽天’之称。”霍兵心有余悸地说道。
“但蔽天隼多出现在大漠荒无人烟之地,为何会忽然出现在云中山这一带?”霍兵皱起眉头来,想不通其中关节。张鹰一心施展风渡术,林从溪李芷秋二人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蔽天隼的威姿,一时没人能答上他的话来。
林从溪蓦地心头一颤,道:“若是蔽天隼途经人烟密集之地,那岂不是……”
他首先想到的,是离此地最近的仙霖村来!
霍兵摇了摇头,“蔽天隼惯于在高空翔行,云中山地势高拔,所以刚刚我们才会受到如此大的影响。不过蔽天隼出现在此已属反常,难保会再出任何异状,当务之急,便是赶到云中山城,禀告一众仙长,此乃唯一解决之法。”
经霍兵一说,林从溪的心已被搅得忐忑不安,恨不得立刻折返仙霖村,可理智上告诉他,仍是要尽快去到云中山城方为上策。
他急促地朝前眺望,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前方现出了一个山头,风舟之速也缓了下去。
清风轻送,彷如水漫潮涌般将他们带到山顶上。
张鹰撤去法诀,长时间施展风渡术已令他筋疲力尽,脸色苍白。
林从溪收起辟风珠,怔怔地望着面前那一条传说之中的“剑梯”。
山云腾绕,只见无数柄宝剑次第而上,横架平天,由某种难以言述的玄奇之力掌控,悬空飘浮,成梯级斜行,直通往白云深处。
剑身为阶,登穹入云,便是所谓的“剑梯”。
攀剑梯,通仙城,多少人梦寐以求,但又有多少人在层层擎天剑梯前,望而却步,驻足不敢前?
稍有不慎,一脚踏空,便是葬身云山之结局!
往上望去,剑的数量茫茫无尽,像银牙一般,散发着无形的寒气。
“……不会是要我踩着这些剑上去吧?”李芷秋怯怯地道。
“按照云中山城规例,凡不通御剑御风术者,都只能循剑梯上,且不许他人相助。”霍兵说道,李芷秋心中顿沉。
林从溪却毫无惧意,只盼一心早早登上山城,若是让蔽天隼为祸人间,可就大为不妙。
张鹰无奈地苦笑道:“小姐,规例如此,我们也只能遵守,恕我们不能送你们上去了。”
李芷秋嘟起嘴巴,一抬头,心就各种害怕,幻想着自己如何从剑梯上掉下来的情景,生出退缩之意。
“那……那我不去什么云中山城了!我要回长安!”李芷秋嚷道。
霍兵张鹰大大头痛,不料来到了最后一步,这位大小姐才来闹别扭,让他们极是为难。
此时,林从溪已经一脚踏上了第一柄剑,转过头来,朝她伸出手:“不用怕,有我在!”
他的笑容,犹如春风化雨,和煦淳朴,直接将一股暖流输送进人的心间。
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得到了世间上最稳固的依靠,前路,即便有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也一无所凛。
李芷秋惶惶不安的心,好像平复的海水般,渐渐镇定了下来。
“相信我!只要你握住我的手不放!”
那只手,就像一条永不会断的绳索,值得人付托所有的信赖。
她犹豫着,还是选择将自己如兰玉手伸了出去,搭在了那只厚实的手上。
那一瞬,犹如电触,脸颊瞬红。
她从未与其他男子有过肌肤之亲,不想第一次碰到男子的手,竟是如此这般怦然心麻,如跃九霄的感觉。
霍兵和张鹰并无留意李芷秋的脸,见林从溪肯照料李芷秋,心中稍慰。
“林兄弟,小姐就交给你了。”张鹰拱手说道。
“蔽天隼之事,还望林兄弟上山城禀告了。”霍兵道。
林从溪点了点头,将手一合握,与李芷秋十指紧扣。
“告辞了,张大哥,霍大哥。”一路上,众人都已有了患难与共的深挚情谊,此刻离别,也是心头万绪,无法道尽。
李芷秋羞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直低着头,却被霍兵和张鹰误以为她紧张惊惧过度。
“小姐,保重了。”
剑梯高比天,林从溪紧紧拉着李芷秋,开始一步一步,不慌不急地往上攀登。
(https://www.mangg.com/id32363/1729892.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