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吴浩怎么办？”
“分了，刚刚分的。”短短几个字，在舌尖却感觉有千斤重。看到两个学友的表情，她先表明立场：“拜托不要说教，我现在没有心情听。”
可惜这句话对陈霖没用。“这不是有没有心情的问题吧？我知道你们之前被拆散一定很不爽，可是分开这么久还不是都撑过来了？跟吴浩交往得好好地，干嘛硬要把一切都破坏掉再回去跟前任在一起？这样只是二度伤害啊。”
珍敏无力地叹气：“二度伤害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以后幸福就好。”
安琪轻声说：“伤害了吴浩那么好的人，你确定你跟前任在一起会幸福吗？不会良心不安？”
珍敏跳了起来：“听好，我爱其光。我知道对不起吴浩，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从头到尾我爱的都是其光，对吴浩只是朋友的感情而已。要是不跟他分手才会伤害他。”
要是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陈霖不屑地说：“藉口！”
“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办？一辈子跟个不爱的人过日子？”
“你这不叫爱，只是你不甘心得不到那个男生而已。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最值钱，等真正到了手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
珍敏火气上涌：“我跟其光才不是这样！吃了那么多苦头才在一起，我们以后一定会更珍惜的。”
陈霖摇头：“我觉得你想得太简单了。”
珍敏红着眼睛说：“你们干嘛看赵吴浩可怜就跑来围攻我？我才是你们学友欸。”
“不是围攻你，是怕你做错事。吴浩对你那么好，你却不晓得要珍惜，将来后悔怎么办？”
“为什么我会后悔？其光也不比吴浩差。”
“是吗？那我问你，那个什么光的现在在做什么？”
“他在上班，晚上念夜校。”她不敢说其光现在待业中。
“哪一所？”
“技术学院。”
“好，要是几年后你当了律师或法官，他却只是个小职员或者更惨，失业，你们两个要怎么相处？他还会珍惜你吗？男人受不了这种事的！”
珍敏反唇相讥：“那又怎样？你为什么不说，几年后他自己开公司赚钱，而我是考不上司法考试的落魄考生？这种还更有可能哩。”
“拜托，我跟你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珍敏发现自己真的动气了：“你真的以为台大法律出身的，将来就一定比高职毕业有出息吗？你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呢。”
“我没说一定，只是万一??”
“那就等事情真的发生再说啊！”
安琪见她们两个僵持不下，连忙打断：“珍敏你不要误会，陈霖不是说技术学院的没出息，问题是你们两个的差这么多，很多观念喜好一定也不一样，这样以后很难沟通的。”
珍敏心中暗咒了一声。讲得好听，说穿了还不是在说技术学院没水准？
“每个人的观念喜好都不一样吧？这跟有什么关系？硬要说技术学院学生跟大学生没办法沟通，这也太牵强了吧？”越说越火大，不由得并出一句：“你是说同样是大学生就可以沟通吗？那你干嘛不去跟李荣坤好好沟通一下？”
这话一出，她立刻打了个寒颤，另外两人的脸色也变得冷若冰霜。
安琪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打开门走出去。
“安琪??”珍敏想叫住她，却被陈霖挡住。“我??”
陈霖缓缓地摇头表示对她的不满，跟着走出门外。
回到桌前打开碗盖，只见整碗面早就糊成一团了。
珍敏筋疲力竭地趴在桌上，怀疑自己是否再也爬不起来。
泥足深陷，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第八章
方珍敏劈腿被抓包的新闻，很快地就传遍了法学院。不过珍敏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别人的眼光对她没什么影响。比较难受的是两个学友都不跟她说话了，连家聚也没通知她。珍敏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被人拒绝的孤寂，不过她知道这是她自己活该。
从那天以后，她就没有再跟吴浩见面。吴浩曾经打了通电话问她：“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不再考虑考虑？”而她无言以对。
由于她情绪低落，其光自然不方便为她终于和吴浩分手而表现得欢欣鼓舞，不过很明显地，他的确变得更有活力了。首先是他终于找到工作，士气大振，开始兴致勃勃地策划他们的未来，甚至着手存钱准备买房子。
珍敏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当其光紧紧搂着她，轻声说：“我现在要先把工作稳定下来，好好把学校念毕业，然后就去见你爸妈，为我当年乱讲话道歉，还要请他们同意我跟你交往。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喜欢我。”
珍敏心中感动，“你不用那么在意，就算他们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我也不会被影响的。”
“不行，一定要让他们接受。我不想让你跟我一样，有父母跟没父母差不多。”
珍敏笑着应了一声，依偎在他怀中，心中一阵温暖。之前被平白夺走的东西，应该是讨回来了吧？
只可惜甜蜜的气氛被煞风景的铃声打破了。更糟的是，是吴浩打来的。
她心中一沈：“喂？吴浩，什么事？”
“你在哪里？”
“外面。”
“跟他在一起？”
“????对。”
“你开心吗？”
“什么？”
“我问你，你现在开心吗？等了那么久，终于能跟他在一起了，你开心吗？满足吗？拜托你千万不要说不开心，不然我被你一脚踢开就踢得太没价值了。”
“呃??”
珍敏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再看身边的其光脸色阴沈，心情更紧张。
“现在杨美琴没事就要跑来找我哭半天，好像认为我跟她是同一阵线，活该倒楣要听她诉苦；那个游朱倩也是，没事专门在我门口站岗想安慰我。麻烦你叫她们滚开好不好？我已经心情够差了，没力气再去应付两个疯女人！”
“我想想办法。”
“你才不会想办法呢。你只顾着跟谢其光谈情说爱就够了，才会不管别人死活哩。你向来就是这样，满脑子都只有谢其光，只要他一出现，其他人全都是屁！”
“????”珍敏实在很想大叫：别呆了！她有什么资格去约束那两个人的行动？
“你还没回答我，现在幸不幸福？把别人踩在脚底下得来的幸福，享用起来是什么滋味？我真的很好奇耶。一定很爽吧？”
“吴浩不要这样，冷静一点。你喝酒了吗？”
“怎么？你认为我会为你藉酒浇愁吗？如果我喝醉了，你会来照顾我吗？”
旁边的其光受不了了：“电话给我，我来跟他讲。”
珍敏还没回答，耳机里的吴浩已经发飙了：“他说什么？电话给他？我是找你说话，他凭什么接你的电话？我从来不干涉你的隐私的，为什么他可以接你的电话？他是你的发言人吗？还是那个什么??监护人？法定代表人？”
珍敏一面摇手叫其光不要出声，一面安抚电话那一端的人：“你冷静一点，我不会把电话给他的。我只想跟你说，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真的很对不起。”
“你这句对不起已经讲到烂了！就没别的可说了吗？”
珍敏沈默了一下，想到自己还欠他一句话：“谢谢你的照顾。”
这回换另一头沈默了。然后他说：“看来你是真的没别的话可说了。”接着他收了线。
珍敏收起手机，轻叹了一声。忍不住想起吴浩寄给她的那则简讯：“你的人生不是假的，因为你对谢其光的爱跟对张蕙茗的信任都是真的。”
简讯现在还留在她的手机里，但他还是这么认为吗？那么他自己的人生呢？他一定觉得认识她方珍敏是一件非常浪费生命的事吧。
其光拍拍她肩头：“没关系，刚分手的时候总是会有一阵子纠缠不清，美琴也常来闹我，不要理他们就行了。过一阵子他们自然会放弃的。”
“嗯。”
不过，其实她还有事想对吴浩说。
她前几天经过一家书店，看到那本他一直想买却又买不下手的“史奴比黄金五十年”在打折；还有，电视台再过几天要播他最喜欢的“终极土匪”，想叫他记得看。
还有，是法定代“理”人，不是法定代表人。
只是她再也没机会跟他说了。
为了庆祝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其光为她准备了很多惊喜。例如，他花了几个礼拜，把当年他们一起看过的电影海报几乎全找齐了，再亲手装框送她，把珍敏感动得飙了快一个钟头的眼泪。至于那么多张海报要放哪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还准备了一张地图，把他们去过的地方用红笔一一框起来，注明当年出游的日期〈很神奇地，他记得比珍敏还仔细〉；然后再用蓝笔标出预计要去的地方，旁边同样写着日期，例如今年的耶诞节要带珍敏去台东，明年的情人节要去宜兰等等；另外还准备一张世界地图备用。
每当珍敏看着那张地图，就会有种未来已经摆在眼前的喜悦。
未来归未来，眼前的烦心事还是要处理。珍敏和两个学友已经处在绝交状态，就算在法服也是完全不交谈。至于同寝的室友，因为老是被她惊吓，向来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所以她等于完全没有社交生活。
其光数次劝她设法和安琪陈霖和好，她都置若罔闻。基本上她觉得让一个绝交大王忠告她交友之道，本身就是件很好笑的事。
几次之后其光忍不住了。“你之前因为我而交友不慎，整整三年被耍得团团转，现在如果又为了我跟朋友绝交，不是变成我害你了吗？”
“那你好好补偿我不就行了。”
“珍敏，我也希望这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但是就是不行啊。现在在学校还好，将来出了社会人际关系不弄好是很麻烦的。”
“说句实话你不要生气：你自己的人际关系好像也不怎么样耶。”
他严肃地说：“所以我才不要你跟我一样。有困难的时候，没人拉你一把是很痛苦的，你知道吗？”
“????”
“你要是开不了口讲和，我去帮你讲，顺便改变她们对我的印象。”
珍敏大急：“你千万别做这种事啊！”
“怎么？你不想让同学看到我？”
“不是啊，”她急得差点咬到舌头：“她们又不认识你，才不会听你的话咧。而且，搞不好还在气头上??”
“那你道个歉不就得了？”
“我过一阵子再去。”
“过一阵子是多久？”
“等我做好心理准备。”
其光铁石心肠地说：“限你在学期结束前跟她们和好，不然我就自己去找她们。”
“好嘛??”虽然头痛，对他的关怀还是相当感动。
也许是为了证明什么，其光对工作非常投入，几乎是肝脑涂地，相对的，工作之外的事情如果还要花心思，他就会很不耐烦。
在看“失控的陪审团”的时候，他从头睡到尾，醒来以后念了好几次“好无聊”，这点珍敏还可以忍受，每个人的喜好本来就不同，勉强不来；然而当他对着她最爱的吉本芭娜娜也一脸不屑地说“好无聊”的时候，她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人家有她要表达的涵义，你自己看不懂是你的事，不要随便批评！”
“我的感觉就是很无聊啊，表达一下我的感受也不行啊？这是我的言论自由欸。”
“这跟言论自由有什么关系？你明知道我很喜欢，又在我面前一直批评，摆明着就是不尊重我！”
其光无奈地耸肩：“好嘛好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书读得少，水准没你高？以后不会再乱讲话就是了。”
这句话比之前的评语更让她火冒三丈，“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书读得少，水准低了？不要乱牵拖好不好？”
“这样讲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样？”
珍敏几乎要当场发作，想到这段感情得来不易，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我是叫你不要没事拿学历当藉口，这个不是理由。还有顺便告诉你，你要是动不动把这句话挂在嘴上，我爸妈是不可能会喜欢你的。”
其光眼睛微眯，显然也在压抑着某种情绪。“我也告诉你，我只是随口说说，绝对没有要拿学历当藉口的意思。还有，公司有几个无聊的人一听说我女朋友是台大法律的，就一直问我为什么要跟条件那么好的女生在一起，还问我会不会被你欺负。我说，女朋友条件越好，越能刺激我的斗志。这样讲你觉得可以吗？可以接受吗？”
珍敏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两人相识微微一笑，原本一触即发的战火总算是平息了。
只是，注定无法改变的东西，终究还是无法改变。
这天他们去租了几支片子，打算去其光的住处看。当其光发现袋子里有一片“十七岁的天空”的时候，他整张脸都变了。“你借这个东西干嘛？”
珍敏倒抽一口冷气，这才想到，所有跟同性恋有关的东西对他全是禁忌。
“我是听说这片蛮不错的，想借回去看。我室友好像很喜欢，可以用这个跟她联络感情。”
“这种变态的东西有什么好看？退回去！”
“可是我听人家说拍得很好笑，不会恶心耶，看一下应该也没关系吧？”
其光怒吼：“变态就是变态，还“拍得很好笑”？简直是造孽！你们大学生在学校都是在学这些东西吗？”
什么跟什么??珍敏感到一阵无力，仍是好声好气地说：“那你不要看，我看就好了嘛。我本来就没有要叫你看，是要回宿舍放??”
其光拿起光碟盒用力一摔，把她吓了一大跳：“这种东西不准放在我的屋子里，我女朋友也不准看！”
“其光！”珍敏忍不住有点火。他父亲抛妻弃子确实可恶，但是犯得着把气出在一部片子上吗？而且还命令她不准看？这是什么道理？
其光指着她：“你明知道我讨厌这种东西，要是你还看的话，摆明就是不尊重我！”
居然随便套用她的话！
珍敏无奈，只好把片子还回店里。心里忍不住想，如果换了吴浩，一定会跟她一起看，搞不好还笑得比她大声。事实上吴浩最喜欢的消遣就是偷拿他老姐的漫画借她看，两人还会一起研究哪一句对白最恶心，然后笑得东倒西歪。不过这种事其光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还完片子回到其光家，她的情绪已经没了，本想草草道别就直接回宿舍，谁晓得一进门就看到其光的母亲又开始发疯了。
原本其光为了防止她酗酒，使出杀手鐗把她的财产全部扣起来，让她没钱喝酒。结果他母亲变本加厉，不旦三不五时跟他大吵大闹，还跑去跟左邻右舍讲儿子的坏话，甚至要求房东赶其光出去。其光被多次要求约束母亲的行为，逼不得已只好天天买酒回来让她在家里喝，一来控制她的饮酒量，二来至少不会丢脸丢到外面去。
然而袁太太仍然不能接受这种随时被束缚的生活，耍尽一切手段想从儿子那里偷钱，偷不到就乱发脾气，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珍敏自然也免不了池鱼之殃。
以今天为例，袁太太抓着她：“你说！我的钱在你那里对不对？你这小贱货跟这个不肖子串通起来偷我的钱！快把我的钱还来！不要脸的贱人，你这辈子别想进我家家门，美琴才是我的媳妇，她比你好多了！”
“呃，这个??”珍敏满头黑线：现在是在演惊世媳妇吗？
其光冷笑：“少来了，你以前是怎么骂美琴的，当我没听到吗？”
“其光你够了啦！”珍敏一个头两个大。
扯了半天，总算母亲大人累了，嘟嘟囔囔地回房睡觉去。
珍敏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她终于睡了。”
“睡个头，是我在她的茶里动了手脚，要不然闹到天亮都没完没了哩。”
珍敏下巴差点掉下来：“你给你妈下药？”
“放心，不会比她每天灌下去的东西更毒。”他叹了口气：“我一定要多赚点钱送她去戒酒，不然连我也会被她毁掉。”
珍敏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得伸手轻抚他头发。其光抬眼看她，眼中含情脉脉，也带着歉疚。
“你在生气吗？那部片子的事？”
她脸一红：“呃，没有啊。”
其光摇头：“我对你那么凶还摔东西，你生气是应该的。你要知道，有些东西我是绝对没办法接受的；但是同样地，我也下定决心有件事绝对不能做，就是让你难过。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那样对你。”
珍敏不禁有些愧疚，其光每天要面对数不清的麻烦，她却为了一部片子跟他生气？
“没有啦，小事一桩，别放在心上。”
其光握住她的手：“这样吧，以后不管是出去看电影还是借回来看，都让你选片子。只要不是那种的我通通都可以接受，而且不管有多闷我都一定会看完，绝对不会打瞌睡。这样可以原谅我吗？”
珍敏一时真觉得受宠若惊。“我发现你变了耶，以前从来没看过你这么低声下气。”
他耸肩：“因为我已经是有老婆的人啊，当然要成熟一点啰。”
听到这样的话，怒气哪有不消的道理？她收起不满，高高兴兴地陪他看电影，又度过一个平安无事的夜晚。
然而心里始终有个声音无法消除：她跟吴浩之间的某些事情，其光同样不可能了解。
她再三地警告自己，不行，不要再想了，既然自己选择了其光，就必须接受这点小小的遗憾，毕竟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她已经伤过吴浩一次，现在要是又放任自己对吴浩的好感，一定又会伤害其光，到时就真的是在造孽了。
她要忘记吴浩，一定要忘掉。
糟糕的是，已经忘记的事情很难想起来，烙在脑子里的东西要忘记也同样困难。坊间到处都是教人提高记忆力的书，却没有一本书教人如何遗忘。
有本书提到善用关键字增强记忆，她决定反向操作，用完全不相关的字句来让自己分心，混淆记忆。
每当她想起吴浩，就会在心里默念“物权行为是无因行为”，“高脚蜘蛛没有毒”，“莲花就是荷花”各十遍。
尝试的结果，非但没有效果，反而让她一看到物权课本就想起吴浩。幸好这季节看不到高脚蜘蛛跟莲花，不然她会疯掉。
后来，她想起这种白痴招数好像是吴浩教她的，顿时有种冲动想去深山里修行，或是去接受脑部手术。
最后，由于某个家教学生临时取消上课，让她的努力彻底破功。
她打电话通知其光不必来接她下课，然后利用这得来不易的空闲独自去公馆逛逛。进了书店，拿起那本打折中的“史奴比黄金五十年”又翻了起来。
之前其光看到她在看这本书，取笑她：“这么大了还在看史奴比？你也太幼稚了吧？”
她抗议：“史奴比本来就是给大人看的，里面有些东西小孩根本看不懂。”
他笑着摇头：“幼稚就是幼稚，你就老实承认吧。这就叫童心未泯嘛！不过你是不是返老还童啦？以前你从来不会想看这种东西的。”
那时她瞪他一眼就把书放回架上，但是今天其光不在，她心一横就掏钱买了下来。放进背包里，发现果然很重。还好其光不在，不然一定会被他笑死。
但是到底为什么要买？真有那么喜欢史奴比吗？这个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走出书店，迎面被一个人挡住：杨美琴。
珍敏心中一凉，强笑着打招呼：“嗨，真巧。”
“不是巧，我等了这么多天，才等到你没跟其光在一起。”
“你跟踪我？”
“不行吗？”她的五官彷佛被水泥固定，没有生气，也没有温度。
珍敏深吸一口气，心想该来的早晚要来。
“杨小姐，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我真的帮不上忙。我跟其光错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们那时既然错过，就表示没有缘份，你早该死心了，凭什么现在再回来跟我抢？”她的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但语气中的恨意却有如惊涛骇浪，半点也掩盖不住。
珍敏原本有些同情她，现在再也压不住火气。“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在街上忽然遇到他，既然遇到了又有什么办法？况且其光对你根本没感觉，你又何苦一厢情愿？”
“我虽然不像你那么聪明会读书，但是我对其光的感情一点也不输给你，你们两个这样对待我太不公平了！”
“这个请你自己去跟其光说好吗？一开始就是他自己来找我，我可没有勾引他！就算我离开他，他也不会接受你，你为什么就是搞不懂呢？”
美琴淡淡一笑：“真的吗？”
“什么意思？”
“你以为其光真那么喜欢你？别傻了。他之所以追你，只是因为你念台大而已。”
“喂，够了哦。”珍敏翻了个白眼。真是没事找碴！
“像他那种一辈子不可能考上大学的人，居然能交到台大的女朋友，而且还是打败另一个台大男生抢来的，你想想他会有多爽？他要的只是这种感觉而已！”
珍敏盯着她，再次深深体会到，女人会为了爱情把自己弄到多么难看的地步。
“原来你是这么看其光的？我真的很惊讶耶。要是让其光知道你这么看不起他，不知道会怎么说？”
美琴原本已经够苍白的脸孔，现在变得更加没血色。“我只是叫你想清楚，不要自作多情。”
珍敏缓缓摇头：“我觉得，该想清楚的人不是我。”转身大步走开，僵硬的肩膀泄漏了心中的愤怒。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整天就只会拿学历做文章，这些人的脑袋是装稻草啊？等将来见了她父母，他们一定也会搬这套出来的。
无聊透顶！她就偏要跟其光幸福快乐给他们看！
沿着阴暗的舟山路走进校园，夜晚的冷风让她渐渐平静下来。没办法，一般人总是会有些既定观念，她总不能命令别人不能这样想吧？反正，她自己跟其光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心情恢复了，正好经过鹿鸣堂，一起兴起打算进去喝杯咖啡，忽然无端端地心悸起来，感觉到有事就要发生，但她毫无头绪，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或等待什么。
她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想厘清自己心情浮躁的原因。然后她看见了。
吴浩正带着游朱倩从咖啡店走出来，朱倩脸上容光焕发，拉着他的手臂。
在短短几秒之中，世界忽然破了一个大洞，所有的车声人声全从洞里漏了出去，四周只剩一片寂静。
珍敏还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采取任何闪避行动，另外二人已经看到了她。
“珍敏？”
事到如今，她只能露出愚蠢的微笑，像呆瓜似地朝两人挥挥手，转身飞快地冲进校园，沿着共同教室和农业综合大楼的走廊落荒而逃。
她曾经问过自己一句话：要是吴浩被朱倩抢走，她会怎么样？现在答案出来了：会抓狂。
本来以为跟其光顺利复合以后，她就不会再尝到这种心口撕裂的痛楚，没想到她还是太天真了。
明明知道吴浩早已不是她男朋友，明明知道他迟早会跟别人在一起，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权利过问他的交友，一旦亲眼看到，打击之大却让她措手不及。
这阵子一直隐藏在心中，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现在再也无法忽视。
原来她对吴浩的感情，比她自己所想的还要深得多。很多。
“喂，珍敏！”随着熟悉的叫声，吴浩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你不要乱想，我只是跟她吃个饭，没有做什么??”
珍敏直觉地把手挣开：“没关系啦，你又不用跟我解释，没必要啊。”
他脸一沈，冷冷地说：“是没必要，还是你不屑听？”
“????你那么爱解释就随你吧。”
“这阵子朱倩一直打电话找我，说很担心我的状况想跟我谈谈，我拒绝了几次，她就一直哭，说我误会她的用心，她只是关心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珍敏低声说：“你一看到她哭就没辙了。”
他耸肩：“所以我想乾脆找她出来，再找个同学一起来帮他们牵个线。我想说她看到我帮她作媒，自己总该知难而退，没想到我同学居然放我鸽子，害我只好自己去应付她。总之我跟她绝对没有在一起。”
珍敏一言不发地听着，吴浩的解释很清楚，但她的思绪却更乱。
“我们??应该是分手了吧？”
吴浩苦笑：“你都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还来问我是不是分手了，不觉得很好笑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些？”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希望你以为我跟朱倩有暧昧。”
“她人呢？”
“我叫她自己先回去了。”
帅，这下梁子又结大了。珍敏不禁苦笑一声。
“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谢其光对你不好吗？”
才多久没见，吴浩瘦了一圈，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更是憔悴。被这样的人说脸色难看还真是尴尬。
珍敏摇头：“不是，他对我很好。”
“那你现在应该是快乐得不得了，容光焕发才对啊，为什么还一脸被人倒会的表情？还是朱倩又说了什么？她在你们系上说你坏话是不是？”
珍敏已是心乱如麻，再听到他这样关切地询问她的状况，更加消受不起。
“她说我坏话也是她的权利啊！我脚踏两条船本来就该骂，你干嘛又来滥洒同情心？冤大头当得还不够吗？还是想让我良心不安？谢其光对我当然是好得不得了，就算不好也是我自找的！反正不管他对我再好，他都不可能变成你啊！”
“啥????”
珍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眼泪流了满脸，千言万语却是滔滔不绝，怎么也关不住。
“现在我不知道要找谁陪我讨论凯特布兰琪，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不能跟别人一起上猫空，因为要你陪我去才算数。我永远也不能跟谢其光说“记不记得你在麦当劳撞到头”，“记不记得上次你从图书馆楼梯上滚下来”，因为他不是你！就算我招认说我已经习惯跟你在一起，你不在就全身不对劲，又有谁来同情我？因为这就是我的报应！”
最难受的不是背负骂名，不是遭人白眼，而是等到失去吴浩之后，才知道自己放弃的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而且没有人可以取代。
吴浩瞪大了眼：“你干嘛好事不记，专记这些糗事啊？”
“这不是重点！”
吴浩任她啜泣了一两分钟，小心地问：“你的意思是，你终于有点喜欢我了？”
我“一直”很喜欢你啊！珍敏很想大叫，但这么尴尬的表白她实在说不出口。
“那你愿意离开谢其光回到我身边？”
她全身一僵，感到背上一阵寒冷。离开其光？再次伤害那个不惜放弃工作和住处也要跟她在一起的人？她做得到吗？
她的沈默激怒了吴浩：“方珍敏同学，你实在是有够麻烦！”
“我知道。”她低声说。
“那现在是要怎样？假装我今天没碰到你，也没听到你讲那些话？”
“我不知道。”照理的确应该转身走开，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身边的吴浩不知何时成了块大磁铁，牢牢地吸引着她，让她连脚都抬不起来。
现在才知道，她的人格已经烂到连自己都不敢想像的地步，她不由得开始痛恨自己的软弱。
“你被我骗得那么惨，还敢要我回到你身边？你还会相信我吗？”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为什么？”
“呃??不知道。”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答案，珍敏长叹一声，随即想到一件事。“对了，这个给你。”拿出那本精装的史奴比漫画书递给他，吴浩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你买这个干什么？”
答案很简单，为了亲手交给他。但是她说不出口。
“大小姐，我都快给你气死了，你送我史奴比有用吗？”好不容易听到她表明心意，却得不到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不气死才有鬼。
她苦笑一声：“反正你气也气过了，不拿白不拿。”
“我说你实在是??干嘛那么了解我啊！”
“我不是故意的。”她有气无力地说着冷笑话。
吴浩接过书：“东西我收下，但是事情还没完，你知道吧？”
珍敏默然点头。这下子只怕要没完没了了。
吴浩虽然还在气头上，但他向来不忍心为难她。“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直觉回答：“不用了。”
他一挑眉：“哦，对了，你要找某人来接是吧？好好，算我鸡婆。”
“没有啦！我只是??”珍敏疲惫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载我吧。”看到吴浩的表情，她很快地又补上一句：“拜托你。”
到了停车场她才知道，这晚的风波还没结束。
“靠！”吴浩一声怒吼，冲到他的车位上，整张脸都气白了，珍敏也面如土色。
他的宝贝机车倒在地上，机油漏了一地，车身被喷漆喷得乱七八糟，坐垫也割得肚破肠流，轮胎则早就解体了。
珍敏目瞪口呆：“怎么会??”
“干！搞屁啊！”吴浩气得快炸开了，用尽各种语辞咒骂，但是再怎么骂车子也变不回来了。
“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事？好低级！”珍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吴浩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是谁做的：黄汉则。”
“什么？”珍敏大惊：“他真的回来了？”
由于跟两个学友吵架，又被朱倩怀恨，她等于被家族隔离，消息特别不灵通。
“他一直来缠我姐，我姐就是不理他，结果他居然盗用我姐的帐号密码，把她的信箱跟部落格全废了，赵彩婷还等着宰他哩！”
“他还把气出在你身上？”珍敏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家族里居然会有这种人渣。
吴浩冷笑：“因为我是赵彩婷的弟弟，又跟她男朋友一起住，他当然也会把我列入敌人了。况且我从来没支持过他。”
“真是差劲！”虽然跟黄汉则向来没交情，她还是为学长的行为感到万分羞愧。
吴浩颓然坐在路障上，看到爱车的惨状，忍不住又是干声连连。珍敏只能坐在他身边，轻拍他肩头安慰他。
他苦笑一声：“你觉得怎样？我现在比谢其光可怜吗？”
珍敏变了脸色，跳起来转身要走开，他连忙追上来，从身后一把搂住她。“对不起，我不说这种话了。”
珍敏靠在他怀里，咬牙不语。他根本就不需要对她说对不起的。
他在她耳边说：“你可以再陪我一会吗？”
就算他没开口，她也不忍心在这时候丢下他。“????那车子怎么办？”
“明天再想办法，我现在不想再看到这个场面。”
又回到了吴浩的住处，高昌华跟赵彩婷出去了不在家，空荡荡的公寓只有他们两个人。
吴浩煮了泡面，珍敏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饿，泡面下了肚，全身暖烘烘地，竟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以前就想过，跟吴浩在一起的感觉是平静安全，不像在其光身边一样惊心动魄，但是她可曾因此对吴浩厌倦过？没有，从来没有。相反地，她对这种平静安全，似乎是有些上瘾了。
就像现在，两人坐在桌旁默不吭声地埋头吃面，完全不需刻意找话题交谈，只是偶尔目光交会时微微一笑，感觉就是无比地轻松自在。而对一个整整耍自闭耍了三年的人来说，轻松自在是非常宝贵的。
终于知道，那天她为什么要跑进这间公寓偷看吴浩午睡；为什么当其光要求她表态的时候，她会一再拖延。因为内心在告诉她，她根本不想离开吴浩，但是她一直拒绝去听。
现在已经太迟了。
然而，要是时光倒流，她真的能拒绝其光吗？
基本上还是那句老话：要是做得到，她就不叫方珍敏了。
想到这里，胸口又像沸水一样地翻腾起来。
吴浩的声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你要不要看电视？”
“不用了。”
“可是我想看欸。要是赵彩婷在，就会放一些很奇怪的片子。动画片我还可以忍受，因为动画尺度比较严，而且有些还蛮好笑的；可是她上次居然拿真枪实弹的A片来放，害我差点吐出来。她爱看那种是她家的事，问题是为什么要拿到两个男生住的地方来放呢？”
“大概是不好意思被室友看到吧？”珍敏猜测。
吴浩翻了个白眼，“搞到最后我只好躲到房间里避难，等她走了才敢出来。然后高昌华跟我说，我老姐下次再搞这种飞机，他就要叫她女扮男装来实地演练。我跟你人头担保，他绝对是当真的。”
“那可有得瞧了。”珍敏由衷同情这两个生活在魔女淫威下的男人。
吴浩噗哧一笑，打开电视看“六人行”。珍敏虽然满怀心事，还是忍不住为剧情笑得东倒西歪。忽然吴浩轻拍她：“喂，电话。”
她接起手机，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其光？你下课啦？”
房间里的温度顿时下降了好几度，珍敏拿着电话走到门边：“哦，我现在在福利社里看电视。”偷瞄吴浩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手上的遥控器不住地换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其光显得心情很愉快：“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我明天可以晚一点上班。”
“不用了，我有点累。”珍敏真怕他会听出她的心虚，但是他没有。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掰。”
收起手机，她默默地在桌旁坐下，吴浩仍然盯着电视。空气变得滞闷，几乎就要凝固了。
最后吴浩关掉电视：“我送你回宿舍吧。”
在大门口，吴浩跟她简单地道别就离开了，她头脑发胀，耷拉着脚步缓缓走向宿舍。这时手机又响了。
“喂？你到寝室了吗？”竟然是吴浩。
她莫名其妙：“干嘛呀，才走不到两步就打手机，钱太多吗？”
他笑了笑：“用手机讲比较清楚。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信任你，我现在有答案了。记得系学会找我麻烦那次吗？”
“记得。”
“我本来一直以为，人只要做事对得起良心就不会遇到什么麻烦，那时才知道我太天真了。真的是打击很大，当我出走的时候，还真的有想过乾脆不要回来算了。”
“????”
“可是当我回到宿舍，看到你在门口等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精神全回来了，那时就觉得我一定过得了这关，结果我也真的过了。虽然没跟你说，但是我一直很感谢你。”
珍敏顿时满脸通红：“你谢我干嘛？我又没帮什么忙。”
“对我来说，你做的已经很多了。所以，这次换我等你。”
又是这句话。珍敏心口一痛，双眼也热了起来。
“我知道你跟谢其光的感情很深，我也不要求你立刻选择我，但是既然你还需要我，我就会留在你身边。你自己好好考虑，决定哪个人对你比较重要再告诉我。”
“我拜托你不要说这种傻话好吗？生命宝贵，你干嘛要浪费在我身上？你能等多久？要是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做决定怎么办？”
“你看过“偷情”这部片子吗？”
“没有。”
“电影里面，娜塔莉波曼跟裘德洛说，她跟男朋友分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不爱了。只要还爱，她就不分手。我跟她一样，只要还爱，我就不会放弃。所以你不用觉得压力太大，哪天我不爱你了，我自然就不会再等下去。”
“????那么，你会爱我多久呢？”
他思考了一下：“不一定。也许十分钟，也许十年。”
收起电话，珍敏只能苦笑连连。
居然跟女人说“也许我只会再爱你十分钟”，怪不得会变成好人卡收藏家。赵吴浩，你够白烂！
但是，这就是他迷人的地方啊??
第九章
这件事想到我就火大，本来想说不关我事，轮不到我多话，但是那个女人真的太嚣张，再不出来呛声我就要吐血了。
尤其想到这种人将来要是给她考上律师司法官，司法界大概就没救了。
那个女人从入学的时候开始就喜欢整天装忧郁耍悲情，表面上不理人耍自闭，其实一抓到机会就到处向人家敍述她悲惨的爱情故事，说她多爱她前男友，结果被人家挑拨离间分手，老爱把自己讲得超可怜超无辜来引人同情。结果有个学长心地太善良被她勾上了，整天陪在她身边嘘寒问暖还兼出气筒，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根本只是把他当前男友的代替品，想找个人陪她而已，有人劝过他好几次，学长就是不听。
本来想说既然如此，如果她肯安安份份跟学长在一起就算了，没想到过没一阵子她前男友回来找她，她居然又背着学长跟他勾搭，还常常在街上搂搂抱抱被我们系上的人看到，一点都不晓得收敛。
最好笑的是，她听说自己一个同系学长脚踏两条船，居然还有脸义正辞严地骂人家欺骗女孩的感情，简直是虚伪到家！没想到这一闹，那个学长也当场把她自己做的丑事翻出来，那个女人搞得满脸豆花，真是笑死人了。
结果这样一搞，她男朋友才知道自己戴绿帽子，很生气地跟她分手，跟另一个真正喜欢他的女生在一起。我们想说现在劈腿女总该学乖，好好跟前男友在一起吧？她偏不，看到学长交到新女友，马上又跑来搞破坏，哭哭啼啼地跟学长说什么她已经习惯跟他在一起，还是忘不了他什么的。学长一时心软，叫她赶快下决心选一个，她居然还是不肯，一直哭着叫学长给她时间考虑。学长个性又太善良容易相信别人，居然就答应了。
现在她一个人周旋在两个男生中间，前男友还以为他终于扶正了可以光明正大跟她在一起，谁晓得她又背着他跟学长藕断丝连。最倒楣的是学长，本来是正牌男友，现在莫名其妙变成第三者。大家都替他很不值，觉得他太烂好人。那个女人本来就超会装可怜，看准了这一点把他吃得死死的，只要他一要求她作选择，她就开始哭叫学长不要逼她，学长根本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常常听到有朋友看到她跟两个男生分别出去，我自己也撞见一两次，她脸上得意洋洋，一点也没有惭愧的表情，真是看得我快吐出来了，怎么会有人脸皮厚到这种地步？整天只会装得楚楚可怜，好像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有没有想过两个男生的心情？
我知道这不关我事，我也知道那两个男生自己也有责任，可是这种嚣张的女人再让她得逞，这世界还有天理吗？念法律的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以后要是给她当到法官怎么办？想到我就火大。
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教训她？我们几个朋友已经气到快睡不着了。
补个干。
这是在四月的某个星期天深夜，贴在某BBS站上的一篇文章，发文者的帐号是所谓的免洗ID，也就是匿名人士。
珍敏上BBS时多半只看影剧和文学板，偶尔看看动漫板，对于心情板的内容一无所知。所以当她终于看到这篇文章，和下面连着十几页硝烟味十足的回文时，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
演讲厅里，某知名学者在台上滔滔不绝，听众席上的珍敏则心无旁骛地埋头抄笔记，只不过她写的不是重点，而是一张表。表格分成两栏，一栏写“谢其光”，另一栏写“赵吴浩”，每一栏又分成两小栏，各写着“优点”和“缺点”。
其光的优点是：做事果决有主见〈只是有时有点霸道〉，温柔体贴又会保护她〈虽然有的时候有点鸡婆〉，有心跟她长久稳定下来，他们两人历史长久感情稳固。缺点：太坚持己见〈不过他的意见常常是对的〉，有时会咄咄逼人〈不过那也是因为在乎她〉，管她管太多〈当然出发点是好的〉，没什么共通话题可聊〈这种东西慢慢培养就行了〉。
而吴浩的优点：脾气好〈快变成烂好人了〉，讲话风趣〈只是有时根本是在耍白痴〉，实事求是〈只是有时太实在，让人很生气〉，陪她度过最痛苦的时期；而缺点是太好说话〈可是这也是优点〉，有时讲话不怎么中听〈习惯了也没什么〉，不肯给明确的承诺〈谁叫他实事求是呢？〉
她写了整整两页，几乎是绞尽脑汁把她对两人的认识全写出来了，却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跟哪一个在一起。
瞒着其光跟吴浩恢复来往已经两个星期了，就像当初跟其光复合的时候一样，她又回到了充满欺瞒跟谎言，提心吊胆的生活。
原本暂停一阵子的恶梦又回来了，起床后比入睡前还要疲倦。在学校里，只要有人多瞄她一眼，她就会神经紧张，掌心冒汗，活像在逃的通缉犯。
不知何故，总觉得有人在监视她。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奇怪的视线，但她就是找不到来源。很显然地，来源就是她的心虚。
现在她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整天像发疯似地找寻可以帮她做决定的徵兆。昨晚她坐在福利社里看挑战冠军王，看到保龄球达人在挑战保龄球九宫格，她就开始胡思乱想：要是通过了就选其光，要是没通过就选吴浩。
可是转念一想，没通过的机率比通过大得多，这样对其光不公平。所以她又把条件改成：要是单独一次打倒超过一半的球瓶就选其光，没超过一半就选吴浩。
问题又来了，没超过一半还包括洗沟，机率还是比较大。如果洗沟也算的话，是不是还要分洗左边或右边？此外，有的球道难，有的简单，用单一球道的胜负来分未免太不客观。
结果直到节目结束，她都没把游戏规则弄出来。
现在只能祈祷天上会忽然掉下一张纸条，告诉她到底该选谁。
听完演讲〈虽然一句也没听进去〉，跟着几个同学走出演讲厅，赫然看到吴浩迎面而来。两人各呆了一秒，随即轻轻点个头招呼，各自走开。旁边的同学大多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全都闭嘴不敢出声。
一路来到公布栏前，手机响了。“嗨，我演技不错吧？”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不要闹了。你跟教授谈得怎么样？”
吴浩今天是来找黄汉则的指导教授，请他劝黄汉则适可而止。据说赵彩婷已经处于抓狂边缘，扬言要把黄某人的手机照片贴到同志交友网站，被吴浩和高昌华拼死阻止。不过珍敏倒是认为，赵彩婷根本已经期待做这种事很久了。
“他还不是那套，说什么已经毕业的学生他管不着，感情纠纷要双方自行处理比较好。真是笑死人了，我老姐对他又没感情，哪来的感情纠纷？”
“那就是没结果了？”
“我跟他说，要是黄汉则太过份闹上警局，你们整个系的名声都会受影响，他也只是笑一笑。”吴浩恨恨地说：“我看姓黄的八成也在老师面前说过我姐的闲话，听他的口气简直把赵彩婷当成公车了！”
珍敏轻叹一声。虽说她对赵彩婷的行事向来不敢恭维，但是遇到这种事还真不是普通倒楣。
“对了，待会一起吃午饭吧？”
“不好吧？你这边有不少熟人，要是被看到就麻烦了。”
珍敏沈默了。他说的没错，连招呼都不敢打了，更何况一起吃饭？
基本上她在系上早就没有形象可言，法学院的人也不可能去跟其光告状，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吴浩出双入对。问题是，她的脸皮实在没厚到可以完全无视他人眼光的程度。要是做出这种事，她跟李荣坤真的就没差别了。
之前为了她的感情问题，两个学友都和她闹得不可开交，现在要是再看到她大大方方跟吴浩在一起，她们岂不是更看不起她？
然而听了吴浩的回答，珍敏更加难受。
明明一开始被背叛的人是他呀，为什么弄得好像他是什么奸夫一样？
比较起来，吴浩比其光客气多了。他永远记得挑不会跟其光冲突的时段打电话，并不时提醒珍敏不要说溜嘴，简直比她还担心被抓包。就像现在，难得来一趟法学院，却连跟她吃顿饭都办不到。
她低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哪样？”
“你要是不高兴就直说啊，干嘛弄得这么委屈，又不是小媳妇！前几天也是，我为了其光放你鸽子，你也是什么话都没说。用不着这样吧？生气是你的权利啊！”
“委不委屈要我自己决定吧？”他说：“因为你不想被同学指指点点，所以我就帮你隐瞒，这样有什么错？现在的状况就是你跟谢其光在一起，而且你不想跟他分开，那我生气有什么用？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不能给她添麻烦，难道我大吵大闹，你就会选择我吗？”
“??你这样我会很内疚??”
“很抱歉，但是这不是我的问题。”
珍敏哑口无言。的确，不管再怎么内疚都是她自找的，又怎么能怪他脾气太好，心胸太宽大？
“好了，这不是重点。我们到远一点的地方吃就没事了吧？我跟你说，我现在去立法院正门口等你，你十分钟以后再过来。”
吴浩一笑：“好像在玩谍对谍哩。”
“够了哦！”
还没走出侧门，却被此时最不能碰到的人碰个正着。“珍敏，真巧欸，我正想打电话找你。”
看到其光，她顿时慌得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
“我刚好到这附近办事，想来找你吃午饭。”
“这个??不行耶，我跟同学约了。”
其光很失望：“不能跟你同学说一声吗？”
“真对不起，我们要讨论报告。”
他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这样了。对了，方不方便让我见见你同学？”
这下对珍敏可真是晴天霹雳：“为??为什么要见他们？”
“总得打个招呼，谢谢他们照顾我女朋友吧？”他说：“我知道他们都比较喜欢另外一个人，所以我也想跟他们套套交情。”
珍敏知道他是真的很努力想融入她的生活圈，换了平日她一定会很感动，但是这时她只觉得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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