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眼睁睁看着楚行云这对主仆,逐渐消失,大惊后的周氏,又气又恨。狠狠的赏了几个丫鬟耳光,用帕子擦着面,哭天抢地的就跑进了侯府老太君的荷香园。
“母亲,反了,反了,楚行云那丫头彻底反天了,”周氏抹着眼泪,一进门就是好一通子的告状,“母亲,昨个,儿媳就收到消息,知道此番舒贵妃招行云丫头进宫,多半没好事,我这做伯母的,怕她受委屈,今儿个带着月月还特意到门口迎接她,想好生安慰安慰,可谁知,那丫头不识好人心,竟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在了儿媳的身上,母亲,您给评评理……呜呜呜……”
“行啦。”
一声冷喝,就见精雕缠枝的躺椅上,楚家老夫人,满头银丝,一身圆纹福寿褂,斜斜的正歪着,但一张老脸,却是不怎么好看。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没事别招那丫头,迟早是个赔钱货,就算她没那命,嫁不得皇家,将来随便许个人家,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何必在这节骨眼上生事端。”
“我,我没招她……”
周氏见告状没用,还闹了个没脸,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给败露了,不觉,气焰微微弱了几分,“母亲,儿媳知道,可如今侯府易主,底下的奴才,虽看似恭敬,可谁知道肚子里都存着什么心思,我这做主母的,总得……”
“人呢?”
谁知,老夫人根本不听周氏一句话,直接打断,问起了重要的。
闻言,周氏面上一僵。
老夫人见周氏面色又异,又加重的问了一句,“我说人呢?回来了,怎也不见一面。”
“母,母亲……我……”周氏一下就慌了神,其实,起初她是真没想过要赶楚行云走,不过是多年被压着久了,想借此拿侯夫人的身份,好好压回来,下下楚行云的威风。
本是十拿九稳的事,可人算不如天算,楚行云竟是一改往日恭顺,真的就一走了之了,这周氏也是始料未及。
老夫人,也算人老成精,心中立刻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当即,脸子一耷拉,怒道:“好好说话,人呢?”
周氏还没见过老夫人生过这么大的起,一惊,赶紧结结巴巴的道:“我,儿媳不过是在门口,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谁知道,谁知到那丫头气性那么大……就,就走了。”
老夫人,一听,瞬间就急了眼,手指着周氏,气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你,你个败家的婆姨,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周氏低着头,赶紧上去给老夫人顺气,同时也有些不解的道:“母亲,人走就走了呗,您生这么大气做什么?在说,您可别忘了,她可是老太爷平妻慕容氏的孙女,如今她走了,您这不正好出口恶气嘛。”
“你懂什么?”
老夫人气的一把将周氏推开,厉声喝道:“你也知道侯府易主,如今正是陛下缅怀忠良的时候,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将忠良之后给赶出了家门,以后叫整个京城的权贵,怎么看我们侯府,叫陛下怎么看我们侯府,他们只会觉的,我侯府是个人情寡淡之地……就连,正儿刚到手的仕途,也被你给害了呀。”
是的,多年前,她这个忠勇侯府正妻,眼睁睁瞅着老侯爷将那个狐媚子,慕容氏,带进侯府,扶为平妻,后,还将候位承袭给慕容氏的儿子,又生出一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楚行云。
老夫人这些年,虽表面吃斋念佛,可心里却是恨毒了慕容氏的儿子跟孙女。
可如今,绝不是赶楚行云走的最佳时机。
周氏一听这一通指骂,吓的可不轻,才知,自己这莽撞一举,竟是闯下的大祸,当即大哭着跪在了地上,“母亲,儿媳知错了,儿媳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么严重……”
楚行云母亲早逝,父兄战死,又遭了皇子退婚,是典型的落了毛的凤凰,她不过是想多踩一脚,出出气,可这一脚,却踩出了大事。
“母亲,夫君可是您的亲儿子啊,咱们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如今,您可千万不能让那小蹄子一人,坏了夫君的仕途啊,您到是赶紧想个办法。”
老夫人憋了一肚子火,强自镇定的想了想,“还能有什么法子,还不快去把人找回来,先软言细语的哄着,若是在生出什么乱子,我定不饶你。”
面对着老夫人,森然的目光,周氏吓的是面无人色,正要扭头出去。正好迎面碰上了传话的小丫鬟,进了门就道:“老夫人,夫人,侯爷回来了。”
周氏面上一喜,可立刻又是一慌,生怕今日之事被夫君知道了,责骂她。
一甩帕子,怒道:“回来就回来了,嚷嚷什么?”
“可是……”小丫鬟支吾为难的看了眼老夫人,又看了眼周氏,最终把心一横,如实的道:“侯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了两个新姨娘,说是,在外头养了小半年,如今已经怀了身孕,所以……”
“啪……”
本就火起的老夫人,一听,直接狠狠的就将旁上的一只,八宝玉净瓶,给摔在了地上。
而周氏,更是怒不可仰,差点没将手中的帕子,撕成碎片,“好你个楚天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竟背着本夫人,搞了两个贱货,还敢带进门,看本夫人不撕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盛怒之下的周氏,早就将老夫人的吩咐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一阵风似的的冲出了荷香园,今天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冤孽,冤孽……”
老夫人在荷香园气的直跺脚。
……
另一面,举着伞,行走在雨中的楚行云主仆,在行至街角的时候,忽然停住的脚步,伫足喝道:“谁,出来。”
坠儿一惊,有些不明所以,就见,街角的拐弯处,慢慢的就走出了一个身披蓑衣的老人,带着一只大大的斗笠,面有激动的上前道:“老奴无能,见过小姐。”
“张叔?”
楚行云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张充满沧桑,却布满善意的容颜。
“不敢不敢,老奴贫贱,怎担得起小姐这一声称呼。”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忠勇侯府的过去的护院总管,亦是父亲麾下,退下来的老兵。换句话说,楚行云,是被他们这干老兵看着长大的。
此刻在见,一时,竟都是苦笑。
“什么小姐不小姐,我如今不过也是丧家之犬,只是没想到,在这大雨中,还能跟张叔在见,其他人,都还好吗?”
想到侯爷去世,小姐遭受欺凌,张叔终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我们都好,只有小姐不好,没想到,大老爷竟是如此不顾念亲情的畜生,他也不想想,当初在赌坊欠债,要不是侯爷拿出积蓄,给他擦屁股……”
“行了,这些事多说无益。”
虽然心里,对那个不知好歹,贪财忘义的大房夫妻没什么好感,甚至是厌恶。但楚行云坚信,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没有忠勇侯府小姐的身份,她照样可以活的很好。
这时,又听张叔道:“小姐,您如今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吧,如果不嫌弃,我们老哥几个,住着一个四合杂院,您……”
“好,就听张叔的。”
楚行云没有逞强,直接点头同意。
跟随张叔,绕过两条街,就到了京城人俗称的平民窟。
一进入那破败的四合小院,张叔就迫不及待的朝屋里招呼道:“铁子,老王头,老刘头,别睡觉了,快来看,谁来了。”
一嗓子喊完,屋里立刻走出几个同样满布风霜的老人,一见楚行云来了,立刻露出即是喜悦又是激动的神色,并齐齐跪地,行了个大礼。
“老奴给小姐请安。”
“诸位无需多礼,快快起来,”楚行云赶紧迎了上去。
这三人正疑惑,小姐这般尊贵的人,怎么会驾临此地。后,就听张叔将刚才的事,娓娓道出。
冰凉的空气里,瞬间便染上了浓浓的火药味,“楚天正这个王八羔子,以前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侯爷跟世子爷尸骨还没寒,他居然干出这种事。”
那被唤作铁子的老人,一双铁拳,握的咯咯直响,过去,他也算军中的狠角色,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就是无儿无女,退伍后,一身伤病的他才被侯爷收留。
侯爷就是他的恩人,看着侯爷的女儿受难,他怎能坐视不管,被压抑了多年了暴脾气,立即就涌了上来,“老张头,老王头,老刘头,我们都是半死的人了,敢不敢跟我去干票大的,冲进侯府,宰了那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张叔呸的一声,啐了口吐沫星子,“刚才我便是这么想的,咱们哥几个,命早就交代给侯爷了,如今,死也要给小姐杀出一条血路。”
说着,几个人大有操家伙出去的意思。
“慢着。”
一声娇喝,浑身狼狈,举着雨伞的楚行云,已经立于堂前,她苍白绝美的容颜,冷肃到了极致,音色淡淡的道:“诸位好意,行云心中明白,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切不可乱来。”
冲进侯府,宰了那帮丑恶的东西,固然大快人心,但她楚行云不想因一己之私,害了这些昔日的旧部。
他们在战场上拼杀了半辈子,如今,他们应该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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