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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白玉的地面上，闪着温和的光泽，青瓦铸成的宫殿，仿若都被晨光给笼罩了，初春之后的第一场雨，四处都弥漫着潮湿，红墙开道的小路上，只有寥寥的人影，而此刻，一个娇小的人儿，便是那般的小心翼翼，连头不敢抬一下。
大理石柱的旁边，一双金丝勾勒的靴子露出，紧接着便是一雍容华贵的女子，她本是打算朝着一侧转身而去的，却在瞥见了那一幕之后，不由的顿住了脚步。
“娘娘……您瞧，那个，好像……”身旁的婢女小声的唠嗑了一声，顿了顿之后，才继续的道，“好像是菀嫔……她从冷宫被放出来了？”
华衣的女子柳眉微蹙，下了两阶的台阶之后便顿住了脚步，饶是眯起了一双狭长的凤目，目送着那女人离去的方向，沉思了一下，低声道，“去看看……”
晨光原本温和，却过不了多久，便升起了太阳，巍峨的宫殿前，她跪的笔直，白皙的脸蛋上渗出了不少的汗珠，却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
金銮殿前负责打扫的宫婢都不由得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朝着她看来，然后扯唇流露出一抹讽刺性的笑容……
果真是自不量力呢，失宠了这么久的女人，也好意思出现在这里？
她的视线内，几乎是一片的模糊，双膝跪的疼痛无比，散乱下来的青丝拂过面颊，坚定的目光紧盯着正中央的那扇檀木门，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菀娘娘……皇上大发恩赐的将您放出来，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儿，何必为了这件事，再触怒圣威呢？”一旁守着的公公再也忍不住的吭了一声，一边目光斜睨向了随行的宫女，立马便有一把伞遮住了她的头顶，挡住了那刺人的光线。
她强忍着膝盖上的疼痛，不改面色，“只求公公再去通禀一下……我只想说一句话，说完这句话，我就立刻离开，绝不逗留！”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这几年，她呆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早已经学会了服从，学会了屈尊，学会了一切，只是性子……还是不改倔强。
姚公公不由的叹息了一声，无奈的看向她，“娘娘，奴才还是好心的劝您一句，回去吧……若是真的触怒了皇上，那顾家……可就真的要灭亡了啊！”
她的神色似乎有了一丝的拨动，清澈的瞳孔中闪过的光亮，让姚公公的心都不由的震了一下。
“公公，菀言素日待您不薄，纵然曾经娇惯，也没有哪里对不住公公，难道连让您带个话也不可么？“
一句话，让姚公公愣了好半响，一直没有回过神来，见她一直怔怔的盯着自己，方才摇了摇头道，“娘娘，您也莫怪奴才，奴才已经被退了四回了……这皇上和贵妃娘娘正听戏曲呢……只怕……“
姚公公略有些为难的说道，而她，亦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正垂眸思忖的刹那，耳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声银铃般的笑声，她迅速的抬起眼来，只是在瞥见那场景的一刻，纵然已经平静的心绪，再度的漾起了波澜……
她惶然的嗔圆了一双美目，怔怔的望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他如同三年前一样，雄姿英发，健硕的步子正朝着她走来，而在他的怀中，正娇羞的笑着的，不正是当今隆宠六宫的纳兰菲？
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心如止水，可是看清这个场景的时候，唇中弥漫出来的，不是苦涩么？
“朕正要陪着菲儿去御花园赏景，你来做什么！”男人的步子在她的面前顿下，毫不吝啬话中的尖酸，一双黑眸锐利的扫向她，顷刻间便让她体无完肤！
“我……”所有的话似乎都哽咽在了嘴边，翦水秋眸总让觉得能滴出泪来……
“姚长卿，摆驾！”他大喝一声，手猛的抬了一下，脸上早已经布满了不耐烦的神色……
旁边的姚公公咯噔了一下，马上便挥了挥手，招呼着身后的宫人一同跟上……
他宠溺的望着怀中的女子，却甚至不愿意向她多投去一记眼神，漠然的从她身旁离去……这一幕，恍若相识……
“南宫墨！”她陡得回过神来，压抑了已久的话从唇中蹦出，但是下一秒，男人的身子便猛的转了过来，双目迸发出浓浓的火焰，大手直指向她，“顾菀言！你还以为你是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么！敢叫朕的名讳！是当真以为朕不会让整个顾家一同陪葬吗！”
好端端的天，却乌云骤变，温度迅速的降至了最低，男人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堪比乌云，嗜血的眸子几乎要将她给穿透！
“菀嫔娘娘还是赶快和皇上认错吧……皇上是万民的皇上，必然是英明的，不会和你一般较量……”纳兰菲的目光扫向她，轻声说道，只是声音中夹杂的，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菲儿，别和她多说什么！你身为贵妃，更怀有身孕，和这般下贱的女人有什么好说的！”男人的话几乎一刻都不能让她呼吸，痛苦的几乎四肢快要麻木了……
顾菀言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道，“臣妾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感谢皇上的恩情，感谢皇家的宽恕……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话毕，她欠下身子，两手扶住了地面，忍着腰腹处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疼痛，将脸部贴地，叩谢了一下之后才缓缓的直起了身子，从嘴中溢出了几个字来……
“从此，顾菀言与皇上，互不相欠！”
在心中琢磨了许久的话说出来，竟然是这般的流畅，就连她都忍不住小小的诧异，可是在听清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时，又觉得是这般的嘲讽……
也对，细想起来，三年前的自己，只怕他已经是恨之入骨了吧？若非忌惮着顾家，忌惮着父亲的颜面，她还能安好的站在这里么？
心头舒畅了许多，她吐出一口气来，吃力的用手撑着地，准备站起身来，只可惜跪的久了，腰酸背痛……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牵扯了神经。
“既是知晓皇上根本不屑于搭理你，你又何必如此自取其辱呢？”就在她快要起身的时候，一声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有人影正朝着她走近。
顾菀言的身子猛地顿了一下，过了半响，才了起来，平静的目光毫无波澜，直直的看向正站在自己面前满头金钗的优雅女人。
对方正用那双狭长的凤目打量着她，蔻丹的手指搭在身旁侍婢的手臂上，年岁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的痕迹。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娘娘福寿安康……”她款款一拜，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拨动。
萧雪熙面不改色，身姿袅袅，一副母仪天下的风范，只是眼眸眯了眯，似乎闪过了些许的震惊。
“时过境迁，倒是不想皇后娘娘容颜未改，一如三年前一样……”她轻声说道。
“本宫又如何会想到，曾经最爱在后宫惹起波澜的菀嫔，竟然也会被时间打磨成这般拘谨的模样……本宫心想，冷宫，必定教了你不少的东西！”萧雪禧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说道。
萧雪熙还是那样，说话的时候总是不忘记嘲讽，曾经的她会仗着自己得圣宠又家境优渥，与她一争高低，而今，却连一丝的想法也没有了。
顾菀言欠了欠身子，仿若压根便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如若皇后娘娘没有别的事情，臣妾便先告退了……”
话毕，转身准备离去……
只是就在这个刹那，萧雪禧却猛地上前了两步，一把抓住了她的细腕……
女人瘦削的身子瞬间就被拽到了萧雪禧的面前，平静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抓不着的光亮，直直的看向那双充满了嘲笑的凤目。
“皇后娘娘这是作甚？”她吐气如兰，并没有挣扎，反而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萧雪菲。
“本宫只是想要知道，是否从今日开始，后宫中便再无嚣张霸道，喜欢仗势欺人的菀嫔……有的，只是准备孤独终老的顾氏？嗯？”萧雪熙勾了勾唇角，仿若是听见了一个笑话，手下的力道并没有放松，丝丝缕缕的疼痛感正传递到神经……
她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反感这样的行为，准备挣扎着将萧雪熙的手甩开，萧雪菲却忽然用那只纤细白嫩的玉手，小心翼翼的执起了她冰凉的手掌，细细的查看着，甚至用蔻丹的指甲缓缓从上面拂过……
三年冷宫的生活，她的手掌再无曾经的细致嫩滑，只剩下惹人恶心的粗糙……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会心生厌恶。
“你难道就这么的自甘堕落，打算一辈子都是如此么？难道就不想要报复那些，对你百般刁难的人么？顾菀言，你知道么？相比较而言，本宫会更喜欢曾经的你呢……”
听见萧雪熙的话，她仿若有些震惊的身子晃了一下，抬起眸来，略有些不解的看向对方。
萧雪熙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后宫的女子若是连恩宠都不去争，那便真是活该。本宫愿意相信曾经的你并无杀人之心，不过是被人小心利用，既是如此，为何不努力一点，让真相浮出水面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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