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浮华门尊为东方第二大修仙门派,底蕴之雄厚,唯天清宗比。门下镇宝塔、曲水亭、百草园等处,皆为世间罕见的珍奇宝地。在这之中,尤以涵纳世间无数珍奇草药的百草园名声最响。
身为浮华门的弟子,却不知百草园所在,这件事本身便值得怀疑,再者古琅又是新人面孔,因而当他在门下打听百草园去路时,引得指路的那位师兄好一阵狐疑。但只是略耽误了一会儿,古琅便朝着百草园的方向大步走去。
作为门下三大宝地之一,百草园自不四面开敞,而据那位指路的师兄所说,百草园位于惊云殿之后,与东院子弟的居所相隔不远。
古琅上山已有半年时间了,却极少走出西院,一方面与师父的规矩有关,另一方面,还是因为他不愿无谓地耽搁时间。故而他对于浮华门的认知,大部分仍停留于在山下时,从人们口中听说到的那样。
然而,当他踏入惊云殿后方,当层峦叠嶂的指炼峰陡然呈现在眼前时,他不禁仰头张口,望而兴叹,恍然才明白自己的眼界是何其的渺小。
指炼峰,顾名思义,供以门下弟子修炼之地。在一片视野开拓的平地之上,数座近十丈高的指峰拔地而起,而峰顶之上,架起了一座座白石坛,以螺旋石阶连接地面。数十座白石坛上,无数门下弟子排列有序,齐声高喝,修炼动作整齐划一。
每一声震喝,都由数千声音汇集而成,震天动地,气势磅礴!
这,才是浮华门的本来面貌,世人敬之畏之向往之,所谓距天一尺的求仙者之所在。
古琅途经此地时,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似乎被那声声震喝的威能所震撼。在指炼峰下,亦有不少弟子往来,人游如织,不少人注意到了古琅那张陌生的面孔。
在众人瞩目之下,古琅蓦地回过神来,神色匆忙地离开了指炼峰,朝着百草园径直走去。
俄顷,绕过几座弟子居住的院落,又向深处走了百步,眼前又出现一片开阔平坦的地带,而百草园,就屹立不远处的一片树荫下。
古琅远远一看,只觉百草园与普通院落并无太大差异,唯四面围墙稍高,刷漆稍白,瓦片稍新,却如何也看不出“宝地”二字来。
他在石拱门外,环顾四周,有不少弟子走过身边,却似乎无人在意他的举动,好似百草园本无禁制,以随意出入一般。
“不是说门中禁地吗,怎么如此普通?”古琅忍不住抬头看向头上,那块崭新的红匾,上书:百草园。
站在门前犹豫了半晌后,古琅还是毅然穿过拱门,走了进去。
“这是……”
当古琅走进百草园,视线陡然之间阴暗下来时,他惊讶得近乎无法将张开的嘴合上。
这哪里是什么百草园,分明就是一座藏书阁!
数千列三人高,五人长的褐色书架,整齐而拥挤地排列在百草园中,而古琅自进门起,就走入了一列书架间的通道,两行书架高耸如山,而通道间光线阴暗,活像是走入了一条幽谷小径。
“呼!”古琅强自镇定,举目看向两旁,只见这些书架上排列的却不是书籍,而是形态迥异,色彩缤纷的各式草药。
更加令人震惊的是,这些草药并非种植于土壤中,而是凭空漂浮在书架上,被一层淡蓝色的光膜所包裹着,以至于香气也无法飘出来。
眼前,一只奇怪的果实引起了古琅的注意,它只有巴掌大小,被光膜包裹其中,却长得像是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蜷缩的四肢清晰见,它紧闭着双眼,安详沉睡。
古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那只奇怪的果实,却在这时,有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前面的通道中喝止道:“住手!”
古琅猛然收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女子气势汹汹,飞快走了过来。
“让开!”她不由分说一把推开古琅,走上前去仔细查看那只人形果实,确认果实无恙后,转而瞪向古琅,怒不遏地道:“你是哪个长老的弟子,竟然如此不懂规矩!”
古琅自知险些犯错,为了不给师父惹麻烦,他急忙放低姿态,低下头道:“弟子古琅初入浮华,不懂规矩,还请师叔见谅!”
“古琅?”女子脸色微变,眯起眼睛打量了古琅一番,问道:“你就是那个徒手爬山的古琅?”
古琅抬起头,疑道:“师叔认识弟子?”
这时古琅方才看清这位师叔,青衣裹身玲珑有致,面容白皙,柳眉清目,虽眼角生出些许皱纹,却仍从五官中看出其年轻时候,必定是位不方物的美人。
女子莞尔,顿时敛起了怒意,笑道:“岂止是我认识,浮华门下,古琅此人,谓人尽皆知。”
古琅为之哑然,奇道:“师叔何出此言?”
女子嗤笑一声,道:“若是换个人徒手爬上浮华峰,也能人尽皆知。”
“原来如此……”古琅苦笑道,随即拱手施礼,恭敬问道:“弟子还不知道师叔该如何称呼。”
这段插曲,却是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那中年女子随即恢复了肃然的神情,说道:“我姓何名玥,管理百草园已有百余年,像你这样直接走进来的,目无规矩的弟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古琅低头道:“弟子知错。”
何玥睨了他一眼,问道:“你来这里是为求草药?”
古琅点头应道:“正是,弟子为求一株沸热草而来。”
“沸热草?居然还有人求那种东西?”何玥的眼中有一丝疑惑,但她似乎对古琅的目的并不感兴趣,点点头道:“跟我来吧。”
她领着古琅在巷道复杂的书架间曲折穿梭,不知绕了多久,才在一排书架前停下,素手指向书架上一株普通无奇的蓝草,道:“这就是沸热草了。”
忽然,她长袖一挥,道:“退后。”
古琅依言向后退了两步,只见何玥举手竖指,闭目诵诀,气息长出。但听这段口诀不仅念诵极快,且音古怪,好似异族语言。
片刻之后,她收起手诀,对古琅说道:“好了,你在这里等小半时辰,沸热草外面那层镜膜就会自行消散,到时你再取走便是。”
古琅略一施礼道:“多谢师叔。”
这时,百草园门口处又传来几人谈话声。
“你在这里等着,不许触碰其他草药,这些镜膜皆是由割裂结界所制,锋利无比,非灵游境强者不破,若你想要留下一截断指,我倒不介意替你包扎伤口。”何玥冷眼一瞥,转身朝门口处走去。
狭长的通道间,只剩下古琅一人。
他向书架凑近了些,双眼凝视着沸热草上颜色逐渐变淡的镜膜,神色敬畏,嘴里喃喃道:“非灵游境强者不破,割裂结界……倒不知与墨回相比,孰利孰钝。”
这古怪的念头仿佛一颗种子,在他心底落地生根,疯狂滋长。
他环顾左右,确认无人,又听见何玥与几名弟子的谈话声,似在远处,一时间怕是不会过来。
兀自将得失衡量了一番,古琅反而对这割裂结界兴趣更甚,一不留神,墨回已被抽出了剑鞘,握在手中。他的心脏狂跳不止,连同墨回的剑锋,也一并微微震颤,向着镜膜缓缓刺去。
也许这般举动会使他被逐出浮华门,但那道光的镜膜,仿佛挥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霎时间令他失去了理智。
随着剑尖抵在了镜膜上,古琅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并握剑柄,想要控制住颤抖的剑身。
他轻轻向前送力,镜膜在墨回尖锐的尖刺之下,恍若泡沫一般,向内凹曲。
忽听砰地一声轻响,墨回漆黑的剑身,穿透了淡蓝色的镜膜,只见青色灵纹隐隐一闪,眨眼之间,镜膜便消隐于无形,随即沸热草轻轻地落在了书架上。
古琅心头一喜,急忙插剑入鞘,伸手将沸热草摘下收入怀中,即刻准备离开,回去给大师兄疗伤。
就在行将转身之时,他的动作却忽然凝固住了。一枚长满尖刺的六角状果实,倒映在他被镜膜照亮的瞳孔中。
这枚果实并不显眼,却又与周围的一切珍奇药草迥然不同,因为它在凭空自转!上面那些绿色的尖刺忽而收起,忽而长出,好似活物,十分诡异。
古琅转过身,正面朝向那枚六角果实。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须臾之间,就有无数个念头从脑海闪过,好的,坏的,复杂的,简单的,它们就像蛛丝一般,纠缠在一起,然后汇聚成为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他想要它!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不足片刻后,古琅已然抽出了墨回,朝那枚果实的镜膜刺了过去。又听砰地一声,那枚六角果实落在了书架上。
他缓缓伸出手去,眼底流露着强烈的渴望,嘴巴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忽然,何玥师叔的声音从隔壁的书架后面传来:“古琅,你还没拿到沸热草吗?”
古琅陡然惊醒,一把抓过六角果实,想要藏入怀中。然而,当他握住那只六角果实时,却突然改变了想法。
何玥师叔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他把口一张,将六角果实飞快送入了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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