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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静谧,乌云掩月。
一个瘦弱的人影如期抵达周月壁,走过石拱门,踏入恍若月盘的周月壁。小小圆坛上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却互不打扰,相坐甚远,似在刻意营造出一种三角阵形。
这是大师兄李净尘设计出最好的阵位,以便三个人能够尽可能的吸纳到更多的月华灵气。这其中最为受益的,正是还未突破气玄境二重的古琅。
这是他来到周月壁修行的第一百天了,螺旋阶梯上的阴魂每晚都会成为他修行的阻碍,但他登梯的速度却远胜当初,也因此而获得了更多在周月壁上打坐修行的时间。
但既然能够每晚可在此坐修,那又何苦去争夺进入地火结界的机会?
古琅昨夜将这个疑问抛给大师兄,得到的回答却是:周月壁聚纳的月华灵气,属阴性,吸纳太多会对灵池造成影响,而地火结界中的灵气是纯正的阳气,吸纳越多,对修为助益越大。
尤其是对于即将突破聚念境的两位师兄而言,周月壁的修行仅是聊胜于无,并无太大效果。而如今翻过了旧年,离秋天地火结界开放的日子也不再遥不可期。
不知不觉,天色微微见亮,古琅睁开双眼,迎着从东方的夜空中照出来的一抹金辉轻轻吐了口寒气,今天的修行也到此为止了。
回到屋中后,古琅好好睡上了一觉,醒来时,浑身舒畅,午后的阳光也正暖人。
他推门走出小屋,看到二师兄在院中扫地,地上的积雪已有了一些消融的迹象,但周冬瓜却一脸忧虑,引起了古琅的注意。
“二师兄。”古琅走过去唤了他一声。
周冬瓜显然心事重重,忽然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朝古琅看过来,拍拍胸脯道:“你可吓死我了,小师弟。”
古琅笑道:“二师兄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周冬瓜摇摇头,继续打扫,道:“没什么,有点儿没睡好。”
古琅点点头,在小院里看了一圈,问道:“咦,怎么不见大师兄?”
平日这个点,大师兄应该早就醒了,要么坐在院中看书,要么在院中操练一套有静心功效的拳法。
谁知道这话问出口,周冬瓜那副担忧的表情便再也掩藏不住,长叹一声道:“哎,大师兄和师父去惊云殿了。”
古琅奇道:“他们去惊云殿做什么?”
周冬瓜将扫帚轻手放回墙边,一脸苦涩地道:“天清宗的人来了。”
“天清宗?”古琅心头一紧,午睡之后残余的倦意一扫而空,眼神凛然,追问道:“天清宗的人为何会来我浮华门?”
周冬瓜看了古琅一眼,回过神道:“哦,小师弟你刚入门可能有所不知,今年青龙寺将召开的一甲子一届的品相大会,届时我浮华门与天清宗都会参加,今次天清宗造访,估计也是因为这事吧。”
古琅眉头一皱,问道:“品相大会?那是什么?”
周冬瓜挠挠头,满面惑色道:“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与大师兄是二十年前被师父带上山的,关于品相大会也只是听师父寥寥提及,好像是一种神明降诏的仪式,听说这一传统已沿袭千年,不过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
古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二师兄为何这般愁恼?”
周冬瓜瘪了瘪嘴,脸颊上的肥肉挤出一大块来,好似要掉在地上:“天清宗与我浮华门向来势不两立,若非有青龙寺挟持,恐怕早已……唉,不提了不提了,这等事情与我这么一个‘伙夫’也没多少关系,嘿。”
古琅沉默片刻,忽然调头走进屋里,再出来时,已将墨回配在腰间,他一脸肃然,径直便往外走去。
周冬瓜见状立刻就知道古琅心中打算,在树下喊道:“小师弟,你小心些不要撞见师父了,他老人家一向不喜欢我们离开西院。”
“我知道了,多谢二师兄。”古琅摇摇手,大步走出了小院。
惊云殿,十八盏宝光灯悬挂在十八根巨石柱上,将偌大的惊云殿映照亮敞,阵阵仙气从地表升起,浮于殿内。
殿下,五位浮华门长老列坐其次,门下众多优秀的年轻弟子站列其后。而对座之上,两位紫衣相貌相仿的老者镇坐如钟,目若止水,气韵沉厚悠长,仙气不发而威,正是天清宗下二位大长老,弘鹤、弘峥。
在二位长老身后,是数十位天清宗年轻子弟,个个英气勃发,资质不凡。其中又以一男一女两位年轻弟子最为出众,男子剑眉星目,轮廓深刻,英姿威武,唇角微微带笑,大气得体,引得诸多浮华门年轻女弟子注目。
再观身边那位紫衣少女,窈窕旖旎,面白如玉,肌肤吹弹可破,一双乌眸映寒光,气质冷若冰霜,腰间配剑一把,宝石蓝的剑鞘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气,令人难以靠近,但那张美煞天人的容貌还是让浮华门下许多年轻男弟子陶醉不已。
位居上方的掌门人王近远,在天清宗众人身上扫过一眼,微笑道:“两位长老不远而来,实乃我浮华门之幸。说来本座与贵派古宗主已有六十年未见,上一次,也是在青龙寺的品相大会上,那时古宗主还未突破灵游境……晃眼便是一甲子,光阴不等人呐!”
听王近远话中有些许自嘲之意,弘鹤长老还以微笑,笑容和蔼,道:“王掌门言过啦,您身子骨正是强健时,倒是我与弘峥才是垂垂老矣。”
此话一出,殿下传来阵阵和睦笑声。势不两立的两派仙门,却能够共坐一堂,和睦相处,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而促成这种罕见状况的,是,并且也只能是青龙寺的品相大会。
浮华门五位长老虽表现不如掌门自在得体,却也掩藏极深,尤其一个干脆闭目打起瞌睡来的瘦老头儿引起了天清宗两位长老的注意,弘峥微微眯眼,手指在木椅扶手上轻轻敲打,肃气陡生。
王近远何等能耐,自然一眼就明晰状况,随即轻咳一声。
“嗯?”睡得正是香甜的项叔牙从梦中醒来,嘴里还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梦呓,毫无庄重可言,只见弘峥弘鹤两位长老脸色黑得可怕。
站在他身后的李净尘哭笑不得,低低提醒一句:“师父……您好歹还是稍微打起精神些来,毕竟这是在惊云殿上。”
这段插曲并未影响大局,双方假意寒暄之后,便该进入主题了。
弘鹤转过头,对那名姿色绝美的女弟子说道:“钰琦,跟你师兄带弟子们到殿外去候着。”
“是。”那少女应道。
掌门王近远闻言却是大度一笑,说道:“弘鹤长老可叫天清宗的弟子们不必太过拘束,我等谈话也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了结,不若叫他们在浮华门中随意逛逛,两位长老以为如何?”
弘鹤弘峥二位长老互相交换一记眼神,点点头,道:“好吧,那便谢过王掌门美意了。”随即转头对那女弟子说道:“出去后把你师弟妹都看好,在人家门下不可妄意胡为。”
少女略一施礼,便随那双眉如剑的男弟子将天清宗弟子们带出了惊云殿。
走下阶梯时,那名引人注目的男弟子却忽然脸颊抽搐,嘴中发出似笑非笑的怪声来。身边的少女冷冷地瞥他一眼,道:“大师兄,这是在浮华门,切勿做出无礼行径。”
那剑眉男子却咧嘴笑道:“师妹,何必如此拘谨,方才在殿上看到弘峥长老作出一副不搭调的严肃面孔,我便按耐不住,若不是你一直死死掐着我的胳膊,恐怕我早已笑崩……”他说着便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少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回眸间,却发现四周不少的浮华门男弟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登时面色一寒。
剑眉男子见她脸色陡变,嗤笑一声,语气略显轻佻地道:“既然王掌门叫我们随意逛逛,那我们便去逛逛吧,也省得师妹你在这里做脸做色的,都不好看了。”
“大师兄,注意你的语气。”少女冷眼看来。
剑眉男子嘿然一笑,道:“好好,我认真些。”他回过头,对一众天清宗弟子说道:“难得来一趟浮华门,正如王掌门所说,师弟师妹们大可不必表现得如此拘谨,去随便逛逛吧,两个时辰后再回到此地集合。”
突然有位弟子插话道:“大师兄,王掌门那话可不能全听啊,我们身为天清宗弟子怎可以在浮华门下随意走动,若是触及他门隐秘……”
哪知话音未落,剑眉男子已然兀自走远出去,还不忘回头打趣道:“那你们就在这里傻等着吧,我独自逍遥去。”
“师姐!”众弟子惊声齐呼。
那绝美少女苦恼地皱了下眉,道:“我去追他回来。”说罢,便也朝着那边追了出去。
……
从小院中出来,古琅本想到走林中路程较近,却不料一头钻入林子里,二话不说就迷路了。
望着四面飘落的树叶,东南西北,迷迷糊糊分不清,古琅愈发焦躁起来,步子也越迈越大,越走越疾。
好像在初次上山时,自己也曾迷路过,古琅甚至怀疑自己有可能是路痴,毕竟从未听说过哪个弟子会在自己门下走迷路的。这事若传出去,恐怕会遗为旷世笑柄。
气恼之下,古琅唰地抽出墨回,剑芒一闪,数节枝条应声断落。
“好剑法!”一个清亮有力的声音忽然在林中作响。
古琅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紫衣,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双手鼓掌,缓缓走来。
瞧其穿着打扮很是陌生,古琅不由警惕起来,寒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愣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有模有样地抱拳施礼,道:“在下天清宗弟子,薛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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