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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你动作轻一些，小师弟还没醒来。”
“哦。”
耳边是二师兄与大师兄在交谈，古琅费力地撑开了眼皮，阳光突然照来，刺得他双目流泪。
“大师兄……”古琅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呻吟。
从昨夜起就在古琅的小屋里守候，李净尘听到古琅唤他，惊喜不已，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床边，关切道：“小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我……”意识有些混沌，古琅看着李净尘，愣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道：“我没事的，让大师兄担心了。”
李净尘声音一丝嘶哑：“没事就好。”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周冬瓜，说道：“冬瓜，把炖好的汤盛一碗过来吧。”
周冬瓜应了一声，匆匆走了出去。
从窗外洒入小屋的阳光，落在脸上，丝丝温暖，古琅心想这时大概正是午后。
李净尘看着古琅侧脸，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轻轻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陷入了沉默。
在枕边，古琅看到了自己的宝具墨回，两把漆黑的短剑安静地躺在床头，没有一丝生气。一场血腥的回忆突然浮现于脑海，他的双拳，在被褥下悄悄攥紧起来。
过了一会儿，周冬瓜一脸慌张地走了进来，李净尘立刻站起身来，问道：“冬瓜，怎么了？”
周冬瓜肥圆的脸有些苍白，说道：“大长老来了！”
李净尘脸色一变，不禁低头朝古琅看去，目光却正对上他的眼睛。
古琅从床上缓缓坐起，一脸疲惫地说道：“大师兄，我闯出来的祸应该由我去解决。”
李净尘和周冬瓜对视了一眼，满面愁色，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吧，小师弟你且放心，这件事本是东院弟子不对，师父一定会维护你的。”李净尘说道。
“嗯。”古琅无力地应了一声。
由于如今有万木诀加身，古琅伤愈速度更上了一层台阶，浑身已无伤疼，但四肢却松软无力，这想必是青木灵力在治愈伤口时消耗过度的缘故。
在李净尘的搀扶下，古琅下床换好衣服，走出小屋，来到了隔壁项叔牙的院门前。
还未进去，便听见院中大长老浑厚的声音怒道：“项叔牙，你那徒儿毁了方易的宝具，害他经络大伤，你却连个说法也不给，天底下哪有你这等无理之人！”
“哼，你还好意思来找我要说法，你膝下五名弟子围攻我徒儿时，可曾想过后果？”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师兄，我早告诫你不要偏爱膝下弟子，否则有恃无恐，迟早惹出祸患来。昨日那事说来只是一场比试，本不算得什么大事，可你那徒儿竟然催动雷光六闪咒这等威法，若非我那徒儿体质不俗，那双腿早便废了……我不找你讨要说法便是念在同门情谊，不愿计较，你倒反还找上门来。”
在门外听了一阵，二位长老争执不下，看来当事人不现身，怕是没法平息此事了。
古琅定了定神，对李净尘说道：“大师兄，我自己进去就是。”
李净尘虽还有些担心，还是点点头道：“好吧，你伤还未痊愈，切记情绪不要过激。”
“师弟明白。”
古琅走进了小院。项叔牙与大长老何夫圣正在树下那张石桌两端对坐相视，气势上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何圣圣率先看到古琅，冷哼一声，道：“你那好徒儿来了。”
项叔牙也朝古琅看过来，皱眉道：“你下床来干嘛？赶紧回去给为师老老实实地躺着。”
古琅愣了一下，又听何夫圣薄怒道：“回去，回哪儿去？不给老夫一个说法，哪都不能去。”
项叔牙毫不客气地道：“说法就是你五个徒弟围攻我徒儿一人，还被打伤一人。”
“你这是在偏袒！”何夫圣拍桌而起。
项叔牙瞥他一眼，冷冷道：“师兄何尝不是在偏袒自己的弟子，彼此彼此。”
何夫圣斗嘴不过，老脸涨得通红，好不气恼。
“你、你，好！我这就上禀掌门，请他来主持公道！”
“何夫圣，我劝你先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上禀掌门，当心适得其反。”项叔牙幽幽说道。
何夫圣愤而甩袖，转身离去，经过古琅身边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院中，只剩下师徒二人。
站在石桌前，古琅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不因击碎方易的宝具而惭愧，却是因为给师父添了麻烦而心头难过。
项叔牙上下打量了古琅一番，轻叹一声，问道：“伤都好了？”
古琅低声道：“对不起，弟子给师父添麻烦了。”
项叔牙窒了一下，忽然笑起来：“就因为刚才何夫圣来找为师讨要说法？”
古琅点点头，没有说话。
项叔牙摇摇头道：“哼，他啊，只是因为他那徒儿资质远胜过你，境界也要比你高上一重，却被你给重伤，面子上挂不住罢了，这件事真要说到掌门那儿去，他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古琅抬起头看了项叔牙一眼，心中一热，眼眶就有些湿润。
但项叔牙话锋一转，肃然道：“不过，这并不是说为师赞同你与他人争斗，不论如何，你下手过重打伤同门亦是事实。”
一想到自己或许让师父感到失望，古琅的情绪就十分低落。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渐渐在意起身边的人，两位外貌迥异却同样善良的师兄，骨瘦如柴却痴迷武道的师父，他们似乎在将古琅那三年的孤独慢慢填补，甚至溢出。
但越是美好之物，便越来之不易，也越容易失去，对古琅来说，他不能倚靠，不能依赖，不能沉溺这种软弱的情绪，那会减慢他前行的脚步。
转眼古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坚决地道：“请师父责罚。”
项叔牙冷冷道：“罚，自然要罚。”说着，他站起身来，在树下来回踱步，幽幽道：“还有几月就到了地火结界开放的时候，到时十八个名额，你必须争取到一个，不然为师就当没收过你这徒弟，你就打包下山去吧。”
古琅耸然哑口，这番话令他始料未及，他如何也想不到这惩罚竟会来得如此之重，退一步，便直接断却了求仙路。
果然他还是惹师父生气了。
古琅低着头，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应话。
项叔牙却丝毫不理会他的情绪，兀自说道：“从明天起，你就要随你师兄去周月壁一同修行，必须在两个月内突破气玄境二重，否则那地火结界你也不要去参加了，听明白了吗？”
古琅暗暗咬牙，应道：“弟子听明白了。”
“下去吧。”项叔牙冷冷挥袖道。
“是。”古琅声音有些颤抖，低头走出了小院。
直到他的身影从院门口消失，项叔牙紧绷面皮才松下来，方才还一副愤而肃然的表情，突然就换成了一张欣慰的笑脸，变幻之夸张，令人啼笑皆非。
一道身影忽然从院门口闪出，略有不满地说道：“师父，您就不怕小师弟伤心。”
项叔牙一看来人是李净尘，也懒得收敛起脸上笑容，仰头望着那棵枯树，说道：“你不懂你那小师弟，给他压力越多，反而更能激发他体内的潜能。”
李净尘还是有些看不过，皱眉道：“师父，弟子并不认为小师弟挑战实力高于自己的对手是件明智的事。”
项叔牙自顾自地越笑越开心：“为师高兴的是武之一道，在你小师弟身上出现了希望，唉，说你也不懂……”
李净尘无奈地叹一声，抬头看，却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冬意。
冬雪已至，宛若鹅毛纷纷飘落。
古琅站在小院中，月光将地上薄薄的一层积雪照得发亮，宛如银毯。
不多时，大师兄和二师兄同时推门走了出来，二人皆是衣着整齐，气息沉稳，丝毫没有入夜之后的倦怠。
李净尘走到古琅跟前，将一裹包着什么东西的绸布递给古琅，说道：“小师弟，这是师父给你的。”
古琅心中奇怪，将布展开，两把质地奇佳的剑鞘呈现在月光下。
只见这两把剑鞘，由黑漆铺底，又以黄漆雕画出犹如烈火燃烧般的纹章，剑鞘轮廓平滑，煞是美观。
见到如此精美的剑鞘，古琅难以自制，急忙将挂在腰间的墨回轻轻插入剑鞘中，只听咔咔两声轻响，剑锋入鞘。他将剑鞘横系在后腰的腰带上，两把剑鞘鞘端水平对置，虽有些沉重，却相当合身。
古琅对李净尘说道：“多谢师兄。”
李净尘笑了笑，道：“该谢的是师父。”
古琅突然沉默了。
李净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及此事，苦涩一笑，看了看周冬瓜，叹道：“走吧，我们去周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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