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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二晌午,廉颂护送李明绮的棺椁进了地宫,苏音远远的看着,没有跟过去。
昨夜的疯狂过后,浑身好像散了架,双腿发软,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苏音,跟我走。”久违的声音令她眼前一亮,顺从跟着那人退出人群,溜进了树林。
“天澈……”她甜甜的笑了,满心欢喜。
太子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她就地打转,而是松开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我听说绿柳庄失火了,你娘她还好吗?要是你娘无处可去,我可以给她安排住处。”察觉到她的沉默,廉天澈满眼宠溺,柔声哄劝。
“我娘……没有逃出来……”
紧紧靠着他,苏音感觉不到温暖,只觉得冷。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谎,可话到嘴边,就不受控制的丢了出去。
“你说什么?你娘死了?怎么会这样?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廉天澈努力想找出一些破绽。
“不知道……你别问了……”
泪水围着眼眶打转,她失魂落魄的说着,耳边回响着廉颂冰冷的话语,他对你利用大于喜欢……是利用大于喜欢,还是只有利用,从来都没有感情?
“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了。”看来报信的人没有说谎,苏夫人真的被烧死了?
“我只剩下你了……别丢下我,天澈……”
眼泪夺眶而出,心底涌起一阵酸楚,苏音把脸埋进他怀里,来掩饰她的失望和伤心。他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只要扳倒廉颂,我就去向母后求情。到时候,我们又能在一起了。苏音,你说那样该有多好?”
温柔的笑着,廉天澈真诚的目光令她恍惚,多么希望他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没了昭王,昭王妃也将不复存在。苏家和昭王府是姻亲,廉颂落网,苏家不会被牵连吗?
“我做梦都想那一天赶快到来。”
睫毛忽闪,两行热泪滚落脸颊,她的胸口好像被什么给击中,钻心的疼。
“上次在永安宫我给你的字条,你看过了吗?”
“没有……我没来得及看里面的内容,就听说绿柳庄着了火……找不到我娘的尸体,我急蒙了,字条……不知道被我放哪儿了……”
无辜的看着他,只要他肯坦白,哪怕是撒谎哄骗,苏音都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全心全意的帮他。
“字条没了就没了。当面告诉你也是一样。五福斋的当票你放哪儿了?”
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廉天澈在凑到她唇畔,想要给她一个吻,却被她侧脸避开。
“当票在我这儿,可没有带在身上。找个机会,我再交给你。”僵硬的勾了勾唇角,苏音的心凉了。
当票,当票,在他眼里只有当票,他把她当什么?
“苏音,我还等你给我做皇后呢!眼看就到月中了,上个月的帐就没对,这个月我找机会把廉颂支开,你跟他们交代一下,顺便把当票带来……”
太子府的秘密账册握在她手里,一直以来,这是廉天澈认为最妥当的办法。
没人会想到,他会把至关重要的账目交给苏音,更没人会想到她是个理帐的天才。
府里的十个账房先生加起来,都顶不上她一根手指头。为了秘密账册,必须稳住她。
“天澈,你信不过我吗?”
前一刻交账,下一刻她就会人头落地。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太子会对她不利。
“怎么会?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府里的账务我也不放心交给别人……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清雅的体香缕缕传来,循着她的气息,去找她的唇。
与此同时,慵懒低沉的声调在身后炸开。
“太子,戏弄婶婶该当何罪?”
“皇叔真会说笑。”他身子一僵,猛的推开苏音,接连倒退,“本太子看昭王妃精神欠佳,就跟过来看看。”
“是吗?”
“天儿这么热,围这么个东西,难怪你会不舒服。”把人揽在身前,扯下她脖子上的丝巾,廉颂笑的得意。
莹白的脖颈上斑痕点点,那是……他们真的已经……
“皇叔对皇婶可真是疼爱有加!”双拳紧握,廉天澈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面皮抽动,勉强挤出一抹笑。
“新婚燕尔,感情好是应该的。这还多亏了皇兄,请太子代本王问候皇兄、皇嫂。”
“本太子一定带到。”气恼难平,廉天澈再也待不下去,拂袖离去。
等人走远了,廉颂挑起她的下颌,盯着她惨白的俏脸,沉沉开口。
“见到情郎,开心吗?他要的东西,你怎么不给他?”
“我没带来。”
“你是没带来,还是不想给?如果本王没猜错,东西就在藏在簪子里,对不对?”抽出她束发的银簪,尖锐的末端在她的颊边滑过,稍一使力,就能毁了她的脸。
“簪子还给我!我散着头发走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他没理由会发现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别人怎么想,本王管不着。再说,你我是夫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把衣服和首饰让孙德拿出去当了,用换来的散碎银子维持生计。
所有的首饰都当了,只剩下了这支梅花簪。它比其他的首饰要轻,簪子极有可能是空心的,十有八九当票就藏在里面。
“里面确实有东西,但不是当票。不信的话,你可以打开看看。看完之后,你得把簪子还给我,这是我十二岁那年,我爹买给我的。”
不想自找苦吃,就要乖乖说实话。
廉天澈可以利用她,廉颂可以欺负她,越是这样,她越要活下去,绝对不能认输,不能放弃。
“一千两?”他皱皱眉,讥诮道,“你哪来的银票,是老相好给你的吗?”
“这是我娘留给我应急用的。银票你可以拿去,簪子还给我!”心力交瘁的感觉让她浑身无力,没有力气跟廉颂周旋。
“本王不缺你那点儿钱!”把簪子和银票扔在她脸上,廉颂转身向林外走去,“别让本王等太久。”
马车颠簸,苏音靠着车壁,昏昏欲睡,脑袋里不断闪过廉天澈虚伪的笑容,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
车驾突然顿住,她身子前倾,差点儿跌到车外。
“我们兄弟从此路过,听说昭王妃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兄弟们想请昭王妃陪我们喝两杯,给兄弟们解解乏。”
一票黑衣人拦住官道,他们斜跨朴刀,面目狰狞,言语狂悖,一看就不是善类。
“本王要说不呢?”慵懒低沉的声音响起,眼前人影欢晃动,转眼间,廉颂已经飘去了车外。
“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悉听尊便。”不屑的哼了一声,他轻轻挥手,王府侍卫呼啦啦涌了过去,双方战在一处。
打斗和厮杀声传了过来,苏音不担心流寇会沾到便宜,反而好奇这帮人的来历。
土匪打劫专挑僻静的小路,可这里是通往皇陵的官道,一般的匪徒没有这个胆量,难道说他们不是贼,而是……
黑衣人个个都是硬手,王府侍卫被打的节节败退,死伤过半。
他们训练有素,果然不是普通的劫匪。是谁派他们来的呢?是皇后,还是太子?
“昭王,交出王妃,我们兄弟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用不着。”
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强劲的杀气扑面而来,剑光翻飞,处处见血。他踏着贼匪的尸体,一步步向匪首逼近。
“是谁派你来的,说出来,本王饶你不死。”
“哼!不要太得意,你看后面。”
贼匪嚣张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廉颂,扬手斩下他的人头,一脚把无头尸体踹倒在地。
“昭王,好身手!”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劫匪吸引,忽略了车驾里的苏音。此刻,刀架在脖子上,她被一名黑衣人钳住。
“我家主人对昭王妃慕名已久,下了死命令。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人请回去。”
“你可以试试看。”几个起落,廉颂跃到近前,嘲讽的笑了,“跟你家主人一样,都这么不自量力。”
想从他手里抢人,简直是白日做梦!
“昭王妃生得美,又聪慧过人,我家主人倾慕已久。人,今天我必须要带走。否则,就同归于尽!”
刀刃紧紧贴着她的咽喉,落下一道血痕,鲜血慢慢渗了出来。
“再不让让开,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就同归于尽吧!”长剑带起一道劲风,廉颂飞身跃起,向着苏音毫不留情的刺了过来。
“等等,凭什么要你们来决定我的生死!”锐利的剑尖不断的在眼前放大,苏音心慌不已,大声喊道,“死的人是我,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他被迫收住身形,剑锋指着黑衣人胸口要害。
那一剑刺下去,她至多重伤,却能干净利落的解决麻烦。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停下。
“昭王妃远比王爷您要识时务。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对不对啊,昭王妃?”冷望着柔弱的美人,黑衣人得意的笑了。
“我没打算跟你走?”
说着,她反手轻叩那人的檀中穴,他身子一僵,麻木的感觉袭遍全身,朴刀脱手,仰面躺倒在地。
“无聊!”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刺客,她冷哼了一声,“是杀是留,听凭王爷处置。”
说完,苏音越过廉颂,恍若无人的钻进了马车。
他呼吸一窒,脸色阴沉,一语不发,又被她摆了一道。
强忍着刺骨的疼,她淡定的坐进马车,手抑制不住的发抖。掀开衣襟一看,肩膀肿的更厉害了。
车帘被挑起,廉颂跨步钻了进来。
慌忙收拢衣襟,却被他先一步攥住了腕子,扫了一眼红肿的香肩,冷冰冰的说了些什么。
眼皮发沉,头昏脑胀,脑子里一团浆糊,苏音侧耳去听,却怎么也去听不见他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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