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妈,天已经开始微亮了,我们去看海上日出怎样?”放下酒杯,忠鹤提议道。
“走,儿子,别管他们,咱爷俩去。”没等我回答,周杰伸手拍了拍忠鹤的肩,两人拉着架子就要走。
我发现,因武馆投资与否,可以和周杰你来我往,力争、退让,急缓有度的钟超美,那一刻,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局促。
“走,一起去吧。”我微握右拳,轻轻地敲了一下钟超美的左上臂,他缓缓抬起头来,冲我露出了一丝艰难的苦笑,无言地点了一下头。
“哎,天要亮了,别侃了,该起来活动活动了,去看海上日出吧!”我冲着窝在沙发上的一群,大声发出邀请。
“天要亮了?这么快,走走,出去走走。‘想和你去吹吹风,虽然你是不同时空,还是可以迎著风,随你说说心里的梦……’”侯志一边吆喝着,一边哼起了张学友的那首犒赏耳朵,抚慰心灵的经典老歌。
“想起你爱恨早已不再萦绕,那情份还有些味道……”这并不陌生的歌词,让我的心,涌起一股伤感,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看得见,却不能触碰;可以爱,却不敢心疼,还有比这更悲哀的吗?
我低头走着,很怕被别人窥探到我的情感卑微。
也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无奈,那是一份内心深处无处言说的人生伤怀。
二
“超美哥,你刚才说很快就会给周杰交代,你心里已经有计划了?”就要告别了,我很想多和钟超美说说话,他是我这一生深爱、并有肌肤之亲的唯一男人,但上天并未给我太多和他亲近的机会。
“哦,杨洋送我们的《午夜蓝梦》你看了吧。”
“嗯,看了差不多一半。”
“我翻了一下,是写我们练武生活的,里面有很多有关武术运动员成长、励志、梦想以及有趣的故事,是本扎根生活的好书,我想,改编成剧本并不难。”
看来,不用周杰拿乔言激,对传统武术,钟超美心中早已有他自己的笃定计划。
“杨洋要知道,一定会高兴坏的,谢谢你!”我是由衷的。
“为什么要谢我?”
“现在传统武术的处境,真的很难,尤其是在基层,虽然有的家长和孩子很爱武术,但在现在这么功利的社会,出路真的很有限。
我有一个学生,当年的功夫在学校一直是一流,文化课成绩也很好,所以,最后幸运地考上了北体,但毕业后,一直进不了教学机构,是农村苦出来的孩子,为了偿还家里在他上大学时,借的几万元的学费,也更是为了生存,最后,在县里开起了烧烤店,有一次看到我,他含着泪说:‘老师,你放心吧,我的功夫没扔,等我稳定下来,我会再争取入行的,我还回来的。’
那一刻,我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我并未责怪他,我也没有立场责怪他,而他,居然用那么自责口吻在表决心。我知道,他的自责不仅仅是觉得愧对我多年的培养,更是内心深处对武术的那份狂热,得不到释放的一种无奈的悲伤。我相信他会回来,他也很想回来,但目前的状况,真让人感到遥遥无期啊!
所以,我很希望你这个影坛偶像,拍的现实题材的武打电影,能传递一种传统武术绝地逢生的力量,让整个社会关注这项传统的体育项目,为保护我们的国粹,加大扶持力度;更希望电影能火起来,让新生代的年轻人能从中汲取一些中华国术的能量,在电影创造出的虚幻世界里,辨别出自己想要的有关运动的**和需求,重新认识、热爱、回归到我们正宗的传统武术上来。”
“寒梅,你给我的压力可不小噢,好吧,我会努力的。知道吗,你虽然比我小很多,但你却始终显示出一种比我还老道的成熟。”钟超美说这话时,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耐人寻味的柔光。
我没有争辩。
唉,钟超美,你怎么能明白?
人们常说,好女人是一所学校,会使男人快速的成长,男人的成熟,是离不开女人教育的;而女人却不同,女人的成熟不是来之男人的教育,而是来之男人的残忍。
女人生命里亲情给予再多的磨难,也不及挚爱男人加诸的冷酷,更能使其快速的成长,由女孩、弱女子蜕变成一个独立坚强、可以直面一切的生存“女王”,她们是浴火的凤凰,没有什么能左右、卸掉她们对生活的理解,和自主把握笑看人生的能力。
三
晨曦微露,离海岸线愈近,风中的鲜咸愈重,大部队早已撇下我们很远,但乐滋欢快、嘹亮的声音还是会不时飘进耳膜,她又要兴奋了,这个爱海的女人。
在我们视线可及的前方,周杰和忠鹤帅帅地走着,黑色亚麻短衫、白色中裤的周杰和白色上衣、藏青裤的忠鹤,从背影看,很像一幅边缘不规则的几何图。
他们相谈甚欢。那是从他们不断变换的肢体动作,就可以读懂的状态。
忍不住放缓了脚步,从背后,深深看了一眼就在近旁的钟超美,是太近了吗?他那质地很好的银灰色上衣、浅蓝牛仔裤,皱褶丛生,透着晦暗的疲态,让我心里不由又泛起一波怜悯。
我摇了摇头,送了自己一个窃笑。我在干什么?他是大明星啊,他的家住的是别墅、开的是豪车,他的女人养尊处优,他的孩子在异国,享受着优质教育资源,他有什么需要我怜悯的?我知道,他的助理或保镖也许就在近旁,他只是没来及被“处理”而已,如果给他一刻,他就会立刻清爽闪耀的。
一切都是平衡的,老天在冥冥中平衡着这一切,我不必替任何一个暗自嗟叹。
紧走了两步,和钟超美并排前行。
“超美哥,上次我们见得太匆忙,昨晚又一直在说我们的事,苏姨和超英姐还好吧?”我觉得,再不问,实在是失礼。
“她们都很好,虽然我在国内的工作不少,但罗菲一直不愿回国居住,家还在美国,老太太很想孙女,去住了几次,最长的一次差不多有一年,但和罗菲的关系一直处不好,所以,近几年她自己住在省城,有点孤单。好在你超英姐的家离她不远,能时常去看看她,我也就放心多了。”
“嗯,苏姨原本不是有个伴吗?”我试探的问。
“噢,去世多年了。”
“苏姨当年很喜欢罗菲的啊,怎么…..?”
“喜欢是一回事,真正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又是一回事,毕竟,我们的家庭环境还是差得很多的。再说,也怪我,整天在外面奔波,连个和稀泥的角色都没法扮演,所以,她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僵,起初我并未当回事,有次我回家住的稍长一些,才发现,罗菲几乎不和我母亲说话,我很难过,真的,我知道,母亲在为我忍气吞声,于是,当她再一次要求回国时,我没再挽留,放她回来了。”说完这番话,钟超美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看似是光彩华丽的人生背后,到底还掩藏了多少现实中的无奈啊!
“寒梅,不知是否是因为老了,这两年,我越来越想回到县城,特别是夜里,很多次,做梦都是奔跑在回县城的路上,午夜梦回,很有些难过。但对目前的我来说,回县城,真的很难。”
“我理解,当年我漂落在海城时,也是,整日做回家又回不了的梦,醒来后那种空落落的心境,真的难以言说。
对很多人来说,离开故土,是生存时期的正常旅程,对我们这些离开的人来说,对故土的记忆,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一点,都会成了我们思维不断回归的引力,它无数次在潜意识里牵引着我们沿着离开故土的轨迹向回走,直至我们的身体也践行其中,那梦魇才会消失。
可能人生就是如此吧,不管有多老,不管走多远,总是在某个时刻,会想走回人生的起点或原点。唯如此,才能真正找回到心灵的归宿,使心安静下来。”
“照你这样说来,漂泊的我,一辈子,心都不会得到安宁了!”钟超美不仅口气,满脸、满眼也挂满着遗憾。
我无言以对,抬头看去,一轮桔红,正从海天相接处,冉冉上升,澄澈的蓝天、白絮般的云朵,变幻放射在云层里的霞光,正在冲击我的视线,我定住了脚步,多么美丽的海上日出景象啊,怎能在移动中观赏呢?
“哎,寒梅,加快两步,他们都走到海边了,就我们俩落后边了。”已走出四、五米开外的钟超美,回过头来,向我喊着。
我重新启动了步伐,赶上了他。
“平时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我周围的人都是慢性子,干什么都比我慢半拍,好像你也是。”钟超美微笑着对我唸道。
“嘿。”听了他的话,我不禁发出一声轻笑:“不要怪别人走得慢,其实是你自己一直在奔跑,只是你已不觉得而已。对你这种人尖来说,不是督促别人跟上你,而应该要学着慢节奏的生活,只有让脚步慢下来,你才能更好的欣赏沿途的风景,也才能更有滋味的活着。”
我的话音刚落,钟超美就微仰起头,双唇紧闭,驻足了脚步。
是在思考吗?高手,慢慢回味吧!
“想和你去吹吹风,虽然你是不同时空,还是可以迎著风,随你说说心里的梦……”耳边又响起那略含哭诉的吟唱。
我没有陪他停下,而是迈开大步,向已升腾耀眼的日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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