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寒梅,你真的要走?”
看我一直在低头收拾东西,来了有一会,坐在床沿的香禅忍不住问。
“嗯。”我头没抬,手也没停。
“为什么?仅仅是想换个环境?你是在怕人言吗?你和钟超美是举行过结婚仪式的,我们都能作证,咱这县城不都这样吗,结婚仪式,比那个什么狗屁的结婚证管用的多,她罗菲就是领结婚证十年,不举行仪式,也算没结婚。”看我仍旧不吭气,香禅干脆蹲到了我跟前。
“你和钟超美两人,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别人要说,也只会说他钟超美始乱终弃、不仁不义,你怕什么?”香禅越说越激动,语速叠加着快进。
我抬起头来,摇了摇。
“香禅,我不是怕人言,我是怕呆在这,会像姥姥一样,坚定的、傻傻的对男人抱有期待,我不要。
我要到一个没有钟超美阴影、没有往昔痛苦缠绕的新地方、新环境,开始我的新生活。”
“寒梅,有时候我觉得你太有主意了。别高兴,这不是赞扬,你的固执己见会让人觉得冷酷。”香禅皱着眉,杏眼里含着埋怨。
“哼,你不是第一个说我冷酷的人,周杰早就说过,所以,以这种状态留这,也会让你们不舒服,我有什么资格一直拿自己的痛苦来干扰别人的心情呢?”
“寒梅,你这话就言重了,我们也是关心你,想帮你从不愉快的心情中走出来。”香禅边说,边伸手不断地怕打我的后背,安抚我。
“香禅,你现是不会体味到我的心情的。日子过得平静幸福时,眼里的世界总是斑斓绚烂的、日子也是美好温馨的,而一旦最亲近的人离世,你会发现,人从生到死,就是一条短短的、看得到终点的直线,它就铺在你的眼前,而你,其实早已站在了它的上面。
这个时候,人才会重新审视人生和眼中的世界,才会抛却一切繁杂,剥离琐碎,只简单地看到生死,要么被宿命击倒、要么抓住每分每秒,享受有意义的美妙人生。现在,我就要带着我的孩子,去找我的美丽新世界。”
“嘭”重重地一声,香禅一腚坐到了地上,两手上前狠命的捉住我仍在劳作的双手,瞪着一双杏眼:“寒梅,看着我,说,你不会做傻事吧?啊?”语气焦作而有些愤怒,让我想起了那天在沿河边的周杰。
“嗨嗨,撒手,我哪能干那事,放心,我说的是新世界,不是天堂。”我无奈地轻笑了。
是身边的亲人让我看到了人的无情,也是身边的亲人,让我看到了人的重情,我想,姥姥的爱不会白白付出的,我会顽强坚持做个不服输的失败者,去寻找一个没有悲伤却充满阳光的角落,让我腹中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在爱的氛围中幸福成长。
二
就此远离县城,我的去向,除了香禅,我不想告诉任何人,即使是香禅,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具体的地址,因为,凭她的善良,一旦她知道,岚子、周杰他们也是瞒不住的,我不想拉任何人来分担不幸,我没资格要求周遭的人生过客,来深入理解和体味我的境遇,所以,不说也罢。
说实话,我以这种方式离开县城,最觉得对不起的还是周杰,我将一个烂摊子扔给了他,虽然理论上是为了他,但那毕竟是我自私的想法,我不跟他探讨武馆和我的命运种种,是我可以看到探讨的结论,周杰为了我,会不惜牺牲自己的,那正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
再说,给我肚子里的孩子,一个阳光的童年,更是我离开的最大借口和理由,所以,我不要犹豫。
悄悄地,我退了和姥姥曾经共同租住的房子,拿回了二百元的押金。又将屋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进行了变卖,其实,除了一堆旧物,连一件像样的家具和电器都没有,幸亏还有我那辆旧自行车,零总相加,换回三百来元。
姥姥病重前,曾给了我五块银元,我留了一块做念想,另外四块,也拿去变卖了。预留了车票钱和少量旅费,其余五百元钱我交给了香禅,委托她:“我走后,交给周杰,对他说,虽然不多,若继续经营,就算租金,如果不干了,就算违约金吧。”我不能再做他的累赘了,也只能尽力到此了。
“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带着姥爷的教诲,我踏上了奔赴异乡的路。
是沿海的一个小城市,是姥姥去世后,在整理她的遗物时,翻出的几封泛黄的信件上标注的地址。
那是曾经希望把姥姥从姥爷家接走的她那同父异母姐姐的地址,我要称她为姨姥姥吧,在我的记忆里,姨姥姥到我们这来过两趟,我跟姥姥去过一次,那还是在上小学前。
我之所以要投奔于她,是因为,她是我唯一可以投靠的外地的亲戚,别无他。
姨姥姥和姥姥长得一点都不像,她的脸瘦而长,皮肤也比姥姥的黑,鼻子尖尖嘴皮很薄,她说话语速很快,一看就知道是个果敢的人。
她和姥姥真得很不同,但很奇怪,我又实实在在的在她身上感到姥姥的存在,哪呢?噢,是了,是眼睛,她们的眼睛长得太像了。
那一双不大但很美的眼睛,虽然里面散发出的光芒不甚相同,但神韵竟无二致,这就是所谓的神似了,在她外貌上,已不存在美和丑的问题,她周身散发出的凛然、安详、慈爱混合而一的气息,是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让人油然仰慕。
姨姥姥已离休在家,但还是帮助我在她女儿就职的服装厂里,找到了一份熨衣服的临时工作,虽然每日拿着好几斤重的熨斗不停地在熨板上操作,很累很辛苦,但我还是很高兴,有时甚至会暗自庆幸,从小习武练就的吃苦耐劳秉性和做俯卧撑练就的臂力,使我的生存打拼变得不是那么艰难。
三
直到儿子出生的那天上午,我仍在上班,一起上班的女工们都对我很好,是她们,在我羊水破了以后用三轮车将我拖到医院;又是她们,将由于阵痛行走艰难的我,从医院的一楼搀扶到六楼的妇产病房,因为她们从姨姥姥那得知,丈夫的背叛,我离婚了,除了她们,没人可以照顾我。
可能由于我日常的工作长期处于站姿、也可能是我尽管怀孕却从未停止过运动的缘故,生产很顺利。
我很幸福,真的,看着刚刚脱离我身体的那个娇嫩的幼体,我仿佛瞬间释放了体内所有的能量,身体瘫软无力,随之一股强大的幸福感向我袭来,我,刘寒梅,是一位母亲了。
是个男孩,我给他取名刘忠鹤。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向来有“忠”从儒、“鹤”从道的说法,我希望他将来是个崇儒重道的人。另外,他毕竟是钟超美的儿子,忠与钟同音,再就是,古人谓:忠者,德之正也。而被人们称为“一品鸟”的鹤,性情雅致,仙风道骨;雌雄相随,情笃不淫。我希望我的儿子,将来和他的女人能琴瑟和谐,鸾凤和鸣,不要做个负心的男人。
背井离乡的日子,因新生命的到来,人生开始变得充实而快乐,留下的阴影正一点一点地从我的心里驱散。虽然在梦里我依旧缱绻我曾经的挚爱。
忠鹤出生后,厂里为照顾我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将我从车间,调到了财务科,帮着记商品帐,为着工作,我参加了自学考试,拿到了会计专业的大专文凭。
那两年,是我最艰苦的日子,上班、学习、还要照顾儿子,特别是一场感冒,使儿子发烧转成肺炎,我抱着他打针,看着孩子通红的小脸,真希望自己能替他生病。
在拿到毕业证后,经过五年的艰苦磨难,我终于考取了注册会计师证书,而那时候,我所在的服装厂,也一步步走向下坡,工厂的外贸订单越来越少,面临改制,我也面临着下岗,那时,会计师事务所刚刚起步,我对‘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深信不疑,凭着会计师证书和在工厂的业务实践能力,很顺利地,我被事务所聘用。稳定的收入,让我和儿子的生活,衣食无忧。
儿子忠鹤,仿佛是天生的武者,在他刚刚三、四个月时,每当我抱着他在屋里踱步时,他都会发出“噢、噢”的叫声,开始我没在意,有一天,我发现,他的叫声是因为他看到了我挂在墙上,钟超美送给我的枣木梅花剑,每走到木剑跟前,他都会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发出“噢、噢”的叫声,我想,那时他还不会拿,如果会,他一定会伸出手。
那是个武侠影视仍然兴盛的时期,电视也已逐渐走入寻常百姓家庭,儿子会说话,就会发出有力的“嗨嗨”之声,刚刚蹒跚学走路,就斜马步歪弓步地比划起趟子,特别是看到影视里的对打,他更是兴奋,每每拉着我和他过招,我想,他是血脉里带的,忠鹤那种对武术与生俱来的热爱,让我很无奈,也让我别无选择,只得每晚教他些基本功。
在他五岁那年,我把他送进了一家武术训练班。
有一次,我们的一个邻居小孩的母亲跑到我们家说:“你家刘忠鹤,钻我们家床底下了,怎么拉也不出来,快去看看吧。”
我赶忙跟她到了她家,果真,进屋后只看到了她家床底下伸出的忠鹤的两只脚,听到我的声音,他不情愿地爬了出来,原来,那邻家小孩向他炫耀家里有把传家宝——七星剑,他便硬缠着人家带他看,看罢,他让人家卖给他,人家不允,他便跑到人家放剑的床底下,抱着剑不愿出来,直到人家妈妈下班,喊了我。
从未见儿子这样执拗不讲理过,当时,我就答应他:“你要能坚持练武,妈妈一定给你买剑。”
在儿子上小学后,开始逐渐参加一些在我们居住城市举办的竞技赛事,我没想到,在这远离家乡的海滨小城,也能遇到意想不到的人,而由此,我的人生轨迹,也又一次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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