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宁这十四年来，一向把林骏当弟弟，甚至是将他当成子侄、孙辈看待；偏偏上辈子经过了那么多事，方宁宁深知年少情纯的可贵，所以乍然得了这一句表白，方宁宁一时间还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
于是跟林骏一般，暂且也装作若无其事，当下应了一声去换洗。
……
他们到客院时，晚霞已经烧红了半边天空，夕阳的光晖给花草、院墙、青石路都染上了一层金黄。
客院正门上方，“光华来栖”的金字门匾，自然也不例外。这四个字之中的期待，在这一刻，得到了双重实现。
由于这块字匾，客院也称“来栖院”。
江小山将晚宴安排在了来栖院观景小楼的二层，自己正斜倚在栏杆边的锦席上，一边玩着一把匕首，一边张望院子门口——大宅之内，二楼不多。一个院子，论私若没有六长老这样位高权重的主人、论公若没有藏书阁的警戒需要，一般不建二楼。
江小山看到两人，顿时欢喜起身，匕首入鞘，一摆手示意侍从布席上菜，自己飞快迎了下来，连连埋怨：“说是来吃晚饭，居然还真踩着饭点儿过来——你们好意思！”
两个侍从还在，林骏行了个便礼，笑笑不开口。
江小山眼睛顿时瞪大了，方宁宁赶紧救火：“下午我修习心法了，要不然还能早点。”
“噢，怎么样？”这是正经大事。江小山一听，顿时顾不上跟林骏计较了。
方宁宁微笑不答，看了忙碌的侍从一眼，摸摸肚子：“到了这会儿，还真饿了。”
江小山白了方宁宁一眼，却也了然，便没再问，一边引了两人上楼，一边说起了晚宴的菜：“大厨房今天早上买到了‘太阳眼’。他们说蒸了最好吃，于是就叫他们蒸了。另外，‘常来楼’的几个招牌菜不错，有素四鲜、干烧鸽子、五香野猪心，只是自己去买了来会损味，所以叫了个厨师过来，眼下正在小厨房忙。”
“听了叫人更饿了。”方宁宁乐滋滋夸了一句。
江小山欢喜：“那再好不过！”
两个侍从忙完了，肃手退到一旁。
江小山立马挥挥手遣他们走：“去吧，你们也去吃顿好的。这边不用伺候了。”眼看人走了，迫不及待重提心法修炼之事：“你——试着修炼心法了？怎么样？”
方宁宁坐了下来：“昨天索跃时，若有所感；回到家后，晚上就去藏书阁试了试；这会儿在你面前的，已经是个灵者了。”
“就这样？！这样就成了？！”江小山震惊，催促道，“别一句带过，说得仔细点儿！”
方宁宁无奈失笑，又多说了几句。
当然，之前没告诉林骏、六长老等人的部分，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告诉江小山。
江小山听后连连赞叹，又叹息自己辜负了父亲准备的“生死关”。不过到底是喜事占上风，所以还是很高兴。
……
夜风习习，炉火彤彤。
三人开了一坛方家自酿的柿子酒，吃好菜喝小酒，聊着小时候的事、这五年各自的经历，说笑不断。虽说大厨房奉江小山为贵客，他要请客，大厨房就给准备了各据一案的正经席面，可抵不过这里他们自己最大，不用正襟危坐，所以还是十分自在。
大厨房送来的“太阳眼”，江小山只碰了一筷子，但却很喜欢烤田螺，尝过一个，接下来便一门心思吃这个。
烤田螺是个便宜东西，如今开春出城种田了，这个多得不得了，故而大厨房不当它是什么好菜，没在贵客江小山的宴席菜单里算上它，只在一个长条碟子盛的五样时蔬时鲜里，放了大大的四个，算作一种花样。
结果江小山吃完，就嫌不够，瞅了瞅方宁宁的，犹豫了一瞬，不好意思道：“田螺你还吃么？”
方宁宁刚挑出了一个烤田螺肉，见状好笑，端了自己那份探身递过去：“都归你了。”
江小山大为赧然又心满意足，飞快挟走了三个。
方宁宁被江小山这样子逗得直乐，长条碟子放回案上，人却一时间只顾得上笑，顾不上吃菜了。
林骏瞧了他们一眼，默不作声给自己添了点柿子酒，又侧身帮方宁宁添上——他们是江小山的客人，席面都在右边，彼此离得较近。
江小山正挑田螺，睃向林骏。
林骏迎着江小山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坐回去放下了酒壶。
方宁宁察觉气氛诡异，扫了两人一眼，缓缓收了大半笑意。
于是气氛更诡异了……
正在这时，楼下小厨房门口传来一声喊——“清炒笋片好咯！”
“常来楼”的小二悠扬唱菜，而后端了菜快步上楼来。
这一打岔，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等小二下去，江小山自己给自己斟了酒，问方宁宁：“既然成了灵者，以后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修炼了。”方宁宁回答得笃定。
江小山一笑点头，又道：“修炼一途，如凿石开墙，如逆水行舟。你一夜入门，悟性之好，十分难得。可惜开始得晚了些，要追上别人，得花大力气。我这次来，带了不少丹药，只是没料到你能用上，都还在行李中。回头找了给你，你不会跟我客气吧？”
方宁宁微微一笑：“自然不会。”如此程度的人情，她欠得起：因为以前她是债主、往后她也还得起。
“那再好不过！”江小山欢喜道，连带看了。
这喜色不像之前那么真挚，这一眼也带了挑衅之意。
方宁宁心下无奈微叹，面上不露，只是正色劝道：“小山，你有一位灵王父亲，丹药充裕，是大好事；但千万不能因此依赖丹药，那就因福生祸了。人最终总要靠自己，灵者尤其如此。我们若想有所成就，可以借力外物、借力他人，但最重要最主要的，唯独自己。”
本是告诫，说到这里，方宁宁想起当初的明悟，心中感慨，豪气顿生！一口饮干杯中酒，起身走到栏前，眺望方家大宅、仰望夜空，伸手一指：“你们看！——这天地如此广袤，星月无垠，灵力到处皆是，俯仰任取。身为灵者，得天眷顾，只要能静心修炼、能日积月累，别说凿石开墙、逆水行舟，就算是填湖平山，也不在话下！”
林骏望着方宁宁侧脸，由衷笑了，举杯祝道：“别人成为灵者，都是长辈庇佑、都是侥幸好运；可小姐你不同——你的路，是自己铺的！如今难关已过，往后必定顺风扬帆，一日千里！”说完仰头一干而净！
江小山看了林骏一眼，转转酒盏：“我也祝你修炼顺利，前程似锦。”说完一口喝掉，放下酒杯时，突然恍悟：“怪不得！小时候你最爱的几本传记，都是灵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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