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将要大亮了,徐知诰一个人靠在正堂的椅子上发愣,脑子里转不过来的迟钝感,让他的眼皮也愈发的重起来。刚刚才从解毒后的虚弱中回过魂来,眼下里,丢剑的风波又起,让他多少有些疲于应付。
虽然北宫翟因为急着救东华的性命,暂时先走了,但是,李映雪倒是不依不饶地留了下来,声称三日内不交出断水剑和凤凰琵琶,就要血洗扬州知政府。
张会谋被他支去与刚刚从润州带兵渡江的马仁裕会合,共同处理扬州的大小事务,也根本无暇顾及为这件事情去为他参谋。这个时候,他最急于见到的一个人,现在却在来扬州的路上,不紧不慢地观赏着沿途的风光。
风行水上,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跪坐在甲板的晨风中,手里拿着精美的乐器,叮叮咚咚的或歌或唱,一副游戏的架势,不时发出娇笑打闹的声音。
船舱里,一个略近中年的男子惬意地躺在榻上,一旁的美人莬丝子一样的缠着他,葱白一样的手指充满诱惑地在他的脸颊上摩梭着。
“天亮了么?”男人懒洋洋地说。
“才没有。天才黑嘛……”怀里的女子窃笑一番,撒娇道。
“你呀……”男人在女子的鼻尖上点了一下,“越来越顽皮了哟!”
“大人……”怀里的女子稍稍挣扎了一下,继而贴他贴的更紧,伏在他耳边轻声道,“婢子被大人宠着,一个晚上都不让人家消停,现在还不该陪人家睡会儿么?”
“哈哈哈……”男人放声笑道。
怀里的女子也娇笑起来:“大人明知故问,最坏了!”
“好啦!马上就要到扬州了,左仆射大人还在等着我处理事务呢,不跟你这个小妖精耍了。”男人说着要坐起身来。
“嗯——”那个女人一把摁住了他,不依不饶,“不让!婢子不让……不让嘛——”
“你……你……呵呵呵呵……”男人忍不住笑起来,一边轻轻地推搡,一边哄道,“好啦好啦……不闹了……你难道想让左仆射大人看到我这个样子吗?”
“让他看又何妨?”女人放肆地笑道,“婢子都不怕,大人倒怕了不成?”
“我是朝廷命官呐,你是谁啊……”
“婢子是命官的相好儿!”女人狎熟地调笑。
“你这个小妖精啊!”男人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你要怎样才肯起来?”
“亲一下!”女人扬起小脸。
男人从命啄了一下:“好啦!”
“不行!没用心嘛!”
男人倒是觉得有趣,又低头去,还没碰到女人,便听到舱门外有人叫道:“宋先生!主公派人来了!”
“快快……起来!”男人慌忙起身,往身上穿衣服。
“瞧你,听见左仆射派人来,吓得样子!”女人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嘲笑他。
“主公这个时候派人来,一定是扬州有紧急的事情发生,拖延不得。”男人一边系衣结,一边催道,“快点快点!”
“宋先生,请问能否进去了?”舱外的人还在催。
男人一边裹着上衣,一边挥手让女人退下去:“行了行了!进来吧!”
舱门的门帘一挑,一个仆人领着一个徐知诰的侍从进了门来。
“宋先生!”侍从一礼。
“好!”男人还了一礼。
“事情紧急,就不拘礼了。”侍从解释了一句,“所以打扰先生清梦了。”
“主公有急用,齐丘不敢稍有懈怠。上差请说吧。”
“是这样的……”侍从娓娓道来,说明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现在主公已经夺取了扬州,平定了叛乱,殓葬了扬州知政大人,一切差不多都在宋某的意料之中。”宋齐丘一捋长髯,了然于胸的口气,“眼下最最要紧的,是赶紧派人飞骑报往金陵丞相那里知晓,免得夜长梦多,被一些小人口舌算计攻讦。”
“主公询问先生,应当如何去报?毕竟,扬州知政大人是丞相的嫡长子,不能草率行事。”
“如实去报。说朱谨勾结吴越国败露,被扬州知政大人知晓,为了灭口,朱谨反叛,杀了知政大人,后因为主公从润州带兵过江平叛,走投无路,不得已自杀身亡。至于涉及越王八剑的事宜,绝对不能让丞相知道。”
“为何?”
“涉及到越王八剑,就会牵扯到断水剑救主公的事情,那样会授人以柄,难以洗刷嫌疑。夺扬州虽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还是不能太张扬了,目下里朱谨的反叛,正是名正言顺的借口。”宋齐丘一边斟酌着,一边解释道。
“那断水剑失窃一事,当下应如何应对?”
“请转告主公,世人都知道,越王八剑是钱家在江湖中的股肱,敢于打越王八剑主意的人,必然是跟钱家过不去,如今又胆敢在这个当口偷取断水剑,可见,跟咱们吴国,也是不对付的。所以,此举不单纯是偷剑那么简单,而是要挑起事端,自己于中间得利。吴国和越国打起来,对谁最有利,就最有可能是谁下的手。”
“你是说,朱友贞?”徐知诰看着面前的回来复命的侍卫,浓眉一拧,略有些疑惑。
侍卫不置可否,只是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主公。
“朱友贞?”一旁的马仁裕也不自觉地蹙了眉头。
“朱友贞打不过我们,无法南下,借着钱镠来灭我们,这也不是不可能。”张会谋刚刚坐定下来,“但是,这样做,圈子兜得大了些吧?”
“宋先生说话总是模棱两可,实在是让人讨厌。”马仁裕埋怨道,“他就不能直说吗?”
“我想,宋先生自己,应该也不能确定是谁。”侍卫插嘴道。
徐知诰反翦着双手在厅里来回走了很多遍,也不说话,只听几个人各自争论着猜想的结果。
“会不会是马殷?”
“我觉得不像……”
“我觉得,以朱友贞的为人,完全没有必要假他人之手,做这个事情。”张会谋沉吟了一下。
“大人!”几个人正在苦思冥想之际,另一个侍卫匆匆进了大厅。
“什么事情?”徐知诰扶着桌案再次坐定下来。
“属下在整理朱谨尸体的时候,发现一张字条。”侍卫几步上前,呈上了一张染了血迹的纸张。
张会谋接了过来,展开一看,一时愣住了。
“怎么?”徐知诰看见他发愣的神情关切道。
“主公……”张会谋迟疑了一下,直接将纸条递了过去。
徐知诰展平纸条,扫了一眼内容,不由得也一惊:“朱谨,如何会这样?”
“这个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张会谋的眉头又拧得更紧了,“得赶紧往丞相那里去报,事不宜迟,迟了恐怕会招来大祸。”
“你,”徐知诰站起身,向着来送纸条的侍卫道,“辛苦下,跑一趟金陵,把情况如实禀报丞相大人知晓。至于越王八剑的事情,暂时先不要说,如果丞相大人已经听到了风声,就说兹事体大,我会亲自去禀告详情给丞相大人。其余的,一概不要说。”
“是!”侍卫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告退。
“慢着!”张会谋叫住他,“刚才纸条上的内容,你看了没有?”
“回张大人,主公没有看,属下更不敢看。请大人放心。”
“就算是看了,也最好快点忘记上面写了什么。否则……”张会谋的声音低沉下去,“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属下明白。”侍卫抱拳一礼,冲着徐知诰再次一礼,“主公放心!”
“去吧。”徐知诰的脸色很凝重,看不出太多的心理活动。
张会谋看着徐知诰缓缓落座的样子,知道他心里不再平静了,朱谨的一张纸条让扬州的兵变一下子真相大白了,不过,大白的让徐知诰陷入了危机之中。如果,这张纸条的内容流传出去,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的灾难。
“主公……”马仁裕有点坐不住了。
徐知诰挥手让他坐下来,平了一下呼吸:“这件事情,暂时也只能这么处理,以静制动吧。至于断水剑的事情,会谋,你去库房看过么?”
“看过了。门窗都是完好无损的,看不出任何的痕迹。我觉得,能完好无损的打开装东西的匣子,除了有匣子的钥匙,否则,没有办法做到。”
“会不会是……”马仁裕想了一下,用手比划道,“从下面,把匣子的底卸下来,取走里面的东西,再把底装回去。这样就可以保证锁的完好,万无一失了。”
“雁过留声,如果确实拆过匣子,总是会留痕迹的。匣子我查过,没有任何撬损的痕迹。”张会谋立刻否了他。
“会不会……会不会是这样!”侍卫突然恍然悟道。
“怎样?”马仁裕也激动起来。
侍卫一礼:“主公,对方会不会直接用两个一模一样的匣子来换走我们装断水剑和琵琶的匣子呢?”
“你这样说,我倒是没想到……”徐知诰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会谋也一怔,思索了一番:“如果是这样,那一定是当初跟我一起进入库房,安置断水剑和琵琶的人之一。”
“为何?”马仁裕不明白,“莫非是家贼?”
“对!只可能是家贼!”张会谋一下子豁然开朗,“只有家贼,他才可能熟门熟路,知道怎么样进入防守严密的库房,而神不知鬼不觉。也只有家贼,才可能知道我用的什么匣子装的东西,才能用一模一样的匣子来掉包。”
“当时和你一同进入库房的人都有谁?”徐知诰见有了眉目,便开始顺藤摸瓜。
“我和齐婴,还有两个扬州知政府后堂的下人。”侍卫努力在记忆里寻找有价值的线索,“嗯,对了,还有原来扬州知政府的管家。断水剑和琵琶放入库房后,我和齐婴就没有离开过,只有管家给我们送饭。”
“有机会看清楚匣子模样的人,又很熟悉扬州地面上的情况,除了管家,应该没有他人了。”徐知诰笃定地说道,“不要惊动他,派两个人,盯着他,一举一动都及时禀报于我。另外,拿着两个匣子,去当初订做的漆器店铺去打听一下,这个铺子卖出了多少,应该都有记录。这个只是三两天之间的事情,最近谁去订的货取的货,自然也就跟盗贼有密切的关联。记住,不要大张旗鼓,微服出去就可以了。”
“是!属下这就带人去办!”
“带两个妥当的人。”张会谋叮嘱了一句。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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