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密儿看见田甜背着空空行囊,步履沉重的走出车站时,不顾车站众多人群的眼光,一子抱着田甜哭了起来。
田甜轻轻推开了母亲,用手去擦她眼泪说:“臭妈妈,哭什么呀!你看我再不用背着大包小包去闯荡,去打工。我们母女再也不用分离,你要高兴才对!”密儿点了点头,违心的说:”我见到你高兴才哭!”密儿强制自己吞下了那苦涩的泪水。
密儿从北京回到武汉后,她心里清楚。田甜治病之路是要用金钱铺就的。自己每月微薄的退休金往往不够田甜一天中几个小时的医药费。她忧心忡忡,朗朗乾坤下,哪里有一条她们母女的生财之道。
快近六十的老人,求职无门,做生意无本钱,万般无奈,她选择了做安利直销。团队中密儿年纪最大的一个,学习安利知识是最刻苦的一个。她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做尽了产品示范。一个月下来也有两百到五百元的收入。和团队其他刚过来的年青人比起来,她的业绩算是突出的。
密儿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通过各种渠道为田甜寻医问药。在人群中,患这种病的人不算少。密儿打听到了一位老中医,治这种病很有建树,她终于又看到了希望。
田甜回到武汉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妈妈一起去看老中医。老中医的药高得离谱,算下来一个月也得近两仟元左右,摆在母女面前的是一条借钱看病的漫漫长路。
每天密儿细心煎好中药,满满盛上一碗刺鼻的苦药时。田甜就会在妈妈面前撒娇:“臭妈妈!尽给我苦药我吃。”这里的密儿就会像哄三岁孩子一样,捏着她的鼻子说:“小田甜,喝了些药,我小乖乖的病就会好起来,就又会像小燕子那样展翅高飞!”母女俩在一起的日子是辛酸的,也是甜蜜的。
这天,看完病回来,田甜对妈说:“妈,去北京一趟吧!出租屋里还我的一些家用电器,书等。这些东西都是我在北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我舍不得扔掉它们!”密儿说:“去可以,你在家一定要乖乖的吃药,我很快就回来!”田甜和母亲击了一下掌:“一定!”
密儿离开武汉去北京的那天晚上,田甜接到了林要君的电话,他说他想见她。
田甜回到武汉,除了少数几个朋友外,拒绝见任何人。田甜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前去。
林要君说:“我知道你现在闭门不出,不愿见任何人。但是,我早已经见过你!”
田甜感到奇怪,本能的问了一句:“在哪里?”“在你住院时病房站上的小窗户里。”随后又加了一句:“和章陵一起。”田甜顿时感到鼻子发酸,喉咙发哽,默默无语。林要君说:“来吧,我等着你。”最后说了约会地点。
田甜自生病以来,从来就无心打理自己。今天她翻遍衣柜,挑选了一套自认为满意的衣服。用眉夹精心修饰着她那本来就很好看的眉毛。嘴上抹着并不张扬的本色红,再用唇笔勾勒出线条轮廓,那本来就很好看的口型,立马变得丰润和棱角分明。
田甜在梳妆台前左右打量着自己,除了身材胖外,稍加修饰脸上的轮廓线条依然清新明朗。
临出门时,田甜想了想,给崔静拨了一个电话。
田甜和崔静几乎是同时到达约定地点。看见田甜身边的崔静,林要君颇感意外。还是礼节性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坐定后,大家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要君望着眼前的田甜,眼圈有些发红,眼里泛着泪光,低头揩试着眼泪。眼前的气氛沉闷而压抑。
崔静开始打破这个局面:“日理万机的林总今天怎么有时间请我们吃饭!”“就想见田甜,看她恢复得怎么样?”崔静说:“那我就成了多余的人。”说着拿起包站起身就要走。
林要君赶快起身拉住崔静的包带:“怪我失言,对不起!你是田甜最好的朋友,有你在场,她会更高兴。”
菜端上来,大家好像都没味口,只是象征性的这个盘子夹一根,那个盘子夹一筷子,在口里慢慢咀嚼着。
田甜低着眉问了一声:“夫人可好!”听到田甜的问话,林要君一愣说:“我和你们一样,寻常百姓家,哪里就出个夫人来。”崔静连忙插了一句:“你是寻常百姓家,那我们和你相比,就是要饭的乞丐了!”林要君不去理崔静的讥讽,对田甜说:“她的病时好时坏,极不稳定。要不是用最好的药保住,恐怕早就不行了。”崔静的嘴又闲不住了:“你夫人用最好的药保命,可田甜连贵一点的药都不敢吃,看来夫人与情人之间有天壤之别!看到田甜这个样子,今生今世打死我也不作别人的情人。”田甜用眼神制止着崔静,她发现林要君脸上已有些挂不住。
林要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扶了一下眼镜,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在田甜面前,“章陵那两万我已经还了,这里有一万,留着治病用。”
田甜推辞不要,崔静抢过信封:“你不要我要!到处借钱看病,还打肿脸充胖子!”一说到胖子,崔静看田甜低下了头。崔静伸了一上舌头:“田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田甜抬起头:“没什么,习惯了。”林要君接过话题:“我向医生打听过,药停了,体形是会恢复的。”田甜眼里密布阴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只要激素一减量,血小板就直线下降。”
林要君温柔的说:“慢性病,不能着急,只能静养。”崔静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田甜,你看林大老总既想做个好大夫,又想做了好情人,还想做个好父亲。依我看哪,他哪一个都做得不到位,只有一个是做得好的那就是林总经理。”说完,又加上一句:“是吧?林总。”
田甜狠狠地盯了崔静一眼:“少说两句就哑巴了。”崔静还不服气,口里嘟囔着:“我是为你打抱不平。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多可怜!什么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听了这些话,林要君有些坐不住:“时间不早了,你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他把她们送到门口,对田甜说:“病一定要治,没钱先借着,以后我再给你。”崔静又来了气:“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多给点!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
林要君脸上已有愠怒。他克制着自己,向她们招了招手,回到饭店签单去了。吃饭订点单位,自然不用他自己掏腰包。
回家的路上,田甜对崔静说:“比起贾冬云,他算是好得多,终归替我还了债,又给钱治病。”“你以为他是好人啦!”崔静的高声响彻大厅。崔静连忙压低了声音:“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抱在怀里,想在心里。又要新鲜,又装正经。分明是一个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角色!”田甜说:“你这样说他也未免太过分了!”
“过分!过什么份!”崔静说:“你跟他五、六年,那是你择偶的黄金年龄。你找他要过钱吗?要过车吗?要过房子吗?要过名份吗?你是白白为了什么爱情奉献了五、六年。可现在你落下什么?一身重病,一身债务。满脸愁云,满心伤痛。你说,你到底为了什么呀!”
田甜看着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崔静如此慷慨呈词,不免笑着看了她一眼:“看来近两年你也长进了,变聪明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崔静说:“我这德性,要能变聪明太阳都会从西边出来。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到这里,崔静挽起田甜的膀子:“田甜,给你说正经的,从小学开始,我没哪点不嫉妒你,佩服你。现在看来呀,人都是有缺陷的,在爱情这个问题上,你智商太低,脑子里就差根筋!”田甜听后,一脸的暗谈:“反正现在也没人要了,有没有这根筋也无所谓!”崔静看自己一不小心又触到了田甜的痛处,赶快说:“走累了吧!打的怎么样?反正这里有一万块钱,打的花不完!”
贾冬云在北京车站接了密儿,就直奔田甜的出租屋而去。车开到半路,在一家票预定点下了车,说:“老太太,等我一下,去去就来。”
回来时拿着一张返程的硬卧火车票给了密儿。密儿一看时间:“明天的,来得及吗?”“来的及,接了你的电话,我早准备好了包装箱,联系好了托运点,时间足够。”
出租屋里,贾冬云又找来一个帮手,仅花了几个钟头时间就打点完毕。贾冬云和那个帮手一起拖着行李办托运去了。
环视空空如也的出租屋,想起这小屋里包容了女儿多少酸甜苦辣,目睹了女儿多少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见证了女儿在北京的风雨飘零,潮起潮落。
密儿的眼前出现了田甜从出生到现在的画面,这些画面毫无头绪,又杂乱无章,马上便被田甜眼前的病切割得体无完肤。
密儿此时的心痛不能用世界上任何语言来形容。她只想这一切的一切都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让她独自来承担。该痛让她痛,该死让她死,该下地狱让她来下地狱,只要能换来田甜的幸福。
她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折磨一个风华正荗、充满爱心,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女孩。命运把她一次次推向高峰,一次又一次把她抛向低谷。承受着她这个年龄不该经受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大惊大痛。就像一个人在经历了千辛万苦后,眼前的成果已触手可及,一阵飓风之后,一切吹得干干净净,一无所有。就连鼓足勇气,重新去夺取这些成果的本钱身体都没有了。对一个曾经成功的人来说,是何等的残酷、何等的面临深渊,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去修复那烙在心灵深处的伤痕。
密儿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倒下,是刀山、是火海、是万丈深渊,必须和女儿一起承受、去面对。
想到这里,密儿强压悲痛,去拉开书桌和电脑桌的每一个抽屉,怕贾冬去在怱忙中遗漏下田甜的什么重要东西和心爱之物。
当抽到最后一个抽屉时,里面一摞打印纸跳入眼帘,密儿拿起一看,共两份:一、血小板减少性紫癫;二、红斑狼疮。
密儿想,这一定是田甜下载的有关自己的病情资料,心想: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被贾冬去遗漏了。为了进一步了解田甜的病情,密儿仔细的阅读起来,读到最后,密儿看到**年**月**日的日期,日期下面有“当机立断”四个钢笔签字。
密儿仔细的回忆着日期。**年**月**日田甜还未出院,不可能下载这两份资料。田甜无从得知医生曾怀疑过她患有红斑狼疮,她要这份资料起何作用!再看“当机立断”四个字的笔迹绝非田甜所写。
瞬间,密儿恍然大悟!就是那天晚上,对!就是那天晚上医生把贾冬云叫去的那天晚上,告诉了他田甜可能患上了红斑狼疮,然后贾冬云来到了田甜的出租屋,他是有钥匙的。从电脑里下载了这些资料。当从资料里看到红斑狼疮的可怕后果后,经过深思熟虑,写下了“当机立断”四个字。
想到这里,密儿从贾冬云以后的所作所为中得出了当机立断的合理解释,也深刻的理解了人心叵测的真正含义。
密儿收好了这些资料,她懒得再去推测贾冬云的居心。大千世界,人群种种、形形色色,君子之面,小人之心,又奈他如何!
贾冬云办妥了托运手续,拿着提货单兴冲冲的走了进来,向密儿交代着注意事项。
电话铃声响了,贾冬云拿起电话:“是田甜,都办妥了,我正在给老太太交代一些事情。”田甜问:“那个老太太?”贾冬云答:“你妈呀!”“我妈有你叫和那么老吧!臭德性!”贾冬云不服气:“我这是尊重你妈。”田甜厌恶之极:“一边去!把电话给我妈!”
在送密儿去车站的路上,汽车里播放着欢快的音乐,贾冬云所在的司机座上像装了弹簧,他随着音乐节奏起起落落,手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看到贾冬云那副模样,密儿问:“贾总感到很轻松吧!”贾冬云回答:“轻松,当然轻松!公司的事都处理好了,你说,能不轻松吗!”密儿在心里暗骂道:“小人!无耻小人!”
二
田甜经过几个月的中医结合治疗,在母亲的精心调理下,病情开始稳定,血小板维持在正常范围内。
田甜过不惯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她看到母亲为了他第天忙忙碌碌,为她煎药,伺候她的衣食住。
为了跑安利,妈妈脚掌的两块厚茧就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在田甜的心上。妈是快奔六十的人了,是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可为了她,拖着六旬之躯,为了那点可怜的业绩提成穿街走巷,挨家挨户的推销产品。回到家里,在安利的空塑料袋里总是装着几个空塑料瓶,。她知道,妈不会满大街地去捡塑料瓶,但顺手捡回几个妈是会做的。为了女儿,她想积攒下每分每厘。母亲所做的一切的一切,田甜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她却感到无能为力。
田甜停立在自己家的窗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沿江大道上忙忙碌碌奔走着的人们。她羡慕他们,嫉妒他们。她还想提醒他们:拥有一份健康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拥有一份工作是多么值得珍惜的事情;拥有一个家庭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而眼前的田甜不敢有那么多的指望,她只想拥有一份工作,有一份能维持母女开销的工作。她下定决心,必须要去找一份工作。
趁母亲不在家的机会,拿着从《楚天都市报》上剪下的招聘广告,带着数份个人简历,从一个应聘单位,走到另一个应聘单位。
她知道自己学历不高,专长不多,少了许多竞争优势。她知道自己美丽不在,少了一个竞争砝码。
但她过去成功过,而且一直比较成功。她想用她曾经的成功打动用人单位,并留下她供职过的公司的电话号码,以证明她过去的真实性和可信度。但每个用人单位都只会回答:回家等电话!我们会考虑的诸如此类的话。
等待是焦虑的,等待是漫长的,等待是难熬的,等待是遥遥无期的……田甜什么也没等来。
她认为,她现在的肥胖会损害公司形象。
人家认为,拥有肥胖四肢的人不会拥有健康的大脑,不会带给供职公司丰厚的回报。简而言之,没有公众形象的人不再是社会需要的人才。那些偶尔见诸于报纸的XX企业录用XXX残疾人的新闻,那是报道,那是导向。那是用正面宣传去掩盖负面影响,
而田甜,一个三十岁的大专生,曾经如花似玉,身体健康,大脑健康的女孩,就因为肥胖(当然她隐瞒了病情,她认为,她有了工作,病会好得更快。)就受到了社会的冷遇。
田甜失望了,田甜绝望了,她真正的感到这个社会不再需要她。
她恨自己的病,她恨致使她肥胖的药激素。
她抓起桌上的激素药瓶,用尽全身力气,把它扔出窗外,扔到一个她永远看不到的地方。她抓起家里仅有的一瓶葡萄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当密儿打开关着的房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香烟味夹着酒味。打开灯一看,满地狼藉,地面满是散落的药片、药丸。
密儿吃惊不小,赶快到床边去看田甜。她扶起满脸潮红的田甜:“发生什么事了?田甜!”田甜口里含混不清的说:“妈!我心里难受,胸口堵得慌,我想吐!“密儿拿来面盆和毛巾,轻轻拍着田甜的后背。田甜干呕了几声,没有吐出。“妈,我心里真的好难受,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我要把这块石头吐出来!……”
密儿看着难受的田甜,也看到了脚边的酒瓶,对田甜说:“乖,你别动,妈马上帮你把那块石头吐出来!”
她让田甜仰头靠在她的右臂腕里,要她张开嘴,把左手食指伸进田甜的嘴里,压住她的舌根,口里说:“乖,小乖乖,坚持一会儿,就会好的!”田甜终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了一地,吐了密儿一手一身。
密儿顾不了那么多,轻轻放下田甜:“你先躺会儿,妈收拾一会儿就来陪你!”田甜拉住妈的手:“妈,你别走,别离开我,我好害怕!”
密儿只好用毛巾简单的擦了一下说:“好,妈陪着你,就在你身边,你不用害怕。”
田甜在妈的轻拍下睡去了,密儿轻轻的抽出自己的手,轻手轻脚收拾着乱七八糟的屋子,拉灭了灯。
密儿走到田甜父亲的门前,对正在看电视的父亲说:“怎么不看着点田甜,醉成那样!”父亲没好气的说:“我看着点!你们成天往外面跑,谁看着我?”
密儿问:“你说谁成天往外面跑?”父亲说:“谁?难道还是我!”密儿怕吵醒田甜,不想给他计较,回身进屋。
听见妈进屋的声音,田甜打开了灯,从床上坐了起来。密儿坐到床边问:“好些了吗?”田甜说:“吐过好多了,就是头还有点晕!”
“告诉妈,为什么折磨自己?”田甜说:“妈,别问那么多为什么好不好,我不想回答!”密儿知道田甜心里有事,不想勉强她。就说:“吃药吧,吃了药睡一觉,明天就好了。”田甜说:“妈,我求你!今天别让我吃药,明天我一定吃!”密儿只好带着满腹的疑虑躺下,一夜无眠。
第二天,密儿忙完了手上的事,早早地回到了家里。
田甜不在家。
问父亲,父亲说不知道。密儿心里着急,不停地拨打着田甜的手机,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崔静家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密儿知道田甜回武汉后,疏于与朋友交往,不知道她现在那儿?
密儿楼上楼下跑了几趟,在街口去等田甜,左等右等不见踪影,密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唯恐田甜发生意外,她不敢往下想……
午夜,父亲房里的鼾声刺得密儿心乱如麻,此时的密儿恨不得揪起床上打鼾的那个人。问他:你还是个人吗?你还像个父亲吗?孩子这么晚没回来你也不着急……
密儿忍了又忍,带上房门,刚下了二层楼,密儿看见崔静挽着笨重的田甜,吭哧吭哧的艰难的上着楼,看见喝得酩酊大醉的田甜,密儿气得扬起了右手……“妈,这、这么晚、晚了,你要上、上哪儿去、去呀!”一声“妈”让密儿放下了扬起的手,帮崔静把田甜扶回了家。
一躺到床上,田甜说:“妈,我要喝、喝水。”密儿端来了温开水:“田甜,吃药,一天没吃药了吧!”田甜说:“不、不吃药,要喝酒,酒,酒比药好。能杀、杀菌,能消、消毒,还能解、解烦!”待密儿正要把药喂到田甜口里,被田甜一把打翻在地。密儿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田甜!你不是孩子了!”田甜说:“正、正因为,我、我不是孩、孩子啦,我才、才可以喝酒。”崔静劝着密儿:“阿姨,算了吧,刚喝过酒,吃药也没有用。”密儿把满肚子的怨气发向了崔静:“你明知她不能喝酒,为什么让她喝那么多?”崔静怯怯地说:“阿姨,她堵在我单位门口,要我陪她喝酒,我知道她心里苦,我劝不住她!”密儿对崔静吼道:“我心里就不苦了吗?那我也去喝酒!”崔静说:“对不起阿姨,都是我不好。可千万别生气,你气病了,田甜谁管!“崔静一句话惊醒了密儿!是呀!我气病了,谁管田甜!密儿开始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对崔静说:“对不起!崔静。”眼泪就像冲开闸门的洪水,喷涌而出。
密儿守在田甜身边,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田甜终于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妈,你怎么还没睡呀!”密儿拉开窗帘:“看!都什么时候了!还睡。”田甜说:“那你为什么还没出去呀!”密儿说:“妈今天没事,就在家里陪你!”田甜说:“妈有事就去忙吧!今天我绝不出去。
密儿坐到了田甜身边:“告诉妈,有什么事把你烦成这样!”田甜沉默。密儿继续开导着她:“田甜,你看,你的病正一天一天的好起来,等你病完全好了,一切又会变得跟从前一样,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哩!”田甜说:“病好了,病好了还不是个废物!”“怎么会呢!等病彻底好了,激素也停了,你还是原来那个聪明、美丽的田甜。妈妈还等着抱外孙呢!”“妈!又做梦了不是!女婿都没有,那来的外孙。”说完,翻过身去,又装睡觉。
密儿解不开田甜的心结,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是她知道这样下去对田甜的病绝对没有好处,她感到无从下手。问崔静,崔静说不知道。问董洁,董洁也不知道。密儿感到束手无策。
床上传来田甜细微的鼾声。密儿整理着田甜的药袋,有些药被田甜扔了,有些药没有了,激素可是一天都不能停的。密儿写下要买的药名,轻轻地带上门。
为了节省药费,密儿每次都是带着医生开的处方去药店买药。她熟知田甜服的哪种药在哪家药店最便宜。所以,每次密儿买药密儿都要跑好几个地方。
当她把药买齐回到家后,田甜床上空无一人。密儿知道,田甜又跑出去喝酒去了。她是要麻醉自己,要自己毁了自己。但密儿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她只好等、等待、一分一秒的等待……
门口终于响起了敲门声。这次是田甜吃力地挽着喝醉的崔静……
崔静进门就说:“阿姨,我、我把田甜送、送回来了。她是、是我的朋、朋友,她的痛、痛苦就、就是我的痛苦,她的烦、烦恼就是我、我的烦恼,她的酒,酒我帮她喝、喝、喝。”
望着两个年龄不算小,但还经不起千锤百炼的孩子,密儿含着眼泪,轻轻地带上房门,走在深夜无人的大街上。
密儿边走边流泪,心里不停的念呀:“孩子,不怪妈心狠,解不开你的心结,妈只好出此下策。我知道,你可以不在乎全世界的人,决不会不再乎你妈……”
田甜把崔静吃力的扶到了床上。带着微微的醉意喊到:“妈,倒杯开水!”过了一会儿又叫:“妈!拿块毛巾,崔静吐了!”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她感到奇怪,跑过厕所,跑到厨房,又去打开了大门,全无了妈妈的踪影。
田甜彻底的吓醒了。她知道,她太让妈失望了。她太让妈伤心了。
她跑过卧室,拼命推着崔静:“崔静!快点!我妈不见了!”
崔静闻声一下子坐了起来:“阿姨,你说谁不见了!”田甜掴了她一巴掌:“猪!是我妈不见了!”
崔静还处于懵懂状态:“不会吧!这么大个人怎么会不见了呢!”田甜说:“真的!屋里屋外我都找遍了,就是没人!”“那可能一会儿就会回来,别着急!先睡觉!”
田甜用力拽住要躺下的崔静:“我叫你睡!我妈都不见了,你还睡得着!”崔静嘟囔着:“是你妈!又不是我妈!”
田甜用双手拍打着崔静的双脸:“崔静,快醒醒吧!我妈从来不这样!她真的不见了。”田甜的声音里已明显带哭声。这里的崔静才开始清醒起来,感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你还不出去找!站在这儿干什么?”田甜说:“深更半夜的,这么大个武汉市,上哪儿去找?”
“打电话。打你妈的小灵通。”一句话提醒了田甜。马上拿起电话拨打了妈的小灵通。可小灵通却在家里响了起来。
放下电话,田甜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崔静!我把我妈给气走了!”
拖着沉得的脚步,密儿走在深夜的大街上。她不知要走向那里,去向何方。
当人步入老年之后,那青春时期的风花雪月,旺盛时期的宏伟理想早已成了过眼烟云。
在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以后,心态开始处于平静,对物欲的追求开始变得漠然。
唯独田甜,成了她生命中唯一不可分割的组成部份。
母女俩同悲同喜、同苦同乐、相依为命的这几年早已超越了世界上任何亲情,成了同呼吸,黄命运的互联体。田甜每根神经的跳动都牵着密儿的心,左右着她的喜怒哀乐。
自从田甜生病以来,她细心的观察着田甜的一举一动,注视着她身上的细微变化。鼓励着她正确对待人生路上的坎坎坷坷。她希望女儿能通过这些磨难和坎坷增长知识,丰富阅历,坚强地走完她的一生。
田甜近来的表现使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明白:心病无药可治……
眼前的田甜就像一个溺水的人:通过九死一生的拚搏,好不容易抓住了岸边赖以生存的依附体。只在那一瞬间,大脑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或者受到外界的某种刺激,脆弱的神经使她放弃了那个唯一赖以生存的依附体,让自己随波逐流,不愿再做徒劳的挣扎,起码对于田甜来说,她是这么想的。
密儿就这样漫无边际的走着,想着。但这种漫无边际始终围绕着一个中心,那就是田甜。
她不知道她这种做法是否能让田甜猛醒过来,还是朝更坏的方向发展。
离开田甜已经几十个小时了。对于密儿来说,就像半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秒钟,每一分钟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一种折磨……
她又担心不在田甜身边的日子,她破罐子破摔,不吃药,更酗酒。那田甜的身体就会彻底垮掉,母女将会面临更大的灾难。想到这里,密儿再也忍不住了,她终于拿起了路边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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