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很多时候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段睿并不清楚他此刻的心里正发生着怎样微妙的变化，只是每次在路上和甄姜偶遇，总会觉得她柔和的目光总是落在自己身上，然后觉得一阵莫名的小激动。渐渐地，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于是他经常在校园里闲逛，而不是憋在房里看那些泛黄的纸卷上印着的一行行黑字，逛着逛着，也能感觉到春日的阳光原来是这么的温暖，绿意是如此的放松身心。而这些，对于外面的乱世，是极不协调的美丽。
郭嘉的笑言，和他自己心里渐渐响起的那一声声暗示，都在告诉他：我是喜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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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气，草长莺飞，在漳河河畔，一派生机，绿意盎然。
春光温和地照着原野，男女的欢笑声不绝于耳。天空中放飞了很多纸糊的风筝，形式各异。临漳学院里的青年和少女们此时都在这河畔放风筝。
“呼呼~”东风正劲，段睿手中的线绷得紧紧的，天上的风筝被风吹的鼓鼓的。
“嘿！麒英！”郭嘉一边扯拽着自己的风筝，一边大声朝段睿这边喊。
“嗯？什么？”
“那边！那里！”郭嘉一脸兴奋，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向一边指去。
段睿向那边望去，看到明媚的日光照射下来，落在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纤柔的淡蓝色身上。
段睿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僵硬，手中的线也被风筝拉得快牵引不住——
那一抹淡蓝色宛如芳草中的一翩蝴蝶，欢快的笑声随着风飘荡。在伊人身旁，一个身穿青色锦袍、腰系一枚清澈玉佩的青年俊秀也微笑着，帮她拉扯着风筝。
论身高相貌，那青年修近八尺，眉清目秀，段睿只七尺出头，身材瘦削，相貌普通。论风度，那青年衣冠整齐，段睿相比之下倒显得有些随意了。
“麒英！”郭嘉感觉到了异常——段睿整个人都似个木头僵在那里。
段睿回过神来，蓦地一声响，手中的线竟绷断了，段睿抬头看去，强风带着那断了线的风筝悠悠向天际飘去。
风扯断了的丝线，那是谁久久的心绪。
默默守护她的心，终将默默地远离。
段睿怔怔地有些出神。郭嘉收起风筝，小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两人相对无言。郭嘉猛地感觉到段睿的眼神此刻竟是毫无神采，心中暗自骂自己刚刚多事。
“我们走吧。”半晌，段睿幽幽地说了句。
“去哪？”郭嘉看段睿走的方向不是学院的方向，问道。
“河边。”
郭嘉怔住了，心想不至于吧，不会是想不开了吧，为了一个女人，何必呢？
“是啊。为了一个女人，何必呢？”段睿坐在河岸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当下，水里的那个瞳孔里，映着自己的身影。
郭嘉捡起一块石片一抛，在水面上飘飘点过，泛起几圈涟漪，扰乱了倒影的模样。
“奉孝，你还记得吗？我们初识的那个夜晚。”
“怎么不记得。”郭嘉仰首遥望天边，一片白云悠悠飘来……
那个夜晚，你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
我先反问，你呢。
你豪言欲以胸中才华匡济天下，声动寰宇。
我说，我从师习剑七年，师父告诫，身处乱世，唯有拥有强烈的生的欲望，才能爆发出与舍生完全不同的、最强大的力量。我曾独自仰望夜空，看那繁星璀璨，想那些都是芸芸众生，我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但是对于自己的命运，我从未打算交给别人，永远不会。
“是啊，你说了，你不会把你的命运交给别人左右。可是现在，你明明被一个女人左右了情绪。”
“可是，我在想，从前至后，一切的外在事物，又有什么改变了呢？她的笑，依旧那么美，依旧能拨动我的心弦。当初，我产生了那样一种感觉，现在，源头并未改变，改变的只是我的这颗充满欲望的心啊……”
郭嘉第一次听到段睿从内心里讲出这种论述，第一次触动了他一直以来不自觉地跟随时代奉为“原则”的东西。《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但是，段睿平时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这让郭嘉甚为不解，他平静的外表下，其实一直在探寻自己内心的真实的想法。
“那个男子，我认得的。”郭嘉说道，“他并不是临漳学院里的士子，而是当朝太傅袁槐之侄袁绍次子袁熙。要上吗？”郭嘉的话里，倒颇有逢敌亮剑的味道。
段睿怔怔道：“你觉得，她和他在一起，会开心吗？”
郭嘉默然。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甄家有心与袁家结交也是情理之中。段氏虽然近来势头正劲，但是终究根基不深。再加之袁熙生的风流俊俏，比起段睿要好得多。看甄姜站在袁熙的身侧怎么看都比与段睿并肩而立要般配。
“我为的究竟是什么呢？我喜欢她，难道仅仅是为了占有吗？我喜欢看她春日融化冰雪般的笑容，我喜欢看她翩翩踱步在小径的身姿……因为不能占有，而转身离去，难道不是违背我的本心吗？”云飘过来，遮住了太阳，原野上阴了一点，风吹在脸上，有些微冷。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我会守护着她，我喜欢的人，我不会允许别人伤害……”
“你真的了解她吗？她知道你的心意吗？你不要把自己想的太伟大，在她的眼里，你不过是丝毫不能引起注意的一点而已！”郭嘉争辩道。
段睿转头向郭嘉看来，郭嘉的目光毅然迎了上去，紧紧地盯着段睿的眼睛。
“天命虽在，但人心也要和天一较高低！你的行动，将证明你的存在。默默无为，终将化为尘土消散在天地之间，枉为人一生……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去走近她，将你的心意传达给她，而不是畏缩在角落里。”
段睿收回了目光，沉默良久。
白云随风飘去，太阳重现在头顶湛蓝的天空，光芒洒在原野上，洒进人们的心田，一切原本是那么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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