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仲升站在城楼上,毫不理会脚下传来的震天杀声,眉头微蹙,双目死死盯着远处的匈奴单于金帐。他身经百战,尤擅守城,很清楚且末是如何的坚不可摧,匈奴人想仅仅凭借几十架云梯,用人海来淹没城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真正对汉军有威胁的,则是单于身边的那位壮硕男子
大祭司伊地丹
身为天相境强者,伊地丹的实力可谓深不可测,八丈高的城墙在普通人眼中也许是无法逾越的险阻,但在他这种层次的修行者眼中,则不过只是拦在路前的一块小石头,抬腿便能越过
因为对东胡是否参战的误判,刘建将三大柱国全部调往东线,班仲升这里,连他自己在内,就只分配到三名云台将,能否拦住已是天相中境的伊地丹,实在是个大问题
匈奴单于金帐就坐落在且末城北三里处,与高耸的城楼遥相对峙。那是一顶极为宏大的帐篷,是的,宏大,它给所有人的感觉就是宏大。事实上,金帐本身占地并不如何广阔,也就是比普通军帐大出十倍左右,然而不管是在匈奴族人还是在汉月联军眼中,它都有着与其体积绝不相称的恐怖威势,就如同是一只匍匐在地的上古巨兽,一旦爆发,便会横扫天下。
金帐前,正处盛年的大单于且提侯在两个人一左一右的侍陪下遥望着城上战局,神色十分冷漠,毫不在乎蚁附攻城的匈奴族人在汉军的箭矢,滚木,礌石甚至是滚油下死伤惨重,不时便有人惨叫着跌下云梯,即便偶尔有几名鸿运当头的士卒活着登上城头,也很快就成为城头守军的刀下之鬼
站在且提侯左后方的那名老者便是大祭司伊地丹,他的身材十分高大健硕,脖子上挂着一串骷髅头,看模样应该是人骨,只是尺寸很小,仅有婴儿拳头般大,上面沾染着些许黑色印记,就像是被污泥弄脏了
面庞上深入沟壑般的皱纹并没有带给伊地丹寻常老人身上常见的虚弱感,反倒使他看上去更加深不可测,一双宛若秃鹰的棕黄色眼睛,更是给他添上了不少神秘感和令人生畏的威严。
伊地丹看着城上战局,皱了皱眉,转头望向且提侯,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场间响起
“大单于,且末城坚固异常,绝非一鼓作气便能攻下,何苦让儿郎们枉费性命?不如,暂时收兵,等攻城用具齐备,甲胄弓弩换装后再行计较”
且提侯略微侧身,回头看了伊地丹一眼,脸上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大祭司过虑了,区区弹丸小城,有何难破,我大匈奴铁骑野战无敌,攻城亦不能落于人后,整整四十万大军云集城外,若是围而不攻,岂不太损我族威风!”
伊地丹的眉头皱的更紧,抬眼看了看远方损失惨重的攻城兵卒,从着装中的微小不同发现那些兵卒全都来自于乃和部,而单于的亲信将领扎木合正在不断催促乃和部族长加派兵马,上前补充战损
乃和部是匈奴大部,实力仅次于直属大单于的乞颜部,历来都是争夺单于大位的热门人选,而伊地丹,正是出身乃和部,也正是它的前任族长。事实上,乃和部的崛起和扩张,大体上就是在伊地丹手中完成的。
如今且末城固若金汤,匈奴士兵劳师远征,且装备简陋,在指挥上也毫无亮点,自然不会是养精蓄锐的汉月联军之敌手。且提侯身为大单于,肯定不是无能之辈,很清楚这样强攻根本没有意义,但他依然不顾劝阻一意孤行,唯一说得通的解释恐怕就是想要假借联军之手,削弱乃和部的实力。
伊地丹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后背爬了上来,他记起了那些挡在且提侯路上的人物,最终都获得了何等凄惨的下场,这些名单里面,甚至有着前任单于,且提侯生父的名字
然而天相境终究是天相境,到了他这个层次,虽然还无法和世俗皇权抗衡,但单于如果想要他的命,也绝不是容易的事。有了自身修为做依托,伊地丹的腰杆不由硬了许多,寒意也很快消退。而寒意过后,下一个在心头燃烧的,就是怒火。
愤怒的情绪在伊地丹身体中酝酿,他为匈奴族所做的种种贡献甚至是牺牲,以及整个乃和部在战争中的巨大损失和不公待遇,都一一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伊地丹的整个人就像是一块不断升温的烙铁,危险而不稳定,围绕在其身边的天地元气微微颤动着,似乎在听从什么召唤。随着时间推移,他的面色愈发沉郁,眼神也越来越阴厉,终于,前线族人的伤亡数突破了他最后的容忍极限,积压已久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如同涌泉般喷薄而出。
“大单于!”
伊地丹轻声喝道,脸色有些焦急
“不能再打了,鸣金收兵吧!”
“哦,收兵?大祭司,你是在命令我么,这是否有些放肆了?”
且提侯玩味的笑道,眼神中却是毫无笑意,只有一片冰冷与隐隐的忌惮。他的右手微微转动,摩擦着一枚巨大的翡翠扳指
站在他右后方的那人是个中年男子,满脸胡渣,背挂弓箭,先前一直沉默的站立原地,眼帘微微合起,一副将睡未睡的样子,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在意。
然而此时,听到手指和扳指极微弱的摩擦声,他瞬间便如同被惊醒的乌雀,眼帘骤然张开,露出一双虎目,双手若有若无的握了握,半成拳状,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丹田气海更是眨眼就被激活,疯狂的运转起来,引得天地元气一阵动荡不安,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包裹其中,一时间在气势上甚至压过了伊地丹
“区区炼魂,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伊地丹怒哼一声,再无保留的释放出全部气势,一股属于天相境强者的威严感骤然充斥场间,不到两息时间就把中年男子的绕体气旋挤到一边,场间局势顿时逆转。
锃锃锃,数十声腰刀出鞘的声音从四周传来,一直在旁边护卫的单于亲卫们几乎同时拔刀在手,看向伊地丹的眼神十分平静,丝毫没有畏惧。
就在伊地丹打算不理会那些亲卫,乘胜追击,一举击破中年男子的气旋之时,且提侯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够了!”
这位颇有英武之姿的草原雄主怒喝一声,虽然没有任何元力加持,但却威严万分,如雷贯耳般将场间众人全部震慑住。
亲卫们动作一滞,弯刀凝固在手中,看着且提侯不知道是该挥出还是该归鞘。中年男子立即停止运转功法,继续闭目垂立,那道气旋因为失去动力,很快便化为虚无。伊地丹也并没有明着对抗单于令,几乎与对面男子同时收敛气势,眼中虽依然有余怒未消,但却已渐渐恢复了冷静。
“大单于是草原之主,自然说什么都对,但我乃和部的族人性命也绝非玩物,单于若执意如此攻城,那......臣请登城一战,助我大匈奴早日破城!”
伊地丹语气很是不善,言语间毫无恭敬之意。
且提侯却不以为忤,微微一笑:“大祭司修为精湛,自从国师重伤坠境后就是我匈奴最强之人,有你出手,我看这且末城被破在即!”
伊地丹冷冷的看了且提侯一眼,也不行礼告辞,自顾自的迈开脚步,朝着城门走去。他的步伐并不快,就如同一位最普通的牧民午后在草场上散步,悠闲而惬意。然而每一步踏出,他的身影都会骤然闪烁一下,无视挡在前方的众多军卒,下一刻便会出现在数十丈之外。
如此这般十余步,他便跨越了三里的距离,从单于金帐直走到且末城下。
看到这一幕,且提侯的眉头不由挑了挑,似乎是没想到伊地丹的修为竟然强大到了这一步,恐怕距离天相上境也差不了太多。他身后的那位男子更是脸现悸色,眉头皱成一团,粗犷的脸庞上写满了浓浓的忌惮。
事实上,惊讶于伊地丹修为的不仅是且提侯和其身后男子,站在城楼上纵览全局的班仲升也同样看见了伊地丹的恐怖身法,一抹忧色在他眼中闪过,然后又被坚毅与平静取而代之。
“张兄,夏侯兄,我等终归还是难逃此战啊,两位随我一起出手如何?”
班仲升转头看向一旁的两名中年将领,这两人与他一样同为云台将,修为已臻炼魂巅峰,实力强悍无匹,若是和他并肩而战,虽然依旧不可能是伊地丹的对手,但好歹也能多坚持些时间。
夏侯偃和张晋对望一眼,一齐点头应是,取了兵刃纵身便跃下城墙,与伊地丹相隔数十丈而立。
三人同朝为将多年,相互配合的次数不少,联手而战自然也已经驾轻就熟。三人中,班仲升的修为相对最强,战斗经验丰富,是以站在最前方直面伊地丹,而张晋和夏侯偃则一左一右护卫他的侧翼,在站位上要略微落后半步。
寒风骤起,吹动不远处的黄沙,粗糙的砂砾夹杂着一些细小石块在空中飞舞,不时砸在三将所着的铁甲上,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暗红色的斜阳挂在天边,距离落山已然不远,几道橙色光芒穿透薄云,洒在且末城高耸的城墙上,将粘染了无数鲜血与沙土的城墙映衬的颇为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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