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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很快就到了城郊，远远看见一栋阔气的四层小洋楼，亮着黄色的灯，走近后，能瞧见一个近百平米的游泳池，泳池边的灯都打开了。米莉走进大房子时，一眼就喜欢上了泳池边的雕塑，是用白玉砌成的海的女儿。
“张扬，你是发财了吧！”泳池的另一头是一排两层窗户的房间，大约有七八间的样子，有两间的窗户里亮着灯，层高目测有十三米左右，里头堆放着一些健身器材。
“没有，他们都有投资的，这是大家的聚集地，”张扬一边说一边带着米莉参观，“现在很多人聚餐都是KTV，酒店，洗浴中心，我们几个一商量，就搞了这么个地方。”
“你们真有主意！”米莉看见前方的游泳池，顿时眼前一亮，“张扬，我要加入你们！或者，我能办游泳卡吗？哈哈，这儿的水真干净！”说着，她蹲下身，看着清澈的水面在晚风吹拂和灯光的照射下璀璨起来，
“喏，你喜欢游泳啊？”张扬打量了她一番，这一个晚上，他已无数次地在打量她，“你本来就是我们中的一员！随时都可以来！”米莉的雀跃一下子也影响了他的心情，“我爸他们几个也偶尔会来这里聚，这里空气不错，葛叔生病之前，经常跟曾伯伯，还有我爸来这里钓鱼。”
“嗯，这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也是一个休闲的好地方。”说话间，两人走进了客厅，大家都还没有到。“葛乐会不会走不开，两个孩子呐。”
“已经通知了，葛乐那丫头才生完不久，听说你要来，电话里头兴奋得都要蹦起来了。”张扬一边回答，一边叮嘱管家把各层楼的灯都打开。
葛乐是他们当中最小的一个。小时候，米莉把她当亲妹妹一样，葛乐也非常依赖她。自从米莉读书以后，总要有事拜托她，大抵不外乎是爸妈生日或过节的时候，送点花和礼物。尤其是出国这几年，葛乐隔三差五就来曾家，倒也帮不上什么特别的忙，却让两口子总是记挂着不能让自己生病，免得女儿担心，还给别人添麻烦，自然也就无形中督促了自己吃好休息好。
大厅的中央挂着一张照片，是他们几个中学时拍的。照片里的每个人都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唯独葛聪捂着笑得合不拢的嘴。那时的他，因为贪玩，每天一放学就不见人影。不是在山里爬树摘柚子，就是拿着买来的两毛钱的药去河沟里捞虾子，或者终于玩尽兴了，回家路上瞧见知了或听见塘里的青蛙叫，还忍不住又要爬树或去到池塘里捣腾一番，才黑着脖子又带着满脸的灰回家。老葛夫妇是一贯的好脾气，甚少对孩子大声怒斥，除了教育和关门禁外，基本上不会有体罚。葛聪的贪玩一时间急坏了他们，两人商量后，决定给兄妹俩定个规矩：晚归者只能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睡觉，并且没有晚饭。这个规定明显与乖巧的葛乐没有关系。第一天，葛聪偏不信邪，又晚归了，真真是在院子里饿到天亮。好了两三天，老葛夫妇俩正能舒口气时，到第四天，他又玩到天黑回家，顺路还捡回来一根又长又粗的木棍，他本来想沿着木棍爬进窗户，没准能混个地方睡，还能溜进厨房找点吃的，结果跌倒摔掉了半颗牙。
小时候，这样的糗事在他们几个身上是三番两次的上演，这也成为几家老人往后津津乐道的话题。但事情搁他们各自身上，却不免有些难为情。米莉看见照片里的自己，也是露出大大的笑脸，耳边的发丝被风吹到了唇边，白色的连衣裙裙角被风撩起碰到了旁边葛乐的手指上。
两人正各自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突然听到一阵脚步从外传来。
“扬Sir，我们都来了！”大家都看到了张扬身边的女人，但不敢确认，这女人身材太赞了，让几个男人大老远就愣了神。
“葛乐，快过来。”张扬招呼着。一个个子不高，身材有些微胖的女孩走进来，她长着一张娃娃脸，忽闪的大眼珠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像一把细密的刷子不时盖住眼下的肌肤，一对狭长的酒窝嵌在脸颊里，更显得她温暖、纯真，充满善意。
“米莉姐，你变化太大了，比以前更女人了！”米莉赶紧奔过去，两个女人紧紧拥在一起。喜极而泣的泪水染红了她们的眼。
“葛乐，谢谢你，这几年，真的多亏你！”米莉看着葛乐的肚子，“孩子满月了吗，你现在出来有没有影响。”
葛乐强忍着泪水，开心地摇摇头，她轻轻唤过一个男人，挽着他的手看向米莉，“这是我老公李威，我们的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她不好意思地将手放在肚子上，“我现在哺乳期，也没办法减肥。”
“你好！真高兴见到你们！”米莉微笑着跟李威打招呼，又忍不住拥着葛乐，“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很好！”她怕是要哭出来了，过去的那些日子，与所有熟知的人和事保持隔绝，如今，她再次确认，一切都是那么的毫无意义。
“米莉，这位是葛聪，A市的名律师！”米莉回头，葛聪已经不是以前腼腆的黑小子了，他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眼角含笑，“米莉，欢迎回家！”
“你好，葛聪，好久不见！”米莉喜欢葛聪的笑。她又想起照片里那个掩面而笑的少年，不禁有些征住，如此成熟稳重的气质，若是在当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
“这位是我们A市五星级大酒店的主厨，我们每次聚餐的食物都由他安排！”张扬的右手握住一个略显粗壮的手臂，一个长着圆脸的男人，憨厚敦实，正大方的伸出手，看着米莉笑。
“米莉，还记得我吗，坐你后面，扯你辫子的杨大海。嘿嘿！”好亲切的感觉，米莉忍不住直接就抱住了杨大海和葛聪。
“哎，这可不行，还有我和冯凯，我们俩可没少扯你辫子！”大家一齐笑起来，说话的是林彬，“我现在啊，每天跟着张扬，他这个工作狂，真是疯狂！”
“林彬现在是我公司的财务总监，冯凯是A市电视台晚间新闻的编导。”张扬依次介绍着，她回头看见冯凯正一手插兜，一手摸着脖子笑，而林彬正张开双臂，认真地看着她，她不禁噗嗤一笑，张开手给了他们一个拥抱。一行人开心地跟随张扬往前走，整个客厅都是欢声笑语。
走过宽敞的客厅，张扬领着大家到了二楼的休息室，“米莉,你等下选一个房间，跟楼下的门卫要钥匙就行了。”冯凯热情的招呼，“扬Sir，我们今天不能待太晚吧，葛聪要回去照顾他爸，葛乐要照顾两个孩子。你呢，米莉，是不是有门禁时间。”
“我等下十点半送米莉回家，葛聪，你们聊一会儿也早点回去。”张扬领着大家到了三楼的休闲区，有KTV包间，吧台，舞池，桌球台，还有几间关着门的房间。大家一齐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杨大海应每个人的喜好调了不同口味的酒。
“大海，红酒就行。”米莉喝不惯那些混的酒，她喜欢红酒。大家聊着各自的近况，没有人开口问她的近况，似乎是习惯了她这几年的缄默。
“扬，你怎么跟大嫂办手续了呢，我那天在西餐厅看到她一个人在吃饭，后来有一个年纪蛮大的男人过来跟她坐一起。”葛乐不能喝酒，她搅拌着杯子中的奶昔，身旁的李威不时看手机，似是在等什么信息。
“离婚也好，给她自由，我也自由。”张扬一仰头，把酒喝完了，“我明天去医院看看葛伯伯，他现在找到适合的造血干细胞没。”
“还没有，只能等。”葛聪敲着桌上的骰子。
“葛伯伯不会有事的，咱们要有信心，他现在精神状态还可以，一定要乐观。”冯凯盯着葛乐，“特别是你，葛乐，你可不能再在医院挎着脸，或哭鼻子。”
“我明天也跟你一起去，扬子。”米莉一仰头也把红酒喝完了。杨大海给大家做了些点心，“米莉，你想吃什么？”
“芒果班戟。材料齐不？”她惊讶自己怎么会提到这四个字，像是自动回复，那样自然地蹦出来，有刹那的出神，又像是一场梦。那个跟她表白的男人，似是出现在一场梦里。
“材料特别齐，嘿嘿，等着哈！”杨大海总是笑嘻嘻的。虽然有些胖，但动作异常灵活熟练，很快就做好了几个点心。米莉听着大家的故事，有一种看连载电视剧的感觉，总期待从他们的交谈中获取更多信息，却又不想时间就这样过去。她喜欢这种一大家子轻松交谈的感觉，那个好几年都独来独往的女孩，如孤雁一样，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队伍。
“我在国外这几年，基本上没有跟大家联系，除了求助你们照顾我爸妈。”她又倒了一杯酒，“不过，现在我已经把工作辞了，不用到处跑了。”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们说自己的情况，大家都不说话，几个人有意不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细微的举动会阻碍住她的表达。米莉见大家都屏住气息听她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时隔几年，仍然那么亲切。然而，一肚子的心事，似乎因为多年的沉默与隐藏，也已经没有了倾诉的冲动。
“发生了一些事，但都不重要了。这几天陪我爸在家，无聊间看某个相亲节目，老人家在用激将法逼我，幸好有这样一处地方觅得清闲，嘿嘿！”她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不再想沉溺在那些琐碎中。
大家很默契的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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