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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其凡得知儿子没有来，表面上依然与大家说说笑笑，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不管多气儿子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此次来还是很想能看上儿子一眼，哪怕远远的。他不知道儿子是真的走不开，还是想回避自己。
第二天郑品陪大家到恩师大峡谷，程其凡也是强打起精神，大家都以为他是感冒的缘故。
从恩师大峡谷回来后，凌方仪约程其凡到喜来登楼顶茶座坐坐。
自从程凯创建公司的那层纸捅破后，凌方仪觉得这父子俩的关系到了一个转折的关口，向前推一推，也许双方心平气和地谈谈就过去了。不推一推，这父子俩很可能就此进入持久战。他原想借郑义的这场婚礼推一推，谁知程凯却没来。从程其凡在婚宴上没看到儿子流露出的失落中，他看出了程其凡的矛盾心理，决定索性来个“铤而走险”，强行再向前推一把。
两人选了个坐北朝南的位置，将夜色中的许都一揽无余。
程其凡沉默着，象是在看夜色。自从指责过凌方仪后，俩人没有静下来好好聊聊。他心里清楚凌方仪这些日子有些不自在，自己的指责多少有些过份，至少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心里还是觉得凌方仪管得过宽了。
凌方仪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程其凡，带点感慨地说：“恩师大峡谷还不错，值得一看。”
其实恩师大峡谷离锦江也不算远，半天的车程，但10个人中，却有8个人没有去过，应了那句门口的景致最容易忽略的老话。正因为是在省内，正因为觉得随时可以去，反而一直未去。这就象北京的长城，每天人头攒动，但基本上都是外地人，真正的北京人倒有许多一次都没去过。
程其凡说：“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去。”
凌方仪说：“一天紧了点，她们已经累得不行了。”
恩施大峡谷位于恩施市屯堡乡和板桥镇境内，是清江大峡谷的一段，峡谷全长108公里，不仅其中的百里绝壁、千丈瀑布、丛峰叠嶂、原始森林、远古村寨值得一看，沿途也可谓处处是景。五个女人开始还逢景必看，后来实在累得不行了，就跟郑品说选择些精华吧，郑品说，你们以为看的是全部？差远了，我只选了一个角落。
程其凡说：“要想轻松点，得住上几天才行。”
凌方仪说：“你身体不舒服，感觉还好吧？”
程其凡长长叹了口气说：“这次感冒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也不见好，真他妈见鬼了。”儿子没来，让他觉得感冒更加重了。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楼顶茶座人不多，除了几个老外，还有三对年轻人。三对年轻人正是卿卿我我的季节，浑身散发着不羁的热情。
凌方仪从远处收回目光，说：“程兄，还生我气？”
程其凡身子向后一靠说：“能不生气吗？我的计划全给你搅了。”
凌方仪笑了笑问：“假如我不帮小凯，你觉得逼他到天讯的几率有多大？”
程其凡说：“至少有50%的希望。”
凌方仪说：“就算你50%的希望实现了，小凯进了天讯，如果他心不甘情不愿，他能干好吗？就算他责任使然，干好了，他快乐吗？”
程其凡说：“如果他能当成自己的事业，就能找到快乐。”
凌方仪说：“不错，前提是他能当成自己的事业。在他还不能当成自己的事业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让他多看看，多闯闯？”
程其凡说：“那只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已经预测到，为什么不能避免这种浪费呢？”
凌方仪说：“一次恋爱就成功的婚姻最容易破裂，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婚姻中的人没有经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有诱惑，没有经历过的人免疫力差。有些浪费是必须的，给小凯点时间。”
程其凡说：“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但时间不等人，我今年已经55岁了，最多干到65岁，小凯他没有10年8年的历练，怎么能挑起天讯这副担子。”
凌方仪微微一笑说：“你的紧迫感过了。接天讯这副担子不需要10年8年。再说，小凯独自在外创业不也是一种历练。”
程其凡皱皱眉头说：“我就担心他自己走不了多远，还把这边给耽误了。”
凌方仪说：“欲速则不达。你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看不清了。其实，你那50%的希望即便实现了意义也不大。”
程其凡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包括想法。”
程其凡还在坚持自己的想法，再在这个焦点上争论没有意义。凌方仪换了个角度说事：“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妥协一点。我觉得小凯他有这么好的条件，还自己创业，比那些就知道挥霍老爸钱的孩子强多了。”
程其凡说：“他也挥霍过，上大学、研究生时他的钱花得少了？花天酒地，出入高档会所。他要走自己的路就走吧，路是他自己选择的，自己负责。大不了就当没这个儿子。”
“路虽然是小凯选的，但赢家却是你，而且你是双赢。”现在小凯创业已成定局，凌方仪觉得只有从父子一体发展的思路上去撬动程其凡了。
程其凡看着凌方仪：“噢？我怎么个双赢？”
凌方仪说：“小凯如果真的走不远，就会心甘情愿地进入天讯，你是赢家；如果走远了，创下自己的公司，那将来也会成为天讯公司的一部分，说不定还可以推动天讯公司向集团发展，你还是赢家。你说，你这不是双赢吗？”
程其凡一愣：“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长期以来，他的思路一直是在想尽办法逼儿子回来的一条道上。
凌方仪似乎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你就算了吧。小凯这些年在外也吃了不少苦。”
算了？这就等于承认自己三年多的努力失败，程其凡接受不了：“这不可能，路是他自己选择的。”
凌方仪说：“你都双赢了，就不能大度点。”
“什么双赢？你就给我下套吧。”程其凡明白了凌方仪的意图，手一挥说：“不去说他了，说到他我就心烦。”他想遍地开花的电脑公司能干出什么名堂。
凌方仪说：“三年多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关心关心儿子？”
程其凡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些负气又有些伤感地说：“不是有你吗？”
凌方仪说：“其实，在喜宴上，你很想看到小凯，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程其凡转过头去看夜景：“没有的事。”
凌方仪说：“程兄，国庆长假还有几天，去北京看看他吧。”
程其凡愕然，说：“当老子的向儿子投降？亏你想得出来。”
凌方仪说：“父子之间没有胜负。”
“……”程其凡一时语塞，他郁闷地拿起桌上的翡翠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点起，深深吸了一口。
凌方仪劝道：“小凯的公司刚刚起步，需要你的指点。”
程其凡说：“我当初就跟他说过，他应当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凌方仪把烟缸向程其凡面前送了送：“程兄，放下父亲的架子，与小凯平起平坐地谈谈，以他对未来的规划为中心。你可以作为投资方进入，帮他搭起个起点高一点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他长袖也好、短袖也罢，你任他舞，我想即使他失败了，他也经历了，这没什么坏处。只有在你目前还年富力强的情况下，你才能有机会帮他在失败中站起来，并越走越稳。你现在应该走近小凯选择的事业，毕竟，未来的世界是他们的。”
程其凡说：“我以为今天你是要向我承认错误。早知道你还是为小凯说话，我就不来了。”凌方仪关于双羸话的话确实让他换了一个角度看待小凯的创业，可要想让他就这样认可小凯，他还做不到。
凌方仪说：“程兄，我不乏向你认错的勇气，可也要我认识到自己有错才行。”
程其凡说：“一件事情两个方向，我们俩总有一个错的，你没错那就是我错？”
凌方仪把程其凡的翡翠烟盒竖起来说：“我说烟盒上有一只翡翠小兔，你说烟盒上有纪念日，都没错，角度不同而已。”
程其凡笑了，说：“你就诡辩吧。”
凌方仪认真地说：“说心里话，以对你固执个性的了解，我深怕你误了小凯，将来老了，坐在小院的晚霞中后悔。”
程其凡不以为然地说：“有那么严重？你危言耸听了吧。”
凌方仪说：“不是危言耸听。你们父子俩老僵着，不管从家庭看，还是从各自的事业看，对谁都不利。所以我想，你最好放下做父亲的架子，趁假日去一趟。”
程其凡说：“不可能。他就是回家，我还要考虑考虑让不让他进家门。”
凌方仪说：“你不让步，他是不可能回来的。你想，你脾气那么暴躁，小凯从小就怕你，他哪里敢进家门？”
程其凡说：“我哪里是暴君，就这么不讲理？”
凌方仪说：“你在员工面前挺谦和的，但在小凯面前就是暴君。而且是不讲理的暴君。”
程其凡说：“干脆把小凯真给你吧，这个儿子我不要了。他反正跟你也比跟我亲。”
凌方仪微微一笑说：“真心话？别这么言不由衷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小凯一跟我亲，你心里就不是滋味。”
程其凡说：“哪有这事？”
凌方仪犹豫一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二张机票：“到北京的，明天中午12：45的。”这是他得知小凯不来许都后，在喜来登大酒店票务中心订的。
程其凡接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喊起来：“凌方仪，你也太自作主张了，前面的账我不跟你算了，你怎么还变本加厉了。”
凌方仪动情地说：“程兄，自打部队起，我就把你当兄长，你要怎么算账就怎么算。可人生苦短，今生还有多少有质量的日子？在这种不愉快的僵持中耗掉值吗？”
程其凡心里微微一震，这是肺腑之言。三十多年了，凌方仪对自己可谓是一心一意，真正的肝胆相照，他们俩的关系曾经让许多战友嫉妒有加。可自己就是放弃逼儿子进天讯，也不能先放下架子，父亲总是父亲啊。
凌方仪知道程其凡过不了自己的心坎，这需要过程。
许都的亮光工程这几年搞得不错，尽管有人质疑其必要性，但至少现在从喜来登大酒店楼顶看过去，增加了可看性。程其凡象是在看夜景，但更多的是在思考，凌方仪确实给他出了个难题。
凌方仪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见程其凡一直沉默不语，叹了口气说：“你真不想去我就退掉。”
程其凡苦笑着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让我很为难。”
凌方仪说：“去吧，一家子团聚几天，就什么都过去了。”
程其凡说：“不行，这样一来，那臭小子就得意了。”
凌方仪说：“得意的是你儿子。你就这点承受力？这可不是你的胸怀。再说，就是为了董玉洁你也应该去一趟。她为了你的计划，一直没有去看望儿子，这次期望能见上儿子一面，谁知小凯又没来，你也要顾及一下她思念儿子的心情。”
程其凡怎么可能不知道董玉洁思念儿子呢，这三年他既气儿子，牵挂儿子，也心疼董玉洁，只是自己硬挺着，不表露而已。
凌方仪把桌上的机票向程其凡面前推了推。
程其凡此刻心里很乱。他明白凌方仪的好意，但又不满意他不征求自己意见就随意安排自己。小凯在感情上对凌方仪比对自己亲，有许多话能跟凌方仪说，而从不跟他这个做父亲的说，这让他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他一方面由衷地感谢着凌方仪对小凯的关心，另方一面也有些嫉妒。
凌方仪知道程其凡有些动心了，笑笑说：“别想那么多了。就算陪董玉洁到北京玩玩，顺便看看小凯。到北京后你实在不想见也可以不见嘛，就当成全一下母子俩。”
程其凡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你让我想想。”
凌方仪见程其凡还是下不了决心，想激激他，说：“唉，你还真打算让我退票？”说完拿起桌上的机票，做出要放进上衣口袋的样子。
程其凡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凌方仪只好真的把票放进了上衣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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