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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校尉被安置在罗厚的隔壁,那位刚刚替罗厚诊治完毕的郎中来不及稍歇便又转过去替薛校尉医治了。罗厚的伤势并不重,郎中说他只是大战之后失血过多加上脱力所以昏迷,所受都是外伤,不严重,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替罗厚熬了一副温阳滋补的药,又让船上小厮给炖了一锅粥,不时喂罗厚吃些,应该过不了多少时候就能醒了。
不便打扰罗厚休息,何玉昆和王颌来到我的船舱中,何玉昆向我介绍了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昨夜我只身离开薛校尉的队伍后,一路狂奔赶路时,何玉昆率领排帮的几艘大船也从采石返程,顺流而上进入汊河,今天凌晨他们刚在汊河锚定,还没来得及安排接下来的事,留守湾沚的排帮哨探便一路紧赶慢赶硬是赶上了早先已经顺流而下的两位镖师,在卯时初赶到了汊河,带来了神秘军队攻陷湾沚镇的消息。湾沚距离天京不过三百里,乃是天京城外围防御的重要一环,湾沚一失,南北流向的清江便失去了屏蔽作用,而渡过清江之后,一直到天京城下将不再有江河阻隔,几乎可称得上是一马平川。
何玉昆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是十分震惊,他放心不下,又连忙派人再走一趟,查探详情,这才探明这是神秘的军队是在青龙山上大火燃起之后,很快就发动了进攻,他推断这支军队和青龙寨之间必有联系。因为常年在清江上行走,何玉昆和湾沚镇抚营校尉薛寒山交情很深,他知道薛寒山虽然勇猛过人,但有时候未免失之智略,这支军队既然攻下了湾沚,就没有理由放过领兵在外的薛寒山,他生怕薛寒山急于回援,中了埋伏,就一面嘱咐留守的湾沚的哨探加紧侦查这支军队的底细和行动,一面派人赶往青龙山向薛寒山示警,但是他的人已经去晚了,派去的排帮帮众赶到半路,正见到两军厮杀做一团,数百人的大规模作战,这位帮众连见都没有见过,别说报信,整个人都吓傻了,待到薛寒山兵败,他慌不择路的逃回汊河向何玉昆禀报,却完全搞不清薛寒山兵败后还有多少残余兵马,薛寒山本人生死如何,何玉昆也没法苛责于他,只得另外派人继续往青龙山一代寻找,希望能得到薛寒山的消息。
另一头,在湾沚镇留守的帮众报告说,没有查探到这支神秘的军队的番号,只是看见城内的一捆卷起的将旗上勉强辨认出一个‘岑’字,因而估计主将姓岑,王颌随即一面派人往天京传信,一面派人赶回清江口,因为他在那里留了几个侍从,是从他的那位族兄王侍郎府上带出来的,其中有一人对朝中大小官吏武将了如指掌,他希望将此人招来,以便搞清楚这个岑姓武将究竟是何方神圣,因为显然这位岑将军所率必是朝廷的军队,不论是聚啸山林的土匪还是揭竿而起的流民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的组织起来而且还拥有了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因而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某位朝廷大将起兵造反了。湾沚传来的消息还说这位岑将军的部下在四处搜集船只,准备取道采石,进逼天京,何玉昆和王颌十分震惊,按理说湾沚镇外并无大军驻扎,湾沚镇堡内顶了天也就能驻军三千,不足三千人在朝廷腹心之地袭击了一座防御重镇之后,不但不想着赶紧撤离逃走,反而要进逼拥兵十余万的天京,若不是主将犯傻,就是另有图谋。
何玉昆命排帮上下将所有能控制的船只向要么藏匿,要么向汊河集结,总之不让那位岑将军搜集到足够多的船只,三千大军若不能走水路顺流而下,三百里的路程至少要花三天时间,他们完全有时间向天京禀报这一危机,以使天京城内能有所行动。一切布置完毕之后,何玉昆才想起我派去想他求组的那两位镖师来,他派人将手头得到的信息逐一整理,通告给这二人,并派人护送两人沿大道追赶我们。他们的确如期赶到,但恰因如此,反而因此陷入危险,与我一起突围而出的梅克善和另外四名镖师踪迹全无,想来是凶多吉少。
到了下午,派往青龙寨的哨探传回消息,发现了薛寒山的行踪,这位湾沚镇抚营校尉带着十余亲兵拼死突围,意欲赶往距离青龙山最近的宣城府,但他撤围而回后,青龙山上的山贼们竟一刻也没有耽搁,马上组织起来,下山反击,他们击溃了薛寒山留在青龙山下的断后部队,并且在知道薛寒山兵败之后展开了对他的全面追击,薛寒山在不断的奔逃中迷了路,恰好遇到了前来寻找他的排帮帮众中的一位,这位帮众随即向何玉昆传递了消息,何玉昆和王颌立刻亲自带人赶去接应薛寒山。
等他们赶到时,薛寒山已经又和青龙寨的追兵接战数次,他自己重伤昏迷,身边亲卫也只剩两人,见有人来接应自家主帅,那两名亲兵又返身另外择路而逃,试图引诱青龙寨追兵,给他们的主帅争取更多的生机。讲到这里时,何玉昆感概万千,一会点头又一会摇头,像是肯定这两人的忠义,又像是为这两位死士感到可惜。
何玉昆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罗厚会负伤昏迷,为什么我又会出现在这里。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听得他和王颌两人既震惊又迷惑,震惊于竟然还有一路叛军,迷惑于究竟是什么有这么大的能量,能悄无声息的聚集如此多的军队,还有胆略发动这样一场叛乱,我提出怀疑是宣王在幕后主使,王颌却认为宣王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但世事无绝对,他要等到他在清江口的那位侍从赶来之后,才好做出判断。
有帮众给我们三人端来热粥,王颌跟何玉昆看样子也是饿坏了,呼哧呼哧连喝了几碗,我本以为我应该不会有什么感觉,但第一口粥灌进嘴里,就如同打开了一个缺口的米缸,一碗接一碗的灌了进去,也不知喝到第几碗的时候,有帮众禀告王颌说“李帆来了”,李帆就是王颌在等的人。
就见舱门口一个湿漉漉的人影连滚带爬的进来,瘫靠在舱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连起身行礼的力气都没有了。何玉昆连忙命人也给他递上一碗热粥,又命人给他换上干净衣裳,一碗热粥下肚,李帆才算缓过一口气来。原来清江到湾沚附近一带已经全在那位岑将军的掌控之中,他命人见船就扣,整个清江上不留片板,他见实在躲不过去,抱了一块浮木,跳入江中,一路顺流而下,直到在汊河口遇见一个排帮中人,将他送了过来。
王颌问他可知道有哪位将军姓山今岑的,他想了一下说:“国朝岑姓将领如今还在军中的,只有三人,一位是镇北将军岑峻,但老将军已年逾七十,且常年镇守大同,万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有一位是是岑峻的侄儿岑渠,此人年届不惑,官任舟山水师提督,麾下皆是水军,倘要出现在这里,一则必要途经天京,不可能无人知晓,二则水军皆不善陆战,不可能弃长用短。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原驻守赣南的禁军定难军指挥使,扬威将军岑永德,此人乃是岑峻的亲孙子,少年顽劣,曾经在集市中厮混时打杀了几个平民,岑峻因此亲自将他绑送到官衙,要判他死罪,是当时的景王,也就是如今的秦王将他保下,从此做了景王的随侍,当年景王深得先帝宠爱,先帝好御驾亲征,每次出征总是留当今陛下监国而携景王随行,后来先帝身体渐差,便让景王代为征伐,从此景王染指兵权。西南征伐大理一战,景王连战连捷,半年间降服大理,将段氏高氏全族带到天京朝见先帝,递交国书永为邦国,从此声名大振,也因此功,受封秦王。诸王之中,以秦王最是亲贵,按说轻易不该封爵,但当时秦王携西南大胜之威,又得先帝荣宠,是以无人敢劝。这岑永德,便是在征伐大理之战中崭露头角,而后逐步积功累资,直到如今做到扬威将军。”
“这么说这个岑永德是秦王的人?那这位秦王现在何处?”我听他又扯出一位王爷,真是头大如斗。
“先帝驾崩当今即位之后,因秦王兵权过盛,今上多有忌惮,因而不再让秦王掌兵,自那时起至今二十年间,秦王一直住在天京西城的秦王府,今上对他优容有佳,秦王也从此清风明月,修身养性,再也不问兵事。”
“既然这位秦王都二十年不问兵事了,那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人跟岑永德有勾结呢?比如说宣王?”我还是忍不住想把事情往宣王身上靠,一个想要夺权的王爷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要是再多一位,我真不敢想会是什么局面。
但是李帆的一番话彻底打破了我的幻想,他苦笑着说:“南征大理乃是国朝最后一场倾国大战,此役涌现青年才俊无数,如今都已是军中的中坚力量,可以说国朝如今近一半的中层将领都是那一战中冒尖出来的,秦王,乃是他们共同的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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