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泪飞作雨ATM一张一张地吐着百元大钞，我一顿一顿地点着头。数了数，七张，这样就够了。下午最热的时间段已经过去，我站在树荫下消暑，狂饮一瓶冰红茶。饮毕我将瓶子从中间捏扁，狠狠地捏扁，然后投掷出去，扔不准，撞了下垃圾桶的檐，颠了一下，落在垃圾桶外面。按照往常，我会信步走过去将瓶子捡起来，要么再扔一遍，要么直接放进桶里。今天的我有些反常，直接掉头就走。
管他的文明不文明，世人皆浊，我干嘛“独清”？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孩子，我的本性是杀戮。我骨子里的骨髓里浸透了懒散、野蛮、贪婪，我干嘛要装清高，自以为是个高尚的人？我更愿意相信“人之初，性本恶”了，我是被净化过来的，一旦失去净化的条件，我马上被最肮脏的世俗给玷污。比如这条街道，好肮脏啊，来往的人看着都是如此肮脏。我刚从银行出来，银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见过有人乞讨到银行门口吗，那些刚从银行出来的人，怀揣着几千几万，而对这些只求一块两块的乞丐置之不理。曾经的我口袋里常备零钱，我喜欢硬币互相撞击时发出的叮当声，像铃铛挂在身上一样。而遇到乞丐，我总是会把“铃铛”分给他们，希望能解决他们的一餐温饱。今天我却没有这样做，在我之前从银行出来的人没有，在我之后出来的几个人，我观察了，他们也没有。是啊，与我何干呢？我们谁都不是救世主，自己都顾不好，他人还顾得了？
元七唱，你怎么那么坏啊！可我扪心自问：我是个坏人吗？绝对不是。
垃圾桶周围弥漫着一股恶臭，让人恶心。我还是回来了，捂着嘴捡起瓶子，闭了眼凭感觉一扔，跑走。尽早离开这里吧，让新鲜的空气吹得头脑清醒一些，我一定是被熏坏了！
茶礼思，想必正在吃下午茶了？回到家的感觉真好！她或许会这么喊出来，然后扑到妈妈的怀里撒娇，或者去调戏她弟弟。而我正在辛苦地赶路，为买一些使人辛酸的礼物。500米的路而已，我竟走得大汗淋漓。短袖湿透了，贴在身上让我发痒，因为学校停水，我已经三天没洗澡了，体味浓重，直*垃圾桶的味道。
“嗨，你回来了！”蓝毛惊喜地叫道，好像我的回来是小概率事件。
我勉强地笑了一下，“嗨。”不再多说什么。
“你看，我们都帮你装饰好了。史迪仔皇帝用大的纸箱装起来的，是仓库里新拿出来的，你看怎么样？”
“嗯，谢谢，不错的。”我敷衍了他几句，心里嘀咕着包装怎么那么丑，像是地摊货。
“Okay！卡弄好了。”自刚才我进店起，黄毛的脸就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一刻。这番语毕，他总算抬起头，亮出手中一张黑色的卡，向我挥舞着。
“这是本店的会员卡，”见我不甚理解，蓝毛在旁边为我解释。“本店只要消费满555元，就会送你一张会员卡，打8折哦，而且办卡当场就可以打折。所以你只要付630块就好啦。另外，卡片主人在生日当天呢，可以凭此卡来本店买一份生日礼物，5折哦！”
好吧，生日礼物居然还要自己买……不过看在5折的份上，我满意了。“那么你过来登记一下卡片信息啦！”黄毛招呼我过去。
这张卡片我以后也不会再用第二次了。毕竟我是宅男。填谁的信息呢？压着登记本，我玩转着笔，思维略一停顿，便潇洒地签上了茶礼思的大名。生日是……9月29日，天秤座。手机号码……要是她换号码了怎么办？不可能的！她和她弟弟的号码是情侣号。除非俩人都换。写完11个数字，这下就大功告成了！
我在登记时，蓝毛已经帮我叫了一辆三轮车，把东西悉数运上去了，真是周到啊。
“记得生日那天来本店领生日礼物哦！”蓝毛笑容满面地送我出门，还不忘一句，“你看你这么多东西，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好帮你拿着。”
“对了，包装礼物不用钱么？”我突来一问。
“啊，不用的啊，包装都是免费的。”蓝毛说。
“哦，那没事了，你和黄毛一起看店吧。”说着，我上了那辆人力三轮车，“再见了你们！”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我在车轮碾地的“吱呀”声中远离了原味礼品店。“黄毛……”蓝毛念了一遍，还没想起来我说的是谁吧。
茶礼思的家在京海花园，小镇上唯一的高档住宅区。
保安没有拦我们，毕竟是个镇，穷亲戚来看土豪也是常有之事。我顺利通过第一道关卡。
“C幢505室……”我在楼下，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如果是她妈妈应答，那还好说。如果是弟弟，我就有点无语。如果是爸爸，等下，她爸爸回来了？如果是茶礼思本人，我就……
我还是选择发短信给她。我在你家楼下，快下来拜见本大爷。
“你还真来了啊！”她回复。
“废话，不骗你呐！快下来啊，我手快断了！”我这么回复，好像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那么严重的事情——我也只当是开玩笑吧，或许，等下她下来，会展开双臂说，我在逗你玩儿呢，暑假快乐！可是，现在我的手臂真快断了，东西都挂在手上，这发短信的姿势也太累人了。
两三分钟后吧，我听到电梯的叮咚声。然后是脚步声，接着是开锁声——“吱嘎——”
阳光终于照进门框，照见我许久未见的人。
我犹记得这天茶礼思的装扮。这是我这个夏天最后一次见到她。礼思穿着一件米色的吊带衫，内搭一件蓝色背心，腰下是天蓝色的七分裤，露出修长的、晒成小麦色的小腿。她的头发还没有烫，这一个月在省城，她想烫而我不许。只是刚从省城回来，脸色显得有些疲惫，皮肤保养得还好，至少比我嫩多了。
“咚”地一声，我松手了，放下一切负担。我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眼睛对着她却不知目光该聚焦在何处，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却即将一无所有。
“好久不见。”她开口打破了静默与燥热，她的声音像冰泉，浇灌我洗去一路疲劳。我们都累了，这样谈话好像很辛苦。
“好久不见。”我回应她，声音是嘶哑的。顿时我又感觉自己无力回天，真的没法改变什么。茶礼思是认真的，她不是开玩笑。我的幻想层层落空，它们气急败坏地倒戈，一拳一拳重击在我身上。
我俩就这样对视着，站立着，一秒近千年。
“为什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我再次抛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越想越委屈，嘴角抽搐，“我们不是已经签约了么，说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的，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里只有无能的人才会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我的眼角早已干涸，眼泪是时候挤出来滋润一下它了，今天已经哭过一回，这一回更为猛烈——大坝决堤，洪水暴雨。我能感到自己的脸部肌肉开始扭曲，这哭相很丑，而且很丢人。可是，这是我此时能想到的唯一有效的宣泄不满的方式，不哭，难道还砸么？眼泪越来越多，开始我只是想演演戏，挤出几滴泪就好，不想后来竟真的哭出来了。我心有不甘，不甘啊，为什么我会遭遇这种事情？我已经努力做到最好，尽可能不去干涉她的生活。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一些绯闻不闻不问。我拼命挤压自己的时间，每天从午睡时间里抠出25分钟和她通话。我不曾冷漠她，为何她心先冷？哪怕是我已经做出了最大让步，转去她那种等级的学校，甘愿和她同呼吸共命运，而她无动于衷，她依然离开我。
直到一个女人出现，我才中止哭泣，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她。茶礼思也面露难色，和她打了个招呼。我们目送着那个女人离开，而她也发出了轻微的叹息，似乎在表示对我们这一代的悲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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