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仲和勤勤离开大巴村是在八月初二,农家给小娃娃过生辰很简单,早起两个红蛋一碗长寿面。
秦大叔只知道勤勤和柏仲要去汉中,并不知道他们要去新疆。起初的两天秦婶子还偷偷的劝阻过邱氏,毕竟勤勤是女娃,跟一个大男人出门总是不方便。邱氏心里对于这一层的顾虑要比秦婶子深得多,可是她更相信,柏仲还真对自家孙女不能咋样,单凭她孙女那把子力气,只要平时小心些,两三个男子想欺负她都不可能。
秦婶子后来是因为柏仲做的一件事才放下了心。
七月三十,柏仲身边的管事妈妈田氏和柏仲的贴身小厮洱海,被柏仲的专用马车从京城接到了大巴村。他们到的时候,天刚刚亮,勤勤带着三朵花去了汉江边,柏仲正在后院耍流星锤。
几天相处下来,柏仲对于万俟家,对于秦家,很有好感。那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亲昵与和睦深深的打动了柏仲。即使发现了那个叫二牛的小子对自己有着意味不明的敌意,柏仲也全当做是小屁孩儿的别扭。
勤勤对于柏仲要把他身边的两个得用的仆人接到她家的事很是不解,她祖母身子确实不如常人那般硬朗强壮,但是现在的祖母,照顾自己和树的吃喝已经不是问题。最近这几天,祖母更是能够给鸡剁食,给猪熬食了。只要不是搬搬扛扛那些十斤往上的重物,祖母已经完全可以胜任。
所以,勤勤这次离家,要比前两次安心得多。反到是柏仲,经过几天相处,更加惦记起邱氏。他不只一次的嘱咐邱氏不要急于求成,定是要按照张老的方子再调理上一年半载才可以放开了做家务,若是大意了,很容易前功尽弃。
就是他的这般坚持,勤勤才意识到病去如抽丝的道理,放在祖母的身上更应该得到重视。
勤勤跟柏仲说她可以在村子里请人来照顾家里,柏仲却不赞同,村子里人哪有他们家的家生仆从会照顾人,关键是调理邱氏身子这方面,田妈妈可是行家里手。洱海可以跑腿采买,可以帮着林大叔照管田地,砍柴、陪着树进山玩耍这种事情洱海要比苍山得力。
勤勤听说那位田妈妈,可以帮着调理祖母的身子便不再反对柏仲的安排。她们这样的农家,只懂吃好吃饱,对于那些调理身子的汤汤水水却是一窍不通。大夫爷爷确实跟勤勤说,她祖母的身子,往后的这些年,调理最是关键。
树现在越来越不愿意呆家里,除去歇晌,大半时候在外面疯跑。而树最喜爱的地方,就是大巴山。虽然不能进到深山,只在山林边缘捕鸟捉兔子也够让他乐到疯狂。有着洱海的陪同,树便不会被困在了家里。
家里的两个人都得到了很好很周到的照顾,这使得勤勤这次外出少了许多的牵挂。邱氏是个知恩的人,柏仲对于自家的这番心意她非常感念,虽说自家没有啥能报答人家的这份用心,邱氏却一再表示了自己的谢意,也用把勤勤托付给柏仲照料表达了自己的信任。
勤勤和柏仲走的前一天,邱氏指挥着田妈妈跟洱海给他们准备了好多吃食,葱油饼、红豆馅馒头、小米面蒸糕、居然还有自家磨的新麦子的白面,还有各式泡菜、腌菜,秦奶奶还特意送来了好些个腊肉和卤味。
跟这次出门一比,勤勤上次出门去猎虎那就是货真价实的逃荒。柏仲也很新鲜,象他这种每年不知道要出门多回的人,哪次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相比之下,曾经的自己可真是说不出的可怜。
直到马车驶上通往陕南府的官道,柏仲还在感叹,原来有亲祖母痛的娃娃是这样的。
柏仲答应了勤勤,先到汉中,买好油菜花种子后由柏仲潜人送回大巴村。然后,勤勤特别大胆的要求柏仲陪她去一趟河套北,她想要去那里寻一匹比自己跑得快的马。柏仲乍一听时没同意,勤勤那是要去蒙古。
虽说那里早在十年前就被今上一统,可是马背上的民族与突厥人的好勇斗狠还不一样。骑射与力量是蒙古族人最为骄傲和自豪的,柏仲家里在蒙古毫无人脉,他担心勤勤凭着一把子力量跟人家强硬起来若是无法收场,那就太危险了。
“唐朝以前,蒙古草原上有一个雄鹰般的家族。那个家族曾有一位先祖,他力大无敌一支雕翎箭可射下飞在云端上的苍鹰,他一直是草原上最受敬重萨满。这个人就是我们万俟家族后世子孙的守护神,做为他的后人,草原绝对不是我应该退避的险境,它是我们家族的根。”勤勤现学现卖,把前不久从祖母那得知的点滴消息转卖给了柏仲。目的很明显,震慑!
“勤勤,我一直想问你,你们家可与其它的万俟族人还有联系?”柏仲始终认为万俟勤勤和万俟大总管同族同宗,对于在中原地区数量很少的万俟家族,应该是不会允许族人游离在族群之外的。
正是有这种想法,柏仲一直认为,内务府的万俟大总管是能帮到他联络万俟勤勤最好的人选。然而,在大巴村住的四、五天里,柏仲没有发现那怕是一点点际象可以印证自己的猜测的。
其中最让他怀疑自己猜测的一点是,勤勤祖母的病。若是勤勤祖孙三人一直与其它族人保持联络,那就不会出现勤勤的爹爹六岁便进山打猎来养家糊口,邱氏的病也不会拖了这么多年才开始医治,而勤勤也不会继承她爹的衣钵,以十岁不到的幼龄支撑起如此家业。
“没有了,祖母当初那样艰难的时候被万俟家分了出来,后来他们举家投奔族人的时候也没有带上祖母和爹爹。”关于自家的事,祖母也是这段日子断断续续的才开始跟勤勤提及,也是最近,勤勤才知道,自己的祖父不是去逝了,而是始终下落不明。
“我倒是知道你们的族人现在的一些情况,跟他们也有些交情,要不要我给你们从中联络一下,终究是族人,大家有个往来,也好有个照应。”原来是脱离了宗族,柏仲觉得在万俟勤勤这件事上他还算幸运,即使是当初找上了大总管,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个,得问问我祖母,当年的事,我只知道个大概。象这样的事,还不是我能做得主的。”勤勤其实不想与万俟家族人再有瓜葛,当年能那样的将祖母赶出来,不就表明了态度吗?祖父不在,爹爹也不在了,即使有树这么个嗣后,又能咋样?
“有机会我询问一下万俟奶奶的想法吧,不为别的,单说你们兄弟两个的前程,最是应该回归万俟家族的。现下先不提这个,若是你想去一趟蒙古大草原,我们从新疆回来时再去,这段日子我需要做些准备。”虽说蒙古话他听不懂,想来勤勤也听不懂,虽然他的族人来自草原,只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要找个带路人,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柏仲相信自己定是只会进不会出的。万俟勤勤,柏仲不想把两个人的安危寄托在一个娃娃的身上。
商南距离汉中非常近,大巴山在秦岭的东南陆,汉中就在东北陆。从商南出发,穿过一个商洛府就到了汉中府。
汉中,古来兵家必争之地,项羽和刘邦还在这里争过高低。汉族的所有传统,在汉中都可以找到出处,可以毫不虚夸的说,汉中是所有汉族人的族祠。
勤勤此行,汉中只不过是一个中间站,他们需要在这里买好油菜花籽,然后便要向西,进入河西走廊,穿河西走廊才能到达新疆。
从商南到汉中,柏仲的马车跑了四个白日,途中歇过三个夜间。因为勤勤坚持,他们主要以赶路为主,中间从没有特意的赶到哪一个县镇去落脚。也就是说,遇到县镇就住客栈,遇不到,便露宿荒野。所谓技高人胆大,这是柏仲对勤勤的评价。
苍山这次跟柏仲出门,是从他跟他家少爷东奔西跑以来最舒服的一次,不说多了万俟勤勤这么个小娃娃不但没有多份差事,便是他家爷也让人轻省不少。好多事都不需要他上前服侍不说,一些原本应该他跑腿在前的,比如在野外打尖时生个火,做饭之类的。
从前都得他动手做得了,送他家爷跟前。这一回,不仅是万俟勤勤从不让他插手做饭一事,就连他家那十指不粘阳春水的爷,那也是该拾柴拾柴,该生火生火,该收拾鱼虾收拾鱼虾,一样都不落后。反到是苍山成了闲人一个,甚至于偶尔还成了那绊住他家爷的绊脚石,就为这,苍还被柏仲踹过好几脚呢。
在汉中府,勤勤从农耕司那里不仅买到了最好的油菜花种子,还买到一本种植油菜花的小册子,勤勤也向农耕司的一位老先生求教了许多种植油菜花时的关键事项。
柏家在汉中府也有得仁堂,勤勤托那里的人给家里送信时,不但把种子和小册子送了回去,还仔细的写了封信,把她从农耕司讨教来的事宜悉数写了进去。
按照勤勤的计划,她回到大巴村,怕是油菜花已经种到地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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