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母似乎没有注意到凌风一瞬间的表情变换,还自顾自地说着,“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为了这门亲事,我和你爹真算是拼了老命了,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说动人家同意了,我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一语说完,凌母方才感到凌风的手心冰冷冰冷的,很是诧异,“孩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还在发抖呢,是不是受凉了?你看你,不舒服,就不要过来请安了,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我不用你请安也十分安心啊!”
凌母慈爱地抚mo凌风的额头,感觉不出热度,复又拿额头贴着凌风的前额,还是没有察觉发烧的迹象,她很是不解,正自纳闷,凌风突然开口问道:“那,亲事定下来没有?”
“当然已经定下了。知道吗,对方家庭世代官宦,最重要的是父辈不仅在朝廷军机处供职,更是和不断壮大的南方革命派的各首脑熟稔,可以说是在当今时代,调剂南北,游刃有余啊。无论将来世事如何变化,他们家都是一座屹立不倒的靠山。早有人言,他们家有一个女儿,不仅容貌超凡脱俗,更兼过人胆识和才智。如今,此女到了出阁芳龄,京中显贵托媒提亲的人快把她家花园洋房的地板踏破。我和你父亲也早已托人说媒,一直到前几日,才得到人家的首肯。逢此喜极幸极之事,知道的人都说是因我儿才华横溢,品貌俱佳,光芒掩盖其他所有提亲的公子。这不,前几日我和你父亲去相亲时,已经互赠了定亲信物,可见人家对你还是很满意的。”凌母说着,便从旁边的抽屉中拿出一个锦帕,小心翼翼地层层打开,把里面包裹的一只戒指递到凌风手中,凌风拿着戒指开始出神,那颗镶在正中央的翠绿的宝石竟压得他抬不起胳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母亲,我的婚事,您们已经定了都没有知会我一声;我的婚事,下人已经在议论纷纷了,我还蒙在鼓里,这难道就是您们疼我爱我的方式吗?”凌风一字一字地说着,声音不大,却让人听了揪心的痛,天知道,他是做了多大的忍耐,才能压住声音,低声地抗议。
“我和你爹一直以来都没发现你钟情过哪家姑娘,所以才放心给你说了这门亲呀。这,这到底是哪里不对,令你如此不乐意呢?”
“您难道看不出来吗,不知道我对小瑞的感情吗?”
“哎,我说孩子,你刚真吓我一大跳。原来你是说小瑞啊,这母亲当然知道,让她在你身边不是我安排的嘛。你喜欢她就纳她为妾呀!”
凌风听母亲说得如此轻松,越发觉得这屋内的阴冷,他倏地抽身站了起来,“母亲!我对小瑞是情有独钟,她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我不可能再对别人投入半点感情。”
“那是在你心里,在我们这个家,她是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就连我,只要是为了这个家,也是随时都可以牺牲的,更何况我花钱买来的一个丫头。”凌母对凌风的言行有些微生气,说话也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叫‘花钱买来的丫头’,小瑞她不是母亲雇来的吗,怎么被您说成花钱买来的呢?我承认先前让您雇她来,是有些霸道,但我们也不能仗势欺人,从此就剥夺她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甚至贬低她的尊严啊!”凌风很不喜欢母亲说小瑞仅仅是个买来的丫头。
凌母看着自己揣在心窝疼爱的儿子为了一个丫鬟和自己争得面红耳赤,很是心酸,“我和你爹当年送你留洋,是多么骄傲,多么自豪!没想到你学成归来,却用你的知识来顶撞生你养你的母亲!告诉你,你的理论在我们这里根本行不通。小瑞,她既然受了我的恩惠,答应在这里侍奉终身,那么她的生杀大权就都在我手里,我让她做什么,她绝不敢说一个‘不’字,不信你试试,看她会不会受你那新新思想的蛊惑而违逆我的命令。”
凌风第一次感觉母亲这么的陌生,连她说的话,他也听不懂了,“您说什么,小瑞为什么一定要一辈子在我们家侍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母倒不避讳,直言相告,“也许你是还不知,大概去年后秋,小瑞的弟弟突然生重病,家里寻医问药无着,所以,小瑞就跑来求我帮忙。一条人命,我能见死不救吗?尽管当时根本不知她弟弟所患何病,病情怎样,我还是立马找了大夫全力救治。只是有一点,我希望小瑞答应一辈子在你身边衷心伺候着,难得她姐弟情深,救人心切,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后来……”
凌母还在说着,凌风的思绪已经飘走:去年后秋,那正是他和小瑞僵持的时候。小瑞一直躲着他,几个月他都没有和小瑞说过什么话,他碍于面子,也没有主动和小瑞静下来好好谈过。当小瑞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却在茶坊酒肆虚无度日。即使他在身边,又能怎样,当时的小瑞会去求一个狠心伤害自己的人吗?依她的性格,她宁愿卖身救弟弟,也不会向他开口。现在想想,凌风觉得是自己的错误间接地害小瑞失去了一生的自由。“只要能够陪在你身边,照顾着你和爱你的人,就心满意足了。”小瑞说这句话的样子又浮现在凌风脑海中,她强忍下的委屈和不舍此刻才在凌风心里刻下烙印:小瑞,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以为你答应了我母亲,就成了我身边的下人?你以为别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永远把你当下人使唤?不可能,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凌风已经过了耍赖使混的年纪,他轻声跪下,乞求般看向凌母,“母亲,娘亲!我和小瑞,已经,已经有夫妻之实。请母亲往长远里想,成全我们吧!”
“我就是从长远考虑,才要你结这门绝好的亲事。你们有胆量做出这种事情,就要有能力自己承担后果。凌风啊,凌风,我一直当你和你大哥不一样,没想到,你……。哎,都怪你大哥没带好头!”凌母无奈地摇头。
“母亲,您怎么把我和大哥扯在一块,我和小瑞都是绝对真心的。”
“现在说真心不真心有什么用,真心能保全你的性命吗?说句不是吓唬你的话,你父亲的俸禄你们是吃不了多久了。待革命军打过长江,整个朝廷都要被颠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们这些儿女情长都只会被炮灰掩埋。我们和段家结了亲,凭他家与南方首脑的交情,至少可在乱世保你一片太平之地。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来日方长,日久生情。你就听了我们的话,安心等着做新郎吧!”
“母亲,不是我不听话,不是我不懂您和爹的良苦用心,只是我心已经只属于小瑞,只要和她在一起,哪怕家徒四壁,哪怕草根野菜,哪怕光阴苦短,我们都会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什么‘你们’,‘你们’的,你别忘了,你是凌家的儿子,你的生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的一切都和这个家的兴衰荣辱息息相关,你必须像你二哥一样,负起你应负的责任,不要把整个家族的责任都压在你的老父亲和你二哥肩头。”
“我从来没有逃避过我的责任,作为儿子,我应该肩负家族的责任,同时,作为男人,我也必对小瑞负责,对她一生的幸福负责。我才不要像二哥一样,看着深爱自己的小妾穗儿在他面前含冤死去却无可奈何。难道您想我将来有一天,眼睁睁看着小瑞像穗儿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然后悔之莫及。”
“穗儿是身板子弱,染上伤寒不治而死,你不清楚就不要胡说。”凌母眼神一瞬间失了几分犀利,不自觉地回避凌风的目光。
“母亲是真不知,还是故作糊涂呢。当年,二嫂因为嫉恨二哥对穗儿的怜惜,所以……”
“闭嘴!不许胡说。”凌母害怕听到凌风的下一句话,于是断喝一声,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凌夫人的仁慈尽人皆知,她最忌草菅人命之事,不想两年前,竟在自己府中发生这等惨剧,可以想见,她是多么不愿意提及这样的话题。
凌风趁机爬上前,抱住夫人双膝,“母亲,您不是一直觉得小瑞聪明可人,勤勉踏实,还曾想要她做您女儿的吗,您一定不愿看到她成为第二个穗儿吧?”
凌母经不住凌风的纠缠,起身摆脱凌风,走向里间卧室,“你和段家姑娘的亲事绝不能变。仅此一件,母亲万万不能依你。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你如果不能理解,我也不勉强,你只要照着我的安排做就可以了。等以后,你自然会明白为娘的良苦用心。你现在该做的是回去好好思量一下,结婚后,如何保小瑞周全,不让她像穗儿一样永远的消失。”凌母说完就进到卧室,嗙地一声关紧了门。
凌风跪在门外,一声声地哀求,“母亲!母亲!”
凌风一直跪着,期待下一刻母亲就会突然开门,然后像以前一样,关爱地说:“好,好,我的儿,母亲什么都依你!”可是,这一次,他偏偏遇上了一件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真正爱子的母亲都宁愿被儿子怨恨也要坚持到底。
堂屋门外,小瑞一直没有离开,所有的对话,都一字不漏地钻入她的耳中。等到里面安静下来,她的心却开始慌乱了,她没有等凌风出来就悄悄地回去了,因为她不知道面对凌风,该说些什么。
小瑞回去后没有说一句话,就上chuang休息了。只有兰莺知道,小瑞虽然一直没出声,却是彻夜辗转难眠。凭兰莺在凌府察言观色二十余年,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选择了沉默,她知道此刻小瑞内心的煎熬是必经的历程,任何一个爱上主子的丫鬟都无法逃过这样的折磨。
凌风最后还是被张妈劝走了。
这一夜,注定煎熬。
小瑞被摇醒时,还觉得头晕目眩,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当看到身边叫醒自己的男子,更是吓了一跳:“你是谁,为何冒然闯进我房间?”小瑞正要喊叫,那人立马捂住她口,紧“嘘”一声,低声道:“凌风托我转告你,他在城外给你备了一个物件,一定让你亲自去取。现由在下带路,请小姐速速出发,不要惊扰他人。”
小瑞不知来者何人,轻而易举就把她带出了凌府,连门禁都没有盘问一声。慌慌张张出了凌府,乘上马车,听着啼嗒的马蹄声,小瑞才仿佛稍稍清醒,她寻思着,这人怎么对凌府的一切都这么熟悉。此人路上一言不发,让小瑞越发觉得神秘,她也不敢问,又担心来者不善,她后悔自己怎么没问清楚就跟他出来了呢。这样来回的想着,一路上忐忑不安的,不一会儿,小瑞就急出一身汗来。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突然一扯缰绳,“吁——”了一声,就见身旁的男子跳下马车,为小瑞撩起帘子,“小姐,到了,请下车吧!”小瑞不解地看了那人一眼,谨慎地探身出来,下车后,放眼望去,荒郊野岭的,小瑞的心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难道今天就有人要取她的性命?昨夜一幕幕噩梦的片段开始在她脑海闪现,背后冷气直窜,她不禁一阵战栗,下意识地后退。正在此时,背后突然有只手臂按住她的肩头,“啊!”小瑞吓得缩成一团,双手蒙在脸上,惊悚地尖叫,脑海一瞬间只剩恐惧,连耳边熟悉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小瑞,小瑞,是我,是我啊!”凌风跨步移至小瑞面前,握住她哆嗦的双手,想要移开,小瑞却一边惊叫,一边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凌风只能紧紧箍住小瑞的头,让她冷静。小瑞终于睁开眼睛,意外地发现凌风站在自己面前,她突然躲到凌风身后,紧紧抓住凌风的衣襟,“凌风,凌风,这里是哪里,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想要干什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小瑞声音颤抖着,抓着凌风的双手紧张地发白。
凌风一夜未睡,声音显得有点沙哑,“傻子,是我让他们把你送来这里的。”凌风说着,缓缓把小瑞拉到面前,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你怎么这么容易受惊,看你刚才那样子,快把我紧张坏了。”小瑞听着凌风轻柔的声音,顿时感觉特别安全,特别舒服,她一把扑进凌风的怀里哭了起来,“你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今天会死在这里呢?”小瑞一语一出,周围两个不苟言笑的人都被逗得笑了起来。听到这笑声,小瑞才想起身后的男子和车夫,她“噌”地离开凌风的胸膛,低头站在一边,脸上一阵绯红掠过。
小瑞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尚不知今天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凌风撇了她,走过去和另两人说着什么,神情越来越凝重。小瑞脑袋已经转不动了,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一会儿,就见那两人驾着来时的马车离开了。
“凌风,我们留在这里干什么,现在是要去哪里吗?”小瑞不解地问。
“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要问,相信我,只管跟着我走就可以了。”凌风说着,拉着小瑞往前走了几步后,抬手向一旁路口指去,“看那里!”
小瑞顺着看过去,一辆整装待发的马车赫然出现在眼前。;
(https://www.mangg.com/id29383/1576127.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