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褡裢里的米越来越少,黄白每天吃得很少,其余都留给了花生,他不敢乱摘野果,怕自己也会倒下,纵然是这样,黄白的体力也到了透支的边缘,而且浑身是伤,山里虫子又多,赤裸在外的皮肤布满了骇人的小红斑。川区的天气极其多变,大雨总是毫无征兆的滂沱而下,有时候黄白背着花生走在雨中,踩着一脚泥泞,连伸手擦去雨水的功夫都没有,只能任由雨水蛰得眼睛生疼。出生到现在的二十三年,黄白从来没有过这么落魄的日子,没吃没喝也倒罢了,只是这种完全没有目的地的行走最容易让人滋生绝望的情绪,若不是有花生的陪伴,此时的黄白怕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这两天来让人欣慰的是花生的病倒是一天天好起来了,自从那晚惹得黄白大发脾气后,花生忽然爆发出强大的意志力,连黄白都看得自叹弗如,他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每天坚持走半天,直到筋疲力尽才肯让黄白背着他,而且黄白一边走,花生就一边扯着嗓子唱革命歌曲,一天不到的功夫就变成了鸭公嗓,黄白感动之余,看着花生被病痛折磨的消瘦不堪,便不停地鼓励自己不断前行,如此一来脚程倒快了许多。
到了第五天,黄白开始对路线产生了怀疑,身旁的景致逐渐变幻,先前郁郁葱葱的草木渐次稀少,山体也变成黑褐色,光秃秃的,犹如一个个光着脊背的男人,虽然粗糙但顶天立地,黄白知道自己和花生是在往北走,但为什么却总不见人烟?
“花生,是不是我们走错方向了?”黄白在中途休息的时候问。
花生随手在地上画了个地图,沉思片刻说:“看沿路的情况,我们确实是一路向北,应该没错,就算是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因为我们实在没有力气走回头路了。”
“已经走了五天了,怎么还是不见人烟呢?”
“别着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过就我们这种货色,阎王爷还不稀罕收吧!”
“也只能这样了。”黄白无奈地说。
第六天,走了半日后,黄白再也无力背起花生时,花生只能勉强下地自己走,颤巍巍的两人行进速度极慢,在越过一个小山头后,黄白忽然停住了脚步,“你听!”
花生侧耳一听,“水声!”这大河奔流的声响立即让黄白和花生精神起来,他们加快了步伐连滚带爬向着水声的方向奔去,几近傍晚,一条碧绿的大河呈现在眼前,不远处还有一座石头桥,花生振臂高呼,“老子终于走出来了!”
黄白也喜极而跃,拉着半死不活的花生就往外冲。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果然,看上去不远的距离,黄白和花生折腾到几近半夜才到,过了水泥桥复行半个小时,一个下大上小的高大塔状建筑高耸在黑暗中,花生抬了下眼皮,“是羌碉,这里应该是羌寨,进去吧!”
黄白无心观看,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泡个热水澡,好好吃一大碗饭,他饿得眼睛都绿了。进了寨子等于是进了一个石头的世界,道路迂回曲折,黄白扶着花生,在一个挂着红灯笼的石头房子门口停下脚步,他大声地叫着门,一个头缠土布的中年妇女开了门。
“能住宿么?”黄白问。对方点点头,黄白掏出一百块钱,让主人家收拾房间,做饭,顺便找了两片消炎药给花生。
收拾停当后,躺在床上的黄白眼皮逐渐沉重,四肢如压了铁一般,脑子也开始麻木,他终于睡去了。
八羌寨奇遇(一)
“阿爸锡拉要见你们。”黄白觉得自己被人摇醒,听到的第一句话也不明所以,起身发现所有的关节如同散开一样,挪动一下吃力万分,酸痛无比,再走两步就全身抽搐,很显然,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一个年轻女孩,身着蓝色长袍,衣领及袖口上镶排梅花形银饰,腰系有花边的飘带,全身戴满了银牌、领花、耳环、圈子和戒指等饰物,打眼的是胸前还带有一个椭圆形的镶有银丝编织的珊瑚珠的“色吴”。黄白抬起头去,女子长的很是周正,包着青色的绣有各色图案的头帕,用两根发辫盘绕作鬓,长眉如画,秋水似瞳,黄白心中赞叹道,这少数民族美女果然多,天仙妹妹已经够美的了,没想到这寨子里随便出来一个都能艳冠群芳。
“阿爸锡拉要见你们。”对方重复着,普通话很是生硬,发音勉强。黄白看了看旁边床上的花生,也被一个小男孩叫醒,面无表情地发愣。“花生!”
“嗯?”还是傻傻的,黄白白了他一眼,“我们不认识阿爸锡拉,我要睡觉了。”对美女说完他就立即躺下又睡,他不想多生是非,只想休息下快点回西安去,生怕迟则生变。那美女愤愤地转头下楼,大声地跟底下说了几句,接着就冲上几个穿自制的麻布长衫,外套一件无袖子的羊皮褂子,绑绑腿的汉子上来,不由分说,拉起黄白和花生套了件衣服,架出了门,花生怒了,拼命挣扎,狠狠打了身边汉子一拳,俩人厮打在一起,这时,听到一声亮如洪钟的男音说:“住手!”汉子们立即松开了手,黄白一看,一个白须荏苒的老人背着手站在路口,“两位,请跟我来。”黄白和花生对视一眼,跟了上去,走进一家石室,“两位是山爷爷的贵客,请坐。我们并没有恶意。”宾主坐定,先前的美女上来摆上酒,花生端起一尝,摇头晃脑大赞:“好酒!很像青稞酒啊!”惹得那美女一笑。
“请问这是哪里?”
“汶川的一个小山沟而已,我们这里很久没有外来客人了。”老者答道。
“那你们是羌族?”花生问,老者点点头。黄其中还在时,教花生历史,教黄白地理,真应了术业有专攻,长大后俩人搭档成了互补效应,黄白不禁膜拜起自己老爸,在他小小年纪,便为他觅得生死之交。
“谁要见我们?”黄白问。
“是阿爸锡拉,也就是山爷爷。”老者答,说来说去,黄白还是不知道是谁,疑惑地看了花生一眼,“阿爸锡拉就是羌族的‘许’,汉族人叫他们释比,现在在世的已经非常少了,通俗点说就是巫师什么的。”花生凑在耳边悄悄说,黄白不禁眉头大皱,每次出来都和这种人脱不了干系,看样子势必又是一件棘手的事。
“我们只是过客,后天就走了,希望您和阿爸锡拉解释一下,我们就不去了。”黄白真挚地说,不想对方怒视了他一眼,“阿爸锡拉想要见你们,这是无比的荣耀,你们居然不去?”
花生赶紧拉拉他衣角,“释比在族中地位很高,我们要是不去,估计连寨子都走不出去了。”黄白叹了口气,“阿爸锡拉是怎么知道我们到来的?”
“阿爸锡拉前一个月就托人带信说会有两个年轻的外人到寨子里来,让我们请你们到山上去。”黄白一愣,一个月前?自己还在西安呢,这释比就算出自己要来了?想到此处他心里没来头的收缩了一下。
“推是推不掉的,去看看吧!”花生说,黄白只能点点头。
坐上一个四轮拖拉机,颠簸着往外走去,一路寨子里的人对他们颇为恭敬,想必是得到了某种暗示,花生艰难地移动下身体说:“书上说释比住在离人最远,离天最近的地方,不知道这位老兄住在哪里。”他拍了拍开车男子的肩膀,“我们要到哪里去?”对方遥遥一指,黄白和花生倒吸一口冷气,“我贼!雪山!有没有搞错?”
山路崎岖不平,气温也降了下来,黄白和花生看着自己身上的羊皮褂子,羌族人还真是心细,不然恐怕还没见到山爷爷,他俩就真的去见山神了。在两边大山耸立地沟里开了一个多小时,偶尔还能看到牵着驴子,背着背篓的当地人,但是到了上山的路上,就是人影全无,除去拖拉机的声音便是一片死寂,“喂,还有烟么?”花生问,黄白摇摇头,“这路走的我心慌。”其实不止花生心慌,黄白也心慌了,一个弯接着一个弯,简直就是跑跑车的漂移,大多都是60度的大弯,居然还时不时出现个90度的急转弯,越往上行,路面越窄,山势越陡峭,开满了颜色鲜艳的鲜花,红绿相间,一路燃烧着热热闹闹地蔓延下去,放眼望去仿佛漫山遍野都是红色,直叫人淹没在一个寂静冷清的欢畅颜色里。
拖拉机走了三个多小时后再也上不去了,三人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羌族男子一马当先,在前带路,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底下的河流已经模糊了,偶尔穿山而过的涧流提醒着黄白自己达到了将近4000多米的高度,“花生,这老兄怎么住这么高啊?”黄白抱怨着。
“我怎么知道,据说释比是羌人联系天神的梯子,因此就住的高些。”
“几点了,我觉得饿了。”
“快五点了,起来还没吃东西,能不饿么,我也饿了。”
没完没了地走啊走,黄白和花生本来就全身疼痛,又走了半天,顿觉如被撕裂一般,最后花生爬在地上,表示再也不走的时候,那羌族汉子挥手一指,一个小楼若隐若现地耸立在山中深处。半个小时以后,黄白和花生躺在小楼前大喘粗气,那羌族男人说了句听不懂的话后,缓缓退去,黄白和花生正在迷惑之际,小楼正门大开,从外面看去,里面仿佛是个吞噬阳光的世界,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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