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难重醒,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我捏着这首词发愣。
这是当年和杨简分手时,他抄给我的《眼儿媚》,第二天他和一美女结婚了。
还以为我早就忘光了,没想到今天还是不知不觉地默了出来。
本来是默药方子的。
一想到又要从头写起,我就超级郁闷。
我想念小电。
我还想念打印机、复印机,想念ctrl+c和ctrl+V……想得我心肝脾肺疼!
可没办法,谁让咱也穿了呢。
谁让咱还毫无准备、毫无预兆地穿了呢?
前脚咽气,后脚出生。
本以为挂了也就歇了菜。可结果呢,别说歇,就是气,我也没少喘上一口。
没有人权。
更没有鬼权。
完全不考虑当事人的主观意愿!
反正你穿了。
就那么糊里糊涂,天马行空地穿了。穿好穿坏全看你摊上的是亲爹还是后妈,自求多福吧你。
依我现在的情况看,应该是没人管。
我都来这十七年了,我老老实实地熟读了四书五经,钻研了医理医经,学会了不算绝世但还也挺高强的武功。基本实现了德智体的全面发展。
我还顺应时代潮流参加了科举,目前待榜京中。
我长得不错,也认识几个大人物,可人家都已情根深种,看样子应该没可能和我眉来眼去热恋一场,给我个机会救国救民救天下了。至于祸国殃民那就更不可能了,绝对没戏。
我师父师娘的确号称世外高人,但我没和他们俩发展出什么父子恋,母子恋,我也没和小师弟发展出什么兄弟恋来。更不用提人兽恋,人妖恋,人仙恋,人……尸恋??
脑子里瞬间闪过昨天那口横死的猪……我猛一哆嗦,连忙屏心净气,又把心思放回在我的药方之上。
药方已默过大半,可《眼儿媚》一出,我只能重默一遍。
不爽。
非常不爽。我把作废的纸揉成团,恨恨地扔出窗外。
纸团划了个优美的抛物线,砸在一美人身上。
美人哎哟一声,捏住我的纸团,扒住窗口一脸不怀好意地笑“小寒,你谋杀亲夫……”
“少胡扯,”我直接把他从窗口拎进来挤兑,”江大尚书,你是不是又被雷越甩了?”
江叶立刻哀怨了:“小寒,人家我分明是想娶你……”
边儿去。
现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凑合了,追人追成你们这样,真是谁掺合谁跟着折寿。
江美人。
江大尚书。
是我这辈子见过的身世最悍的人。
爹是大司马,娘是长公主,十五岁上战场,二十岁封相。职务,统辖六部的尚书令。外号,铁腕宰相。政治头脑绝对是妖孽级的,称相四年,气得姚派头子姚中书三次告病罢朝,董帮老大董国公数次吃瘪吐血。标准一热血青年楷模!
可说到私生活……那真是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太矬。
江叶展开纸团,想读。
我一把扯过,又扔了出去。
“趴下。”我推推攘攘地把他按在了床上。
“你轻点。”他一边嘟囔一边解开衣服。
赤露膏叭地一声拍到了他的背上。
江叶熟练地冲我哀怨,“疼死了,你给我轻点儿。”
“少装文弱。”我把他按进了枕头。
江叶闷哼了一声,老实了。
我催动真气顺掌吐出,促着药膏不断化成药雾,慢慢地浸入了他的皮肤。
我和江叶,现在算是门客和恩主,说来也段冤孽。
江叶这人漂亮得不像凡人,别看位高权重,可偏偏有个嗜好:胡闹装嫩。一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我就忍不住凶他。
江叶呢,原本也是闹性子,现在官做得太大,没人敢和他闹了,他就动不动地来我这里找个平衡,孽缘。
江叶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这是累的,他活得实在很累。
他表弟是皇上,皇上被他当成命根子似的护着。
皇上少年登基,缺乏根底,为了讨实权,撑场子,兄弟俩揽了不少重活、累活来做,忙得像个陀螺。
刚认识江叶的时候,他天天住衙门,日日连轴转,也就最近这半年才渐渐清闲下来。可这一闹水患,他又三天没合眼。要不是长期习武,恐怕早就卧床了。
看着他的矬样儿,我的雄心壮志直线下降,原本是二三品的大员,到现在早就跌成了六七品的县官———拿得少操心就少,既能造福一小方百姓又能得清闲,这才划算。
收功。帮他掖了掖被角,我顺势躺在了他的身边小休。
等江叶醒了,我们还得入宫见皇上,江叶说皇上也累病了,让我也去给他看一看。
我对皇上没什么兴趣,反正过几天还能再见。我是奔着公主而去。
自从在江叶家偶见了公主的画像,我就惦念上了这孩子。
这孩子和我的亲妹妹长得一模一样。
一样的眉眼,连手腕上的痣也一模一样。
我上一世加这一世,什么牵挂都没有,就除了这么个妹妹。为了她,我什么都舍得做,可拼了我的老命,她也只活了十六年。所以一见那画像,我就认定了她是我家笑笑的转世。
笑笑天生体弱,爸妈死了之后,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短短的十六年生命几乎都是在病房里过的,所以我很想再亲眼看看她,确认她在这儿能过得更好。听说皇上很宠这个妹妹,不知道是否也像我一样,宠得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了她。
老实说,我挺喜欢这世界,简单,宁静,自然,古香古色……
民风开放,连男人和男人也能结婚。
要是我和杨简也生在这个时代就好了。
其实也不一定好,他是*,而我是mB。
我真是很久都没有想起杨简了。就算今天想起他送我的这首词,我也想不起他的样子,我只看到了一个雾蒙蒙的人影,还是古装。我默。
江叶呻吟着转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张了开眼。
我叹了口气,伸手拉他起身,帮他穿衣提鞋。
江叶这粘糖顺势就贴在了我身上。
我毫不客气地一推,“给爷醒醒。”
“你这人,怎么比我还急呐?”江叶一脸委屈地站起来,一纵身,干脆趴在了我的背上。
“背我。”风吹在脖子后边痒得要死。
滚!小爷不卖你的帐。
江叶干脆倒挂在我身上。
“江叶,”我好言相劝,“不下来,会倒霉的。”
“不要。”
“不下来,会被雷越甩了又甩。”
“他都甩我那么多次了,不差添几回。”
“下来的话,雷越就会答应你和你约会。”
“梁曜寒,骗人会被狼吃。”
“你下不下?”我威逼了。
“就不下。”他耍赖了。
“好,那你别后悔!”
门外就水塘,小爷带你洗个凉水澡。
我做势扑水。
他立刻惊叫着跳了下来。
好孩子,真乖。真应该摸摸他的头,以示鼓励。
我伸手,江叶立马一跳。躲了。
我跟上一步,江叶横我一眼,一声闷哼,走了。
我倒。
江叶啊江叶,你这是想用眼刀杀我?你整个容先,还比较有希望。
算了,小爷不和你计较。
小爷现在忒同情你。
你这么一有里子有面子,还一倒贴的人,怎么雷大将军就是死活不肯要你呢?
雷大将军不要你也就算了,他怎么就暗地里不准我欺负你,又不准我跟你没大没小呢?
唉,同情你。真同情你啊。
二、
进皇宫。
皇宫就是皇宫。
红墙金瓦琉璃顶,飞檐漆梁雕花窗。
以前去过几次故宫,再看这,还真没什么新奇可看。
新奇的,都是人。
皇上浅眠初醒,江叶叫了几声,他才嘟囔着唤人拉帏帐。
帏布拉得不快。
我站在一边儿,像是在看慢镜头。
先露出弧线优美的下颌。
然后是淡而薄的双唇。
接着是他挺直的鼻梁。
再看到的是漆黑幽邃的双瞳和疏朗的一字眉,我差点儿就吹出个口哨。
惊讶,真是太惊讶了。
竟然一点儿都不像江叶。
这张脸长得实在漂亮,线条柔和却没有半点媚气,虽然带着些许疲态,可是英气逼人。
皇上半倚在床头。
他似醒非醒,抬眼漠然地看了看我。
四目交投,我的心嘭然一跳。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我赶紧垂下眼。
皇上的病,其实也不算病。
皇上比江叶还操劳,所以营养失调。补补就好。
我挥笔写下大串的食谱,然后呈上。
皇上看了看,笑了起来。
别说,他笑得时候还真像江叶,就是太过高深莫测。
皇上张金口,“江叶说你有个回气的法子,不知朕用不用得?”
“用得用得。”我赶快抽出瓶子回旨。
江叶立刻知情识趣地领着所有人都退了。
皇上则自动自发地趴在床上。
我小心地拉开他的上衣,先把药涂了,再按上手掌输入真气。
皇上躺得很舒坦。
话却问得突然,“为什么那样看朕?”
空荡荡的大殿里突然冒出个人声,我吓了一跳,气息也跟着抖了一抖。
“别怕,朕只随便问问。”
我………我还真怕了,我刚才那算冒犯龙颜,要杀头的。
气息又跟着颤了,我赶快偷眼看他。
皇上闭着眼,侧脸看上去也挺漂亮。
表情也确实随意,的确不像生气了,很像没话找话。
“说吧,朕想知道。”
可我不敢说啊。
我敢说我看他看傻了吗?我看给谁个胆谁都不敢直言不讳。
可不说还不行,所以我决定装傻充楞:“草民觉得皇上有若天人,一时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噗地就笑了,“你倒会说话。”
我也笑,赔笑,苦笑。
皇上继续问,“你年纪不大呀?”
“回皇上,草民已经十七了。”
“嗯,你也长得不错,挺清秀灵俐的。”
我忍不住又抖了。
他,他这是什么话?调侃我?
我忙再偷眼看他。
他好像在偷笑。难道他真打算涮着我开心?
我胡思乱想。
皇上没再说话。
我当机立断,立马决定加快的速度催动药力,早做完早跑。
皇上的身体比江叶好太多,我很快就收了功。
抹了抹汗,我医嘱:“皇上,您睡一会儿吧。”
“不想睡,”他说着起了身,“服侍朕更衣。”
皇上说着潇洒挥手,指了指搭在旁边的龙袍。
我四下张望,四下无人,只好亲自上手,装了把太监。
皇上穿好了就走,仿佛忘了还有那么一个可怜的我。
我站在原地悟了半天,决定快走几步跟上。
出殿吹风。
风一吹,背脊冷飕飕地泛凉,果然全汗透了,肯定是被吓的。
来之前,我没想那么多,来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天威难测,变幻龙颜。
真是太丢人了。别的不说,光是看个男人看到发怔就够我郁闷了。
还有那首词。
难道今天想起杨简,是和见皇上有关?
可是能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能没关系么?
偏偏就今天想起来了,还用上了里面的词。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
红棠雪梨,想想都美艳至极,只可惜到了棠红梨雪之时,春已过半,随后便是花落香埙,令人唏嘘的暮春。
这意境……我想想就抽搐。
我想着让人抽搐的心事继续往前走。
领路的小宫监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想得太认真,完全没看到,嘭的一声就撞了上去。
小太监识趣地扶了我一把,连带着帮我跪在了地上。
地上站着双小巧绣花鞋。
被我撞倒的小太监和着各色人等齐刷刷地高呼,“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闻言唰地抬起头。
是笑笑。
不,是敬德,和笑笑长得一模一样的公主敬德。
我怔怔地看着她,全然不顾皇上把我拉了起来。
皇上下旨,“你也给她看看吧。”
我嗯了一声,还是忙着看她。
她被我看得害怕,急忙躲在了皇上的背后。
皇上皱着眉,语气十分不悦,“梁曜寒,你一向这么看人么?”
“不是,”我赶紧否认,“草民惶恐,公主,公主有如天仙下凡,草民愚识,一时失态。”
皇上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别过眼,为这些官腔默吐。
敬德咯咯地笑了起来,“皇兄,他是谁?”
“江叶说的大夫。”皇上看她的眼神极是宠溺,看得我的心又咯地一跳,非常嫉妒。
这孩子可是我妹妹啊……我心里不爽。
敬德大方地把她的右手腕递了过来。冰肌玉骨的手腕上,一点红痣妖媚动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克制抱她的冲动,搭上她的手腕。
然后再换一只手。
我拉着她不放,伺机看个没完没了。
皇上拉开了我的手,看样非常不爽。“看出什么没有?”
“公主的脉相平和,就是有点体弱,是先天的。”
皇上点点头,敬德也俏皮一笑,漾起一个可爱的小酒窝,“太医都这么说。”
真可爱,不愧是我妹妹。
我琢磨着再找点儿话和她说,力争混成她的御医。
这孩子却一扭头,向前跑了几步。
我的视线随她移动。
她跳了几步,指住乱糟糟跑来的一群人,“我的猫。”
乱糟糟跑来的是群侍卫。
侍卫追着一只小猫跑。
小猫后面跟着几个侍卫跑,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连我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看。
那猫挺机灵,凌空扭了扭身子,以一个极刁的角度跃上了树梢逃向殿顶。
窜上来侍卫们自然一齐扑了个空。
扑了空的侍卫挨头挨脚地撞在了一起,然后个个四脚朝天,跌在地上哎哟直叫。
我立马笑了出来。
真好看,跟还珠格格似的,还一无钢丝现场版。
可其他人就笑不出来了,个个一脸肃然。
所以我被皇上特别关注,瞄了一眼。
我赶快敛色继续看猫。
那猫估计是成了精,也不远跑,就是绕着御花园很有技巧地乱转。
抓猫的人八成还是人,只几转就又扑了个空,被猫精溜得又撞在一起,编手编脚编得像花儿一样。
敬德急了。小丫头拉住皇上的袖子,扁着嘴,眼睛里闪出了泪花,“皇兄,你快找几个厉害的人来啊,我要小毛,给我抓小毛!”
皇上点点头,随意地挥了挥手。
我装糊涂,立马撩起衣襟也冲了出去。
皇上自然点的不是我,可我舍不得笑笑掉眼泪委屈。
尤其是为了只小破猫委屈,我怒。
跟我冲出来的有三四个人,只一跃,我就和他们拉开了角度。
小猫依旧盯着地上的侍卫,蹲在殿顶的飞檐上,正冲着地上喵喵直叫。
小猫在得意,可我更得意。
小猫光顾着战场正前方,没发现我在迂回包抄。
那我也讲个意气,告诫告诫你。
我一声轻啸。
小东西吓得一怔,我立马又趁机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小猫慌了。
我已经踏上殿顶,正贴紧了金闪闪的瓦当滑行。
扭转之间,只伸手轻轻一抄,小家伙刚好抓了个正着。
再来一个旋身稳稳立住。
全套动作都很完美。
四下响起喝彩之声。
我淡然一笑,照着武侠片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臭屁镜头,行云流水般地飞了回来。
八点档的效果威力惊人,所有人都盯着我,头顶飘起“大侠”二字,眼神全是惊羡。
我低调地理了理衣裳,心里暗爽总算在皇上面前扳回一城。
尤其是敬德,小丫头看着我,几乎都呆了。
我欠了欠身,用最优雅的姿势把猫递还给她。
她没有接猫,眼睛都失了神,声音更是细得几不可辨,“你功夫真好。”
那当然,我可是你哥,你亲哥!
我谦虚地笑笑,用最温柔的表情看她。
敬德也看着我,发愣的模样也同笑笑一样。
可爱,太可爱了,肯定就是我家笑笑!
我家笑笑果然命好,生在了皇宫。
但我的命肯定不好,遇上了皇上。
皇上故意一声轻咳,硬生生地打断我们兄妹的交流,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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