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的时光,足以把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蠢材,培养成通明世事的智者。当然,这也需要这个蠢材在人群中行走历练,一个人,就算是活上一千年一万年,只在洞中空想的话,也成不了智者。
而五百年行走在人世中,或者在旁边旁边,结合自身的经历,对于他这个有北方之王称号的人来说,最大的感触就是——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感情,都是抵挡不住时间的侵袭的。
即使是滔天的仇恨,也是一样。
刚逃出组织的时候,他心中剩下的唯一一样感情,就是仇恨。为此,他动用了自己的所有才智,选中了北方这样的一个地方,进行了搞不好可以长达千年的复仇计划。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数百年过去,这份仇恨却早就淡了。原本以为会铭记一辈子,刻骨铭心的记忆,到头来却全部都在记忆中淡漠了下去。后来,甚至到了即使是见到原本相依为命的母亲和弟弟的画像,也无法确切回忆起他们的音容笑貌的地步了。
分开的久了,他又花了太多的心思在别的事情上,时时算计,事事计较,当然无法再记得当年的那一点点纯真。最开始学习画画,并且把他们的画像留下来的初衷,已经没有意义。后来,近百年不动画笔,甚至连自己当初曾经学过的这些小技巧,都同样忘得差不多了。烧掉画像后,一度想要重新拿起画笔来,却已经觉得无从下手。
当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甚至不由得哑然失笑。随即发现,随着岁月的流逝,他都已经忘记,笑应该是一种怎样的面部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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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重新学会怎么去笑吧。
既然都已经忘记了想要报仇的理由,那作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来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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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他就换了一副面具。
他重新学会了各种各样的笑容,他把自己也当做了一颗棋子,也放在了对付组织的棋盘上。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为了对组织的仇恨。
也许,是正如迦那多所说,仇恨成了习惯就成了单纯的执着。即使已经不再有报仇的理由,持续了这么久的事情却已经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再也无法放下。
也许,是因为他只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失去了仇恨,又经历过许多,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什么活着。而对组织的报仇,却成了最好的借口。
虽然那些人类会追求长生,长生乍看起来也很好,但真正经历过数百年的人,都很清楚,除了里加鲁特那种单纯的家伙以外,一般人在什么都经历过了,什么都品尝过了以后,都会觉得活着没有太大的意义。没有一个目标,漫长的生命,也太过无聊。
又或者……也许只是为了给那个连自己也忘却了的自己一个交代吧……
然而,随着时间继续平淡的流逝,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他再次发现,他的心态再次逐渐趋于平静。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甚至连当初的执着也会消失。“要看到组织覆灭”这一点,渐渐的,不再能够给他足够的动力。
当那份执着彻底消失,看到组织覆灭,也不能给他任何动力的时候,又该如何?大概,这就是聪明人的悲哀吧……
这种心情,他想,也许在这块大陆上最能理解的人,就是在力量上同样处于大陆的巅峰,又同样经历了许多岁月的莉芙露吧?尽管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如果哪天他彻底宣布放弃报仇,会最容易相信他的,想来,也会是这一位……
“时间”这个词的威力,其实看看那些逐渐变得古里古怪的男性觉醒者们就能知道了。
所以,五百年后,洛薇的出现,给对组织的布局指出了一个重大的变数和机遇的时候,半是出于对自己掌控力的自信半是出于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难测的挑战心态,他才做出了当时联合雅罗尔放走普丽茜拉的决定。
对组织的复仇,当然必须要成功,但不可否认的是,与其昏昏欲睡的让戏剧平静的在意料之内拉下帷幕,不如自己也参与进去,让它轰轰烈烈的闹到结束!
比起成功,他或者确实更青睐“有趣”。
谁让他就是这么个如雅罗尔所说的恶趣味的家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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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动荡中,他数百年积蓄的力量,几乎都只能在最后布局的时候起作用了。从局势被他自己搅乱开始,到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其他的棋子都只能起到小小的作用,然后,就靠他在一团纷乱中掌控情势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和雅罗尔走在一起,自然不只是因为弗朗斯特的交易。
纯粹从计算的角度来说——一来,雅罗尔本身的实力就是强大的助力;二来,泰莱莎已经满是复仇的念头,作为一个强大的深渊,他身边只有雅罗尔能够真正牵制到她;三来……大概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牵制蓝若斯的人。
一个满心仇恨的人,即使不是盟友,也有很多的办法可以诱使她为己所用。所以真正的重点,是前后的那两点。第一点不用说,而后面哪一点……从她刚刚和他合作,面对组织追杀的时候,蓝若斯的表现开始,不管组织是怎么想的,他反正是确定了,她对蓝若斯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而如果不只是从计算的角度来说,雅罗尔也是一个相当有趣的人,完全值得好好研究。
要知道,他可不觉得,蓝若斯是一个轻会易动心的人……
虽然是在组织数百年如一日的强大洗脑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大剑,但她和一般的大剑完全不同。她依然保留着强烈的自我个性,对大剑的某些守则不屑一顾。但在同时,她又不是那种极度自私,以至于组织的教育都无法洗脑的家伙,比如说冷血的泽菲里斯。虽然雅罗尔同样是个自私的家伙,但她还是有着相当的感性和善意的。
就这点来说,或者她引起蓝若斯的注意,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她的身上,还有一些相当奇怪的特点。
比如说,一个在人的观点形成最重要的几年中,都没被组织教育洗脑的家伙,居然在离开了组织以后会认同组织的某些教育成果,又比如说一个一点儿也不擅长谋算撒谎的家伙,居然能够演戏骗过组织……
带着这样的探究心理,和雅罗尔同行还是十分有趣的。
而逐渐的,他的心里也结合自己的情况,有了一种明悟——雅罗尔能够有这样的表现,也许是因为她是一种和他十分类似的人。
出生后就学会了思考,在襁褓中已经懂得学习四周的一切。
但她不是科兹莫,到底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这还着实有些奇怪。
而且,所有人的性格养成,总是和他们所处的环境有关。她那种自私冷漠的性格,很难想象能够在一个纯朴的小镇形成。倒是……和洛薇有着微妙的类似。
假设洛薇能够附身到一个婴儿身上,而不是一个成年的大剑的身上,又不知道所谓的“命运”的话……
搞不好,就会成为一个类似的存在?
首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在性命有了保障以后,才会重新开始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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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得出这个结论,已经是在挺久以后了。
毕竟,被他自己搅乱的局势,可不容许他一天到晚只顾着研究雅罗尔身上的谜团。
他离开科兹莫家族太早了,太多关于贵族的东西都不知道。而他得承认一点,那就是,在四大公爵已经分崩离析,科兹莫几乎被他灭族,而盖尔阿托斯也在组织的权力内战中一败涂地以后,他确实是小看了贵族残存的力量。
在他搅乱了这块大陆的局势以后,他们便趁势而起了。
甚至,连组织也被他小看。
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他自己处于组织的位置,大概也要为自己的小命担心,全力保住自己现有的一切,或者是相当不错的挑战。但他没有想到,组织也许还有更大的野心……
这样的变化,在让他有些嘲笑自己以前无知的同时,却也一度颇为兴奋。这是一种在乱流中努力掌舵,把握一条失去方向的小船的行进路线的挑战心里。但很可惜,很快,他就从这一团乱麻中理出了头绪。
这些东西只代表一件事——组织,要输了。确切无疑的要输了。
也许他们没有任何野心的话,还能够支撑一段时间,但他们如果有野心的话……蓝若斯的反戈一击绝对足以致命!
这不是变数,而是确切无疑的定数。除非蓝若斯的长辈开始不再信任他,那么不管发生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而他要做的,不过就是让局势发展到可以决定着最后一击的地步而已。
当然啦,这代表他之前有不少事情都白做了,有点儿像是笑话,但并不像雅罗尔理解的那样,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能达成目标。不说别的,组织目前的必败之势的形成,他就要占一半以上的功劳吧?
不过,他倒是没有解释,解开这个误会,因为他确实相当烦恼。
局势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官之时,他不认为自己会出什么错。
所以,他已经惯常的,在考虑终局以后的事情了。
组织覆灭以后,这块大陆上要面临的事情,无非就是又一次的权势分配而已。这种事情他已经看得不少,实在是很难想象,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那个时候,他必须要面对比两百年前还要糟糕的那种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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