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屈平那儿出来,三人继续北归。卓青有心见识见识边防重镇的样貌,一路故意选那些奇险紧要关口走。虽然免不了接受盘查,不过手中有从北汉国君那讨来的一道游学令,倒也无惊无险。
六国兴修长城,山岭,关卡,重镇之处尤为看重。大大小小的城墙,既是大大小小的地盘的划分,亦是千具万具曝骨荒野的尸骸的见证。有位大儒曾经指着万里河山而说,一座城墙一池血,百二山河十万尸。大儒是由儒入老庄的,痛恨世间一切事业。
卓青三人此时身处昆吾国,由此往西即可回到北汉。昆吾等于是北汉的东大门,倘若大魏能以雷霆之势扫荡昆吾,那么肯定可以凭借强势的步兵阵法一片坦荡侵北汉。所以多年以来北汉对昆吾的经营可谓不遗余力,前后三道长城,夹层环绕,皆插精兵。从而彼此呼应,几乎可以说是铜墙铁壁。但是宇文盛一举破西梁的骁勇歹毒,不得不让北汉和昆吾更加慎重对待这东方可以绕过宿龙的唯一前线重镇,所以两国相商再加第四道城墙。
卓青等人到这儿的时候,正赶上城墙修筑的最紧要关头。
天底下无论什么事儿,都有一个说法,“不怕官,就怕管”,但其实落到老百姓身上却是既怕官,又怕管。政府对修筑城墙有定量的安排,每家每户各有任务。不过到真正调派人手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啦,豪门大族塞点钱,甚至有可能打个招呼,任务就免了,中户人家捐点钱也可以敷衍过去。到最后真正的苦力活儿全都压在清苦百姓身上。有的百姓家男丁早抽出去当兵了,剩下老弱妇孺就得代工。七月正是灌溉农忙的时候,抽去修城墙的百姓人家一天累死累活,最后还误了农忙,百姓哀声载道。更可恨的是有些监工,趁手中有鸡毛令箭,巧取豪夺不说,还借机*人妻女,坏事干绝。修城墙的物资也可以暗中做手脚,砖啦,灰浆啦都是可以偷工减料的,有些负责官员往往借修城墙举家巨富,三妻四妾。不过这些却不能上达天听,只能引起越来越多的人民的恐慌和仇恨,卓青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感慨颇多。羊凤鸣对城墙的位置和山形风向都很感兴趣,仔仔细细的四处观摩,他说见多了以后真遇上战争也好随机应变。卓青笑指着他说“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下大棋的料“,羊凤鸣没说话,盯着远处抬石挑浆的老弱妇孺久久发呆。
卓青也看着这凄苦的老百姓,回想起屈平的一席话。凝然不动。
见过新长城,三人明显沾染一股悲肃的气氛,连一向嘻嘻哈哈的赵莺歌都不再言语。“作一个长官,乃至于国君,并不是号令天下,而是要让治下百姓,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春种秋收冬藏,各有所需,这才是国家之道,才是天下之道啊“,卓青几乎和羊凤鸣不约而同的说。至这一时,卓青对他那帮生死与共的西梁流民才有了更深层次的情感托付。想起那句”为将军之命是从“,卓青突然觉得,原来权力,既不是权,更不是力,而是人情。是人与人紧密相处,彼此信任才造就的权力,和国家。一切唯情,方能为事。他默默的念叨,对西梁的未来开始有了更细致的规划。
而羊凤鸣,则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大贤的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士为知己者死“,他也轻轻叨念。
信步间已经到了白马川,这个地方有个小小的游牧部落,精绝。精绝人少,也就两三千的样子,因为精绝人讲血性,加上白马川地方也不大,北汉也就一直没以武力强制统辖精绝。精绝人乐得在白马川逍遥自在。不过自在归自在,最近精绝人也遇到了麻烦。
要追究原因的话,恐怕还要怪到卓青的头上,数月前流浪时,卓青在大荒原一举杀了数百饿狼。复仇的饿狼寻仇未果,愤怒之下将满腔仇恨撒在了毗邻大荒原的精绝人的身上。精绝人牛羊损失无数,村民更是死伤近半,非常惨重。而就在精绝跟狼群拉锯的时候。大荒原一伙窥伺精绝良马美女许久的沙匪也趁火打劫了。精绝腹背受敌,苦不堪言。
卓青三人紧村子遇到了一个娇弱可爱的小姑娘,刚准备打招呼,对方就吓跑了。后来村人发现他们只有三人,且是陌生面孔像是路过的样子,便又恢复豁达好客的精绝民风。热情招待。喝着浓烈马奶酒,本来是有跳有唱的精绝人突然被一声狼嚎吓得慌里忙张。众人还没来得急准备迎战,饿狼和沙匪竟是同时进村!天知道他们怎么这么默契,精绝人紧急之下人人整装待命,如临大敌般的赴死模样让卓青也不由审视起来。
真是叫人胆颤,三头澄黄色巨狼分三路把持村子的生路,一条骏马般健壮的白色头狼带一队狼群连同百十号沙匪悠悠然走进村口,那模样,仿佛是看向待宰的羔羊。狼眼凶煞,尤其看向卓青时更是双眼喷火。沙匪却是眼神贪婪而邪恶,一伙狼,一伙匪。有旧仇,有新怨,瞧得人毛骨悚然。
狼群和村民经过这一段日子的互斗,本来就已经水火不容了。何况今日又看到真正的大仇人卓青,不待头狼下令,群狼早就撕咬上来。村民也是一拥而上,霎时间,狼嚎声,人声,狗叫声一片混乱。沙匪也趁乱杀了上来,专杀青壮年男子,不消一会功夫,已经尸横遍野。巨狼太多,沙匪也是悍勇非凡。卓青一身神通,却无法护人救人,不由苦叫连连。见势不妙,卓青狠劲连毙了几十头饿狼,终于获得片刻空隙。于是他赶紧大声劝众人骑快马离开,他来断后,村民正巴不得如此。果断撤离,有些逞英雄的人还想过来帮忙,也生生被卓青呵斥走了。
精绝马快,众人很快逃掉了。剩下卓青被群狼和悍匪围在中间,一副食之而后快的模样。不过没了牵绊,他们又怎么是卓青的对手。玄黑大枪擎在手里,化成影影绰绰的黑龙,烈焰灼烧而过,一波狼死了另一波又冲上来,杀人不眨眼的沙匪两股兢兢,看着卓青手上诡异的黑红色蔓延开来,村子渐渐陷入火海,不由得面无人色。大火滚滚吞噬,狼群愤怒地哀嚎着,更加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卓青捏一个诀,消失了。整个白马川,烟火浩荡,腥臊扑鼻。
卓青找到逃离的精绝人,一番安慰鼓励。白马川是不能再回去了,所有精绝人陷入沮丧,沉闷的忧伤中,卓青劝慰解说了许久,最终把他们带往去乌雀山的路。夙命便是这样,紧紧的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几天后,卓青一行回到了乌雀山。赵莺歌回去见她的父王了,没有北汉公主在,西梁公主齐羽梦的脸上多了一缕清晰可见的笑容。卓青替精绝人安顿出处,购买牛羊,又是好一阵辛苦。
至此,不知不觉间,卓青手上有了西梁和精绝两股力量。日久生情,西梁人和精绝人互通婚姻,卓青乐得喝喜酒。
卓青听从了羊凤鸣的很多建议,大道以行,一切唯公,他所在的乌雀山,渐渐物阜民丰起来。西梁本是中原文化之邦,衣冠士族,融合精绝彪悍精血之后,竟然呈现一种完全未见过迷人气质。浪漫而豪旷,敦厚又儒雅。睿智而淳朴。乌雀山男有分,女有别,路不拾遗,自给自足百业兴盛,状况非常令人羡慕。赵莺歌又过来了,看着眼前的境况,更加乐不思蜀。
暴风雨来临前都是安静的,齐羽梦在享受当前时,常常莫名其妙的不安。很多时候当他看到卓青不断遴选将领演练兵士,情不自禁心浮气躁。
羊凤鸣闲来有空就画地图,一张接一张,乐此不疲。一山一水标得极细致,连风啊,凌汛啊什么的季节波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卓青劝他少*点心,别用坏了脑子,他也只是淡淡一笑,然后继续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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