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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县萧府。
萧墨安坐榻上,垂眸看着面前矮几上的书信,在他对面,程烨一脸地惶恐不安,头垂得很低,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萧墨的脸色。
“可知我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
萧墨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而程烨却是额头都已经浸出了汗珠,“是,是为泄密一事。”
萧墨轻轻点头,“看过这封信的人,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周平、谢骞与你,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是那个泄密之人?”
“谢主簿二人一直跟随府君身边,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这等背主之事的。”
“那又会是何人?难道,是我将消息泄露给顾荣的?”
程烨心中一惊,忙起身下榻,跪伏在地上,“下官虽看过书信,但绝未向外透露过半个字。下官敢以人头担保,还请府君明察。”
萧墨看着跪在地上的程烨,一句话也没有说,程烨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此时,他心中对当日的出言献策已是万分后悔了。
“你起来吧。”萧墨看了程烨许久,终于缓缓开口,“我若当你是泄密之人,今日就不会把你叫来了。”
程烨如蒙大赦,擦了擦汗,这才站起身来,“多谢府君。”
萧墨摇摇头,“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怀疑你,给你个机会,把那个人查出来,你自然就是清白的,若是查不出来……”
“府君放心,下官定会将此人找出来。”
萧墨颔首笑道:“那我就等着程功曹的好消息了,去办事吧。”
虽然不认为程烨会是那个泄密的人,但萧墨也不会真就轻易相信他,敌暗我明,有个人先上前探探路总是好的。
程烨走后不久,谢骞便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府君,彭城来信。”
接过谢骞手中密信,萧墨迅速的看了一遍,沉默不语。密信是一位名为穆南的人所写,内容很简单,只是告知萧墨,杜维已经离开彭城回了杜陵。萧墨明白,这个穆南,应该就是杜维选来接替他的人了。
杜维的离开让萧墨心底有些沉重,因为这意味着那些一直被人在暗中谋划的事情即将发生,还有昔年儿时玩伴,陪着自己走过这么多年的兄弟就此离开,或许,还会走向与他完全对立的一条路。
“府君,发生什么事了?”谢骞感觉到了萧墨有些低迷的情绪。
“弘曦走了。”萧墨把信递给谢骞。
谢骞愣了一下,接过信看了之后,也很快明白了萧墨心中所想,脸上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但也仅仅片刻就恢复如常了。他朝萧墨行了一礼,沉声道:“杜主事待属下恩重如山,谢骞自不敢忘,当日杜主事让我追随府君,谢骞也永远铭记,绝无二心。”
萧墨心中一暖,笑着将谢骞扶起,看着他那如杜维一般单薄的身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弘曦用心良苦啊!”
五日后,落玉清醒过来,周平便返回了淮阴向萧墨复命,萧墨也没多想,直接把他赶回射阳继续照顾落玉,直至她痊愈。
……
秋天,本来是个喜悦的丰收季节,但是今年的干旱,却让一大半的田地几乎颗粒无收,很多地方都开始闹饥荒,各州县的文书纷纷传往洛阳。
萧墨翻着书案上的文书,都看了一遍,最后拿起射阳县令发来的那一本重新打开,“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向州府请求赈济呢?”
谢骞笑着应道:“自当如此,广陵才遭战事,又逢天灾,惠帝陛下与东海王殿下定会体谅百姓之苦。”
萧墨哑然失笑,心中不禁在想,若是那个司马衷知道天下饥荒,百姓受饿,会不会又问一句,“何不食肉糜?”
谢骞又说道:“我这就修书信与侯府君,请他与我们一同上报州府。”
萧墨摆了摆手,“此事终究没什么实际意义,交给公齐去办吧,我另有事让你去办。”
“府君请吩咐。”
“广陵虽然受灾不严重,但你务必要让各县把自己所辖之地,每一户百姓的受灾情况都统计出来。另外,秋收全部结束之后,你就准备补充新兵,此事让韩胤协助你。”
谢骞一一应下,然后才道:“府君,虽然广陵灾情不重,但之前被顾荣所占,我们并无储备,再添新兵,粮饷仍旧短缺啊。”
萧墨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此事你不必担心,我想陆县令应该会帮我们解决的。”
淮浦,县府里面,陆昭坐在书案前,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文书,摇头晃脑,“新梁乡,四百七十亩,一千四百一十…阿嚏,石。”
“吴主簿,怎么突然这么冷,是不是要下雨了?”陆昭一阵冷颤,感觉这屋子里凉飕飕的。
“没有啊,现在日头正盛,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吴主簿顿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陆县令,早上有位娘子过来说要见您,但您吩咐过,谁都不许在早上打扰您,我便回了她您看是不是要去见她呢?”
“什么?”陆昭手中酒壶没拿稳,摔落下来,碎了一地。
“您没事吧?那位娘子还给您留了一句话。”
“她说什么?”
“她问陆县令是否已经想好要剁成几块了?”吴主簿一脸好奇,“您是要剁什么啊?”
陆昭顿时双腿无力,跌坐地上,半晌才爬起来,狠狠的瞪了吴主簿一眼,“待我回来第一个就把你剁了。”
……
“府,府君,咱们歇会儿吧,就一会儿。”
韩离扶着枪柄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秋收结束后,谢骞韩胤忙着招募新兵,韩离则无事可做,心中正偷着乐的时候,就被萧墨叫来萧府当陪练。这一个多月来,韩离每天都被萧墨折磨到精疲力竭才罢休,让他直悔当初没有跟着谢骞。
萧墨也是满头大汗,看着韩离的模样,只得摇摇头,一挥手,将手中长枪扔到五六丈开外的兵器架上,“给你半个时辰休息。”
“多谢府君!”半个时辰也好,韩离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就直接躺倒在地。
这时,萧整突然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三哥,父亲来信。”
萧墨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问:“出了什么事?”
“您自己看吧。”
萧整一脸惊骇,萧墨见他的神色就知道出了大事,连忙接过信。书信一共用了十数张纸,上面细说了最近发生的两件大事,看完之后萧墨心中顿时也是震惊万分。
一个月前,范阳王司马虓与成都王司马颖都相继死了。
司马颖益州兵败后就逃到了新野,没过多久,荆州刺史刘弘病逝,荆州司马,郭劢(mai)就想要趁机立司马颖为新主。刘弘之子刘璠下令让治中郭舒讨伐郭劢,郭舒受命讨伐,杀了郭劢,然后又下令捉拿司马颖。司马颖抛妻弃母,只带了两个儿子和数百将士,准备投奔旧部公师潘,但很不幸的是,逃往途中被顿丘太守冯嵩抓获。冯嵩将司马颖秘密押送至邺城交给司马虓处置,司马虓念及同宗份上,只是将他们父子三人秘密囚禁,并未杀害。
直到一个月前,范阳王司马虓突犯重病,不治而逝。长史刘舆想到司马颖在邺城向来颇有威望,就秘不发丧,而是先派人假传惠帝诏书赐死司马颖父子。刘舆担心事情传出会生出乱子,就一直秘而不宣,但司马虓久不露面,事情终于还是无法隐瞒。如今司马颖官署各自奔散,司马虓的邺城也是一片混乱。
另一件事便是离石大饥荒,刘渊大肆屯兵蒲子,有取洛阳之意,惠帝害怕,便又迁居长安。然而在半月前,惠帝司马衷却突然莫名其妙中毒身亡了。司马越便拥立司马炽继位,称怀帝,司马炽将所有政事委予司马越处置。
又将书信从头至尾看了两遍萧墨才收了起来,这时韩离提着长枪走了过来,有些无力的问,“府君,还打吗?”
萧墨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摇头,“你去谢骞那里,以后,暂时就不用过来了。公齐,你也先下去吧。”
待两人离开后,萧墨才缓缓走到凉亭中坐下,事情变化大大超出意料,他现在脑中还有些混乱,需要尽快冷静下来才能思考对策。
司马颖死后,他的旧部定然会寻机生乱,司马虓的属下恐怕一时也是人心惶惶吧。不过这些对于萧墨来说暂时不会有太多影响,关键是惠帝的死。惠帝为什么突然就被毒死了?如果是司马越杀了他,那么原因是什么?手里掌控一个白痴皇帝作为傀儡不是最好不过的吗?如果不是司马越所杀,又有谁能在他眼底下将惠帝毒死,目的又是什么?
萧墨想来想去,他还是认为司马衷不太可能是司马越所杀,但也因此心中才更是担忧,这意味着他的靠山已经在慢慢倾斜了。萧墨不禁想起颜琰说的那句话,“八王之乱,将终于东海王,在此之前萧家或可将之作为依靠。”
贾后乱政以来,诸王相互讨伐,如今十六年过去了,最具实力的八位亲王,如今确实只剩下东海王司马越一人了。这倒真应了颜琰的话,不过,如今八王之乱结束,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萧家该放弃这座靠山另觅出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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