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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一片青灰，看不见半片云，感觉不到一丝风，如火的骄阳把地面烤的滚烫滚烫，腾起一股股热浪，一片片树叶都蜷缩着，动也不动，树荫下仅有的几朵野花也都垂着头，无精打采。今年的夏季太过漫长，暴烈的太阳已经挂在天上两个月了，似乎想要把淮水河蒸干才罢，整个广陵仿佛被置于火炉之上，烤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府君，广陵多河流，如今都成了这般样子，今年只怕各地都要闹饥荒了。”
淮阴城北萧府后院亭子里面，谢骞敞开衣领，不停的扇着手中的羽扇，看着院中冒起的腾腾热气，一脸的担忧。
萧墨将羽扇放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只要广陵能保证今年的收成便可，至于其他地方我们也无暇顾及。”
顾荣兵败将广陵搜刮一空，萧墨新军粮饷也是由叶沉玉全部提供，自己无半点储备，若头一年在广陵就闹了饥荒，那日子就真没法过了，他可不敢奢望叶沉玉会再多给他提供一年。
谢骞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府君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办了，各地拦河挖渠，分时取水，尚可保证谷物正常生长。虽然也有些离河比较远的，但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影响不大。”
“那王庭怎么样了？”
自从王庭来到淮阴，萧墨也就见过他一次，这么久了也没听谢骞说起过他。
谢骞皱了皱眉，“也许是因为天太热了，他这段时日他几乎不怎么出门，都是晚上天凉了才处理公务，也不私下去见什么人。”
“王虺派来的人果然也不简单哪，看好就是了，不必理会，总得等他做了什么才能知晓王虺的意图。”
对于王庭，萧墨其实并未太过放在心上，想来王虺也不过只是想通过王庭及时地知道自己在广陵做些什么。
此时，萧整满头大汗的走进后院，又小跑了几步，快速进了亭子里面，那稚气未脱的脸上被晒得通红，“三哥、谢主簿。”
看着萧整气喘吁吁的样子，萧墨倒了杯水递给他，“什么事，慢慢说。”
萧整跟在身边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萧墨便让他在郡府代自己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有处理不了的再来询问。
萧整一口将水喝光，“射阳县令传来文书，半月前有两队商人在射阳境内被劫，无一活口，因为查到什么线索，只得作罢。但是近几日又陆续有很多商人都被劫杀，也同样都没留下活口。”
萧墨闻言沉默了片刻，便看向谢骞，“你有何看法?”
谢骞道：“一般劫道不过是为财，除非反抗太过强烈，是很少会下杀手的，此事绝非寻常绿林所为。”
萧墨黑眸微微垂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手段倒是有些熟悉，当初劫掠临淮两县还敢明目张胆派出骑兵，这次倒好，直接扮作绿林山贼了，他究竟还想做什么?”
谢骞一愣，“府君的意思，这事顾荣所为？”
“除了他还能有谁？”萧墨站起身来，对谢骞道：“你去告知他们，到郡府议事。”
顾荣的挑衅让萧墨有些恼怒，又有些不解，陈敏只留给顾荣三千兵力，这是已经做好了放弃广陵的准备了，可顾荣在海陵却又开始不安分，难道他还未曾死心？
看到人都到齐了，萧墨便让谢骞将事情说了一遍，又给了众人两盏茶时间考虑，这才缓缓开口，“说说你们的想法。”
屋内一片沉默，萧墨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很快，就听韩离大声道：“府君，顾荣贼性不该，留他在广陵迟早会生出更大的祸端，不如直接出兵围剿，以绝后患。”
“此事不妥。”周平出声反驳，“顾荣虽只有三千残兵，却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上次我们六千兵力突袭顾荣那渡过河的两千兵都死伤五百余人，若是围剿失利，反倒给了顾荣可趁之机。”
韩离自然也知晓新兵战力不足，“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劫杀过路商人吧?”
此时，另外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府君，下官也有一言。”
萧墨有些意外，每次让这些人出言献策之时，除了一直跟着他的几个亲信，其他人基本上是不会开口的。寻声看去，是一位三十来岁左右的男子，个子矮小黑瘦，他坐的位置又刚好在柱子阴影下，整个人的面目都几乎看不清楚。
“说吧。”萧墨虽然没见过他几次，但也记得此人，他是功曹史程烨，后来官复原职的那批人之一。
“广陵初定，此时不宜大动干戈，而商客屡遭劫杀自然也不能不管。下官以为，不如派兵驻守射阳、高邮两县，把守主要官道，只需等上一年，有了粮草储备，新军成熟，再清剿顾荣不迟。”
程烨说完，倒是没人出声反对了，虽然他们都知道，程烨所说的办法很保守，而且事实上六千士兵能守卫的地方也十分有限，但目前来说，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萧墨看了程烨一会儿，觉得此人倒有些真才，那群请复官位的人也不全是无用之人，“你们对程功曹所说的有何看法？”
谢骞道：“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比较妥当，届时再贴出告示，警示过往商人。”
萧墨想了想，觉得暂时也只能先这样做了，正要下令着人去办，却见一个士兵快步走了进来，“府君，淮浦县令书信。”
萧整立刻走上前去接过书信，送到萧墨手中。萧墨将书信快速看了一遍，然后就陷入了沉默，信上内容很简单，“我家娘子要送一批货到丹阳，会经过海陵附近，货物较为贵重，不容有失，还请府君帮忙照应。”
萧墨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叶沉玉的意思，然后将信递给谢骞，又冲程烨道：“程功曹，你也来看看。”
待两人将信看完，萧墨便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谢骞把书信还与萧墨，“虽有些危险，但确实是个好法子。”
程烨也点点头，“若是成了，广陵或许就可安稳一段时日了。”
……
五日后，几辆马车从射阳出发，三四十名护卫随行，才刚出城不远，又有两百骑兵紧随而至，跟在后面。
萧墨策马上前，与那最后一辆马车并行，“多谢娘子相助。”
过了半晌，车窗帘子被掀开，叶沉玉慵懒的斜靠在车窗上，语气依然平淡，“萧府君竟亲自来护送，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娘子为帮我都以身犯险，萧墨自当竭尽所能保证娘子安全。”
当得知叶沉玉要一同前往时，萧墨也是吃了一惊，最后决定还是亲自去护送才能放心。叶沉玉毕竟帮过他这么多，不管怎样，萧墨都不愿看到她出现意外。
叶沉玉却是很久都没有说话，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下面落下两道浅影，似乎已经睡着了一般。等到萧墨真以为叶沉玉睡着了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口，缓缓说道:“我也说不上是在帮你，顾荣未必会劫我的东西，到时候，萧府君只是白白给我当了一回护卫也说不定。”
萧墨自然明白叶沉玉的意思，她身后那位郎主如果真与江南的大士族交好，陈敏一干人自然不会轻易得罪她们。不过萧墨还是相信顾荣对自己的仇恨要大过他对陈敏的忠心，所以陈敏顾及的，他不一定会放在心上。
“娘子帮了我这么多次，就算当一回护卫也并非不可。”萧墨想了想又问道：“娘子这次真带了贵重货物？”
叶沉玉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墨，“这是自然，莫非萧府君真以为我这么好心只是为了帮你？前些日子我去了盐渎县，在那里得到一些，嗯，天然的珍珠，其价值远远超过上次在蕲县被劫的那些。”
萧墨一阵无语，叶沉玉唇边的笑容溢出，“所以还需仰仗萧府君了，这些东西我可是丢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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