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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三人辞别诸人一路回山,可幸道路未封,积雪虽厚尚可行走,三人一路径回山中不题。
却说那老者胡洹自将宝物付与三人,时时心虑,只怕三人一去不还,你道怎地,老者当真同那三春先生有一面之缘?岂止如此,他若非是晓得其他倒也不敢便作如此之举,倒底如何,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万花门掌门江湖人称一尺半,其名胡铁石,又道胡一尺。何为一尺半,江湖中人倒有大半不知,便想万花门以短剑功夫闻名,那胡一尺自是短剑功夫里的好手,这一尺半的名头多半便是胡老先生的兵器,或是说他短剑出手敌人近不得他身一尺半内,这些人多半连胡一尺的面也未见过,只是江湖上流言蜚语传的极快,武林中稍有个风吹草动,不到两日便已传的声名各地,更有那虚妄之人添油加醋,从中作梗,是以往往两日后的言语要比原先可畏数倍,众说纷纭,至此江湖上不免有些鸡鸣狗盗之辈亦可得享大誉,鱼目混珠那不在话下。
这胡一尺你道怎地扬名江湖,那也是他年轻之时的奇遇,四十年前武林曾出了个奇人,人称四不得长老,此人有如天降一般忽然出现在武林中,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在何处居住,幸甚名谁又是哪门哪派,只知他罚恶济贫,劫富扬善,所作大案震惊当世,一时声名鹊起,拜望之人多不胜数。可这位长老却始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飘迹江湖,行止不定,武林中或黑或白都欲与他见上一面交个朋友,故而那有大势力的遍洒江湖眼线,小门小派的也是遍走大江南北,只为见一见这位长老。倒底是树大招风,四不得长老行踪飘渺,倒也给那奸小之人提供个便处。武林中凡是做了些事情不想让人知道的,便推给这位四不得长老。而这位长老倒是个好肚量,未曾见怪也不去找这些人的麻烦为自己辩解,在他看来人世本就浑浊,再辩也是无用,只是做那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悦事,而且惩的恶劫的富往往是些贪官污吏,恶霸山匪,那富商巨贾若非作了伤天害理残害良善的勾当,倒也不曾有遭劫的。故而未过一年,或是江湖或是官府,均是遍洒榜文告示,有的为了官府悬赏缉他归案,有的身为恶霸赃官之后为了报仇雪恨,也有浑水摸鱼从中取事的,也有仰慕大名诚心相交的,也有拉帮结伙为壮大声势的,也有为那些大官保镖护航而谋求平安的,或为名或为利,一时闹的满城风雨,四不得三个大字张遍四野老少皆知,传神描画说书唱曲,勾栏瓦舍亦是议论纷纷,常人闲来无事家常里短的都好听些四不得长老的事迹,但谁也不曾见过此人,名赫天下不便多说。只是其中倒也有五个有缘人,这五人或南或北,有西域边疆胡民游牧,也有中原名门高士,卑贱乞丐或是山野樵夫。四不得长老心知自己年高将不久于人世,不愿自己一身本领从此消没人间,再无传人,故而行遍大江南北寻那能继承自己本领之人,不想光阴荏苒,转眼十几年过去了,也只勉强寻得五个资质还算看得过眼之人,四不得长老心知天命难违,只有将己身本领分传五人,各自钻研一门,料来也能将自己所学发扬光大,数年之后江湖中四不得长老名声仍旧未减,当时长老已逝,只是世间之人多将不明真相之事加在长老身上,故此四不得长老久存世间,被奉若天神,更被武林中人视作武林宗师,中原领袖。便在此时武林中忽有五个新人显世江湖,江浙梅花门红梅先生,江北燕青门潘鸿仁先生,河北飞针门伍柳川女侠,无名医道长,雪岭派三春先生共五人。这五人各怀绝技,多是些名不见经传之人,只江浙梅花门红梅先生有人认得是琅琊人氏,曾在酒老门下习艺,其他都是空穴来风,闻所未闻。这五人只短短几年便都退隐江湖,只红梅先生同三春先生二人在江湖中行事最多,红梅先生本是游历江湖的散人,只因生性好武,走遍江湖拜访明师,本就有些名头,原先在江湖上亦交得一些好友。事隔多年名声再起,自有些原来的友人为叙旧情,前来拜贺,故而江湖事多,牵扯甚广。而三春先生则生性豪爽,好与人相交,游侠江湖,玩笑世间,故此留声最久。
三春先生本名许明乾,一日许明乾游历山水来至济南城内,忽见市集挡路围着人群,听声知有个争吵,一时好奇,近前观看,只见是其中一个赤身滚肉屠夫模样的大汉道:“我这肉明明是称好的一斤三两的熟驴肉,如何到你手里便连一斤都不到了,真真的少了一半,大伙说说看,我张老三在此卖肉也有十几年了,何时干过这缺斤短两的勾当,你便明说今日有些棘手,我又非要那一文半分的人,便多与你些又有何不可,可你使着手段坏我肉铺声誉,这等要是让了你去,叫街坊怎看我张老三。”
另一人一身短打似是个短工模样的,道:“你这大汉好不讲理,我在你店里买肉,尚未拿走只在手中掂了一掂,知是少了斤两,上秤一秤,果是如此,你偏赖我耍滑,莫不是欺负我这外乡人。”
这人将那卖肉大汉说的满脸涨红,卖肉大汉心知口舌是辩他不过,在他这么一说,着旁人眼看,定说是我倒了斤两。一时心中虽知绝无此事,但苦于那人所说不假,自己若是事外之人也定当信他,心中不禁疑惑是否真是自己看错了称,若真是如此,这可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这数量差的也有些太大了。旁人多数也如这屠夫所想,只有些个与屠夫相近惯了的,心知这屠夫为人老实不至做出这等事来,才为屠夫强加辩解。场面登时喧闹一片。许明乾知其中定有缘故,可是一时也瞧不出端倪,眼见官府派人前来处事,他不喜同官府之人照面,随即走开一边,临行之际,瞥眼见一个坐在墙角的乞丐手中拿着一块驴肉正自啃嚼,许明乾当即明白事情到底如何,走到那乞丐身边,道:“朋友,这驴肉可香?”
那乞丐道:“还过得去。”
许明乾噢了一声,道:“不知这肉在哪处有卖,我也买来尝尝新?”
那乞丐只顾吃肉,塞得满嘴都是,顺手一指那屠夫所摆肉铺,嘟囔一句道:“那不就是。”
许明乾笑道:“你说是吃一斤三两好呢,还是打个折半,让别人些好。”
方才众人喧哗之声甚大,连寻路官差都被惊来,这乞丐怎能不知,这肉是他顺手牵来,在一旁吃得正香,听两人为肉少了斤两之事正做争执,不禁好笑。此时听许明乾之话,情知事情不妙,被人发现了,眼见官差便在附近,只道这人要拿自己去见官,暗道不好,心生一计,忙将塞得满嘴的熟驴肉强咽了下去,起身笑道:“当然是让别人些好,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小哥,对不住了?”
许明乾不知乞丐所言何意,道:“此话怎讲?”
说声未落只见那乞丐将手中之肉往许明乾怀中一塞,许明乾承四不得长老所教,固然功夫未到,也已非泛泛之辈,眼见乞丐伸手来攻,心念一动,手臂架过,怎知那乞丐甚不中用,持肉之手一撇,倒在地上,登时静止不动,许明乾吃了一惊,只道方才招架稍稍运了些内功莫不是伤了他,心知乞丐偷肉本是个小事,若真就打伤他倒是不好了。他本是西域人士受长老教化,善行仁义,如今失手伤人,只感是己之过,俯身看查乞丐伤势,不料那乞丐原是使个晃人的法儿,埋个陷阱故意勾许明乾上当,许明乾初历江湖不晓险恶,只道乞丐倒地是真,这便上了大当。那乞丐忽得坐起,两只油手在许明乾身上一摸,一身锦绣长袍立时油污难闻,许明乾只怕乞丐忽施反击,忙向后退身两步,终究慢了些许,被乞丐油手抹住,一时无奈,只听乞丐将肉抛在自己身边,大声喊道:“偷肉的贼在这啊,快抓贼啊。”
那边众人闻得,早已有官差赶来,道:“何人喧哗?”
只听那乞丐不住口说许明乾是偷肉的贼,官差细看许明乾,见衣着清秀,本不相信乞丐所言,但眼见许明乾身上有不少油污,身边丢着一块驴肉,叫那争执两人过来,两人见了,均道:“这肉正是两人所争之物。”一时满口大骂许明乾。许明乾眼见人赃并获,百口莫辩,心中只是恼火那乞丐,环视四周,早不见了那乞丐身影,眼见官差拿着锁链要来绑自己去见官,心道:“跟官府扯上关系可不好办,三十六计走为上。”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掷在地上,道:“算是还你。”两个起落早消失在众人眼界中。
许明乾回至客房,心想今日之事,非但不恼那乞丐,反而对那乞丐随机应变之能甚是欣赏,心道:“师父常说,世间之事不可凭眼而看,要从心而论才是。看那乞丐身手不弱,偷肉栽赃,既饱口服又将事情甩个干干净净,倒是个厉害人物,看来非交交这个朋友不可。”
当晚歇了,次日清晨,许明乾一早起身在城中乱逛,寻觅昨日那偷肉乞丐,到底是许明乾与那乞丐有缘,找不多时正是早茶时分,便在一家小茶铺碰见了昨日那乞丐,许明乾正要上前说话,忽想那乞丐昨日陷我,今日如见了我必定又生狡计将我困住,倒不如你明我暗,跟他走两步寻个时机再说话。如此想定,便悄悄跟上那乞丐。
只见那乞丐近人身前那人必定遭殃,或被他吊去钱袋或被他按去好玩之物,只要是那乞丐看上,无不是手到物来,探囊取物作得滴水不漏,许明乾一时看得不禁称奇,心想若非我事先一路跟来,倒又要吃了他的苦楚,心中暗幸。
跟得一时,那乞丐已偷了七八人随身之物,手法利落巧妙非常,只见迎面走来个富商模样人物身后跟着两人,许明乾心道:“不知是那家的老板,这回可要糟。”只见乞丐已笑嘻嘻走近身去,躬身作揖道:“贾老板生意兴隆,日进斗金。”那富商见了一摆手,身后走出一人从腰中取出一两银子,递给那乞丐道:“老板赏钱,快谢恩吧。”乞丐接了钱,满面堆笑,躬身作揖,形象甚是滑稽可笑,道:“给老板谢恩了,给老子谢恩吧,您走好。”说得叽哩哗啦,老板嫌他身上味道难闻,无暇多听急摆摆手,道:“免了免了。”乞丐站在路旁让过三人,手中已多了个钱袋,正是方才那赏钱仆人之物,嘿嘿一笑,脸色颇为得意,许明乾亦是一笑。
不料那袋中之钱有些份量,乞丐掉包之后怕他起疑,将一块未吃完的羊肉塞在他腰中称作份量,这一招不想出了岔子,那羊肉味道甚腥,仆人跟在老板身后,那老板是个富贾,家中多点些熏香,对这腥味甚是敏感,一路走来总感有股羊肉腥,但眼望四周也未见有个摆羊肉摊的,一时不解回身问身后二仆,不想这一回头这肉腥味更浓,仔细一闻正是那赏钱仆人身上所发,一时问其缘故,那仆人亦闻得腥味,着身一摸,发现钱袋已丢只摸出一块羊肉,三人一见均想起方才那乞丐,疑是那乞丐所干,赶路追来。
乞丐不知此情遇着街旁小乞丐聚成一伙正将银子分给诸人,那两个仆人怒火冲来,见乞丐正在分银,手中所拿正是自己的钱袋,料得是他无疑,怒火忽生,抬腿便踢。乞丐闻风声响动知是有人在身后偷袭,也不反身,左腿微起,在那仆人腿上只一点,那仆人只感腿身一痛一麻,当时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另一仆人见了,哇哇大骂,挥拳来击,被乞丐扫个连环腿,着面门扇了一脚面,躺在地下亦是动弹不得。富商见了知乞丐厉害,忙招呼身边各式店面中人,各家老板忌惮富商财力雄厚,势力庞大不敢不派人手,一时跑堂的,卖茶的,唱琴的,算账的,扫地的,洗碗的,抹桌的,做菜的老板伙计聚集了一大群人,更有那寻路公差为讨好富商的,亦来卖弄把式,献力欺人,好不嘈杂,一条街道登时变成个侵敌入寇一般的景象,那胆小怕事的早已走得走,跑得跑,青菜豆腐,鱼虾肉案,簸箩鞋码,糖人字画乱了一地。许明乾暗道:“不好,那乞丐要出事。”
只见一大伙人朝那乞丐奔去,有拿官刀的,有拿菜刀的,有拿铁尺的,有拿扁担的,有拿锁链的,有拿笤帚伤纸杖的,更有那随手凑热闹举着字画胡琴叫卖的,一时乌七杂八声杂喧耳。乞丐见了忙打发走那些分银的小厮,看得阵势,两眼一呆,神情一震,道:“妈妈哩的,真下本哪?这可没甚好玩了,快跑。”翻身便跑,抱头鼠窜,在巷内窜来窜去,谁知那群人倒也不笨,见乞丐乱窜,便分作几路将各处要口尽数堵了,乞丐跑得两步便掉个头,转的两巷便岔个道,只见四处是人,无处可逃,道:“这回可没好玩的了,奶奶的,跟你们拼了。”蹿步上前东一掌西一腿登时打翻数人,愈战愈勇,但好汗不敌人多,眼看来人愈来愈多,前后围堵再难敌住,心知此番要丧命于此,心下凄然,忽道:“老兄,你跟了这许久,也该献献身了吧。”只听一人声道:“接住。”只见一根竹竿自房顶上横挑而出,扫开房顶诸人,乞丐道声好,起身在墙上垫了一脚,嘿得一声,已抓住那竹竿,回首望见身下之人迟了半步,眼见烧火棍遍地,心中也是一惊,暗道幸好,喊道:“乖孙们,爷爷走了。”哈哈大笑,正笑之间,只见那竹竿忽的身起横摆开来,将己身荡过数层墙外,只见一人浑身青袍站在房顶,手中持着一根长竹竿,正是救他之人许明乾。乞丐感激,抱拳道:“兄弟多谢了,来日定当报答,先走一步。”闪身跃过数间房舍去了,许明乾诚心要交交这位朋友,可如今却连乞丐之名都未问得,怎容他走,云步连叠,赶身上前。
未知许明乾能否赶上此人,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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