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长春候夫人,我的“旧相识”。
长春候,是汗国栋梁,他的夫人白景春是汗国首屈一指的美人。身形婀娜参差是,肤如白雪透霞飞,能歌善舞,其貌倾国倾城,故而人称倾国夫人。曾几何时,我也是倾国夫人白景春的裙下之臣。承蒙厚爱,也曾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我费尽心思作《白雀》一文赠予她,文中盛赞景春之美,以表达我的爱慕之情。然而,再美丽的爱情也难以抵挡世俗的魅惑,美丽的事物庸人留持不住。誓言最终亦成泡影。长春候财大势雄,人才出众,又是王室的亲戚,出将入相,败高丽,击扶余,威风八面,称“柱国”。
长春候对倾国夫人更是如日追月,一刻不息;其迷恋之情如春风吹野,爱恋之意又如海滩逐浪。终于,倾国之姝变成了倾国夫人。而当初的裙下之臣,也都变成侯府的臣下合食客。只有我一个人挣脱出来,摆脱了昔日情感的束缚,一些趴在故纸堆中,而后成为先可汗的红人。
我心想,柱国夫人来看我,难不成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吗?而后又想,既然白景春已经是柱国夫人,又何必来见我,若是柱国大人知晓,在檀汗面前多说一句,恐怕我会立刻人头落地。见了伤心如此,成永别,不见,也是难逃一死,又何必见?
于是,说道:“有劳老哥了,唉……如今我已是这副模样,还是不见了吧,麻烦老哥说我已然……已然死去啦……或者就说我感染了风寒,会传染,不方便见……”说到这里,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答对。说罢,我掀起被子,躺了下去。
这被子早就已经破烂不堪了,但他却是用羊皮缝制的,解封和破损的地方用麻布和其它碎布补了上去。这是我用自己身上的玉佩跟狱卒换来的,我没有什么家人,更不会有什么人来给我送吃穿,我换了这破被是为了抵挡夜晚的寒冷。狱卒见我用一块玉佩只换块破羊皮,认定我人品善纯,乐意结交我这个朋友。也多亏了这狱卒,我在这木架做的大牢中好歹也没遭罪,皮鞭和刑具也没有加诸在我身上。每天两餐,晚饭还是干的。
“她已经到了,我看那是位善良的夫人,眼含热泪,苦苦相求,我实在于心不忍,大人不如就见一面吧。”说完,狱卒叹了口气,说道,“大人,这许是最后一面啦……”
我听狱卒这番说法,赶快起了身,凑到木栏旁边,问道:“老哥……老哥……你……你此话怎讲啊?”
这狱卒是临时调拨的,本是一位草料场养马备草的老军,年级大了便调拨到这里专门看我。听我如此一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我,眼角泛起泪花,说道:“大人,我刚才一不留神便说出来了,小人确实也是没了定力,小的伺候大人已经一个多月了,大人温文尔雅,品性善良,出手大方,从不把我们这些狱卒当下人看……哪里想到你昔日风光无限,而今却落得……嗨……不瞒您说,小人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牢门的把将了,三十年来这公侯都伺候过几位了,也是这汗国里人强声壮,到了这步田地照样神气凛然。你却不,小老儿在外面听说大人伺候先可汗的时候也是平易近人,如今也真是长了见识了。既然,大人问了,小人就回了大人。”狱卒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说道:“不瞒大人,小老儿本是个养马的,因为差事调动,这才调来行事,今天早上我回马场看我师弟,发现南关候的信使一大早取马送信到牡丹城去,跟我师弟说了一句,说是……”还没说完,老军叹了口气说道,“说是可汗已经问了你的死罪啦,待到牡丹的高家候爷回信同意便要问斩了……”说罢,竟自呜咽地哭了起来。
听了狱卒的话,我浑身一阵乏力,身子摇晃了两下,却也撑住没有倒下去。我是黑水汗国的经学博士,先可汗有“养士之风”,从来不杀“士人”。而如今却要杀我,需要诸位王公同意。现如今,可汗已经下了决心,哪位王公会得罪可汗救我这一个没用的人呢?死是早晚的事了。
我见老军哭得伤心,笑了笑说道:“老哥莫要再哭了,如今依然是好下场。有道是人生自古无歧路,做得帝王亦如何?到头来都是一个结局,如今这结局我也早就想好了。”
老军听我这么一说,便收了泪,问道:“大人不怕死吗?”
“嗨!人生在世,谁能不怕死呢?然而怕又奈何,不怕又奈何?怎都是一个死。”
“大人若要是还有奏疏,小人愿为大人冒死送上!”
“不必了……”我叹了口气,“奏疏都送过一次了。错也认了,罪也认了,话已然说尽。可汗若是不杀我又如何对得起死于巫术之祸的先可汗,又如何当得了可汗?还好只是问斩不是烹杀,也算是个好死。就如此这般吧!”
“大人,那夫人在外面等着,您还是见了吧!”
我想了想,说道:“有劳老哥引了她来见吧。”
老军出去引白景春进来,我则赶快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由于喜好中原文化,我特地在中原商旅的手中买了一身上好的汉装。头上的冠带早在可汗亲兵拿我的时候就给撤掉了,我在那冠带上面镶了块宝玉,如今也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刚进大牢我披头散发,为了不辱斯文,我用一根草绳把发髻梳在头顶系好;衣裳还是有的,这是一件深红色的汉袍,虽然是粗布制作,然则染色工艺是上佳的。凡是染色必然是鲜艳的颜色最不好染,故而紫色最贵,而后是红色,最为容易的自然是黑色,紫色多是王侯衣使,红色也是难以得到。这衣着之中,最让我得意的便是我腰带。带钩纯金制造,螳螂扣带,螳螂五寸多长栩栩如生,为了不让人抢了去,我用口水活了泥土涂抹了,仍旧挂在腰间。
我整好了衣着,远远看到白景春由老军引着过了来。忽然想到自己目前狼狈不堪,实在不忍面面相见,于是赶快背过身去。只感觉到一阵胸闷气短,突然犹似血气不足,忽忽然站立不稳。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盘腿坐下,我左腿有伤,又盘不下去,磨磨蹭蹭之间听到背后银铃般的声音呼唤道:“周郎,周郎,你可还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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