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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间在公园里碰见一个像极了郭心的女人之后,佑尹和龙倩所有复杂的心绪都完全消失了。不久前,他们还在为这个悲痛的家庭而感到同情,然而当那个特别像郭心的女孩揽着男友的胳膊走出他们的视野时,这两个人心里的所有烦恼,似乎也全都随着他们离开了。
从公园回到酒店,佑尹稍微喝了一点酒,他也给跟他一同回来的龙倩倒了一点。据说这个红白色的瓶子装的酒,价格已经上了五位数,不过佑尹对此倒是没有概念的,因为他根本没有付钱。他只是在路过一家店的时候,突然有些想喝一杯的冲动,然后就瞄准了最贵的那瓶。当酒精刺激着食道时,佑尹感到了一种久违了的快感。他并非是一个酒鬼,只是有时觉得寂寞了,就会独酌一两杯劣质的白酒——每天都喝。像现在喝进嘴里的美酒,他以前自然是从未品尝过,然而对于他来说,这昂贵与劣质的酒,味道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一瓶高达数万的白酒,被他随意拿走,只是倒了两小杯,之后就被放在了桌子上,很久都没有再碰过。
“我们有件事必须先搞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郭心。”龙倩浅浅地抿了一口白酒,就将它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看着坐在床上的佑尹说道。
“没我想象中的好嘛!”佑尹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拿着杯子对准了灯光看,表情有些失望,然后耸了耸肩,说道,“卖那么贵。要是我,就绝对不会买。”
“你根本没买!”龙倩皱着眉头讽刺道。
“我也不会买。”佑尹将杯子轻轻抛向龙倩的方向,那个玻璃做的拇指般大的酒杯,紧接着就安稳地立在了后者身边的茶几上。这个酒杯的位置,距离龙倩那个酒杯的位置就隔着一指那么远。
“手法不错啊!”龙倩半调侃半称赞道。对于佑尹那不健康的价值观,她一点都不在乎,实际上,她若是能做到,也必然会这样做——她从不将自己标榜成道德模范,也绝不会刻意遵守什么道德规范。
“在你面前,我这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你就别挖苦我了。”佑尹耸耸肩,做出一副妥协的姿态,笑着说,“我马上看一遍这个城市里的人。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应该能找到那对男女。真希望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穿着衣服。”佑尹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已经小了很多,脸色也渐渐的沉重了很多,好像是发生了什么让他感到不应该露出笑脸的事情。
这时,龙倩脸上的微笑也跟着佑尹的脸色而变得沉重起来了。佑尹还是那么随意地坐在床上,双脚也没有刻意地盘成什么样子,他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闭上了。然而龙倩却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与刚刚那个谈笑的佑尹完全不同了。现在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敬畏的气势,这种气势让人无法轻视,也无法侧目。
在说完话后,佑尹就释放出了天眼。经过近一个月的探查,他早就已经对这个城市非常熟悉了,根据他所知道的郭心生前的住所地址,他很快就找到了那栋大楼里的郭心父母,他们在白天的时候,还才见过,这个时候通过天眼去探查他们,佑尹的心里也觉得有些奇异。他看到这一对夫妇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上的画面,应该是国内某个卫视台。这个卫视台现在正在播广告。佑尹注意到,郭心的父亲正在和郭心的母亲说什么。他们的言谈非常正常,就跟所有人在家里谈话一样。从他们的眉宇间也看不出任何不正常的表情。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没有谴责的表情流露,没有喜悦的表情流露,也没有悲伤的表情流露。观察了他们半天,佑尹发现他们的表情非常平静,平静地就像是最近一切都非常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间屋子里除了那对中年夫妇以外,再没有其他人了。佑尹看到了他们的卧室,里面没人,看到了郭心的卧室——他猜的。他看到了一张床,这张床大概有两米长,宽不到一米二,是一个适合学生睡觉的单人床。床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棉絮,没有被褥,也没有枕头。卧室里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有一盏台灯。不知道为什么,佑尹总觉得这个台灯的位置让他觉得不对。他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在书桌旁就是衣柜,里面挂着一条膝盖部位有破洞的牛仔裤,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动过了的样子。还挂着一件外套,看样子也很久没动过了一样。其他的衣服则整整齐齐地叠在了一起,衣服和所有女人的一样都很多,但是放在表面的都是冬天穿的厚衣服,夏天穿的,却都放在了下面。
现在正值夏季的最后一个月,虽然有时候会比较凉快,有的人会加上外套,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穿冬天的衣服……
衣柜旁就是一个书架,书架很大,不过堆放的书却不多,与其说它是书架,还不如说它是展架。这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娃娃,有手工的,也有买的。这些娃娃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但是佑尹却注视着它们看了很久,他总有种感觉,这些娃娃身上,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
他的视线在郭心家里一直待到了凌晨两点。没有郭心的踪影,郭心父母也没有痛哭或者类似的感情流露。他们像所有中年人一样,到了时间就上床睡觉。
佑尹收回天眼,看见龙倩正在用平板电脑上网。屏幕上显示的,似乎是一个综合网站的界面。
“她没回家。”
“啊?”龙倩没料到佑尹会突然说话,略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朝佑尹瞪了一眼,笑着说,“很正常。现在的女孩儿,有几个会回家住的?”
“比如你?”佑尹接着讽刺了一句道。
“差不多吧!”龙倩又瞪了佑尹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后者过来,她说,“你来看,我找到了什么!”
“什么?”佑尹被龙倩这句话给引起了好奇心,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边,赤脚走到龙倩身边。
“你看。”龙倩指着平板的屏幕,说,“我试着用郭心的名字在网上搜。有一些人会在网上留下自己的真实名字。果然,我找到了,你看,这是郭心在网上的博客。”
平板电脑上的是一个博客界面,博主的头像,正是他们在大桥底下发现的,那张身份证上的人。虽然两张照片看起来还是有些差距,但是,结合博主名字“郭心”,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开设这个博客的人,肯定就是那个郭心。
无疑,找到这个博客,对于找到郭心,或者找出郭心以前的经历,是非常有帮助的。
佑尹高兴地看了龙倩一眼,问道:“她最近有没有写什么博客?”
“最近的一条,”龙倩点开了日志目录,“最近的一条是一年前发的了。”
佑尹也看到了,那是一个名为“这样下去真不是个办法”的日志,通篇只有很短的几行字,下面的留言也少得可怜。
“看看她的好友,校友录什么的,看看能不能找到她是在哪个学校毕业的。要是能找到经常跟她联系的人,就更好了。”
“没有。”龙倩摇了摇头,说,“我刚刚找过了,一个人都没有找到。不过,我通过她的博客找到了她的微博。博客她虽然一年没更新了,但是微博,倒是每天都在刷新。最近的一条是……”龙倩一边说,一边点开了博客界面里微博的进入链接,过了一会儿,画面进入到了微博界面。她接着说道:“是四天前,也就是我们发现她尸体的那天。”
“不对,”佑尹先是点点头,然后猛地摇头,惊道,“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至少已经死了两天了。四天前……”佑尹隐约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他皱紧了眉头,不停地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眼窝处的鼻梁。他接着问道:“最近的微博写了什么?”
“只有一个1。”龙倩低头看了一眼平板电脑,回答道。
“一个1?”佑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平板电脑,龙倩看到了什么,他也看到了什么。只是,一个1,到底代表什么呢?这个微博,到底是不是郭心本人发布的呢?
“下面还有一条,是一个2。时间是上一条微博的前一天。”
“下面还有3,4……一直到了10。”佑尹顺着一直向下看,一共十条微博,每天一条,每条都只有一个数字。每天的数字,都比前一天少一。
“我知道有种软件,可以自动定时发布微博,会不会是……”
“那是为了什么呢?”佑尹站直了身体,在房间里渡着步子,轻声自言自语道,“倒计时的终点,就是我们发现她尸体的那一天。可事实上,她应该是在我们发现她之前就死了啊!如果倒计时是关于死亡,也应该是在前两天就结束了才对。为什么偏偏会是我们碰到的那一天?我们碰到的那一天。”
“如果我们那天没追怨鬼去郊区,我们就不会发现她的尸体,说不定,到现在也没人发现。”龙倩听到了佑尹的自言自语,一边点着头,一边接着说出了自己心里的问题。
“这么说,她的这个倒计时,很有可能是估计到了我们。有可能吗?你们来找我,应该是小……你爸爸回去之后,临时起的意,也就是说,你们来找我,应该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顾虑到。如果你们没来找我,你们应该不会找得到那个即将出城的怨鬼。这样一来,你们也应该不会去追击怨鬼,更不可能会碰见那个尸体。”
“对,”龙倩点点头同意了佑尹的猜测,“我们那天确实是临时起意,原因就像你说的那样,是我爸爸让我们来找你的。”
“那,她的倒计时,就不应该是针对我们,除非她是先知。”
“我觉得不可能,如果她知道自己要死,也应该是为自己的死亡做倒计时,而不应该是对我们碰见她进行倒计时。”
忽然,佑尹的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打断了龙倩的话,说道:“等等,我们碰到她时,爱鬼是不是快要成型了。”
“是……”龙倩点点头,突然,她瞬间明白了佑尹心里的想法。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佑尹,而后者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惊讶,是他们现在唯一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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