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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的夜晚很凉爽,一年四季都要盖棉被,早晨比平地来得晚,八点钟太阳才从东边的山顶冉冉升起。昨日劳累了一天,我们都起得很晚,直到老婆婆叫我们起床吃饭,才恋恋不舍从被窝里钻出来。吃完饭,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姑娘打听断愁谷。
山里的姑娘成熟晚,扎着两条辫子,活像一个大小孩,昨夜里油灯昏暗,看不确实,今日仔细打量,发现小姑娘也不算小了,十六七岁,五官端正,眼珠大而灵活,肤色棕黄,紧绷的肌肉显示平日经常运动,我估计她运动不是为了好身材,而是出门没有公车,没有的士,就算有自行车也不能骑而只能肩抗。
她似乎知道我会找她,早早吃完饭就等在屋外,见我出来,一把拽着我钻入屋后灌木丛里,两人挤在一起,我知道她奶奶不许她跟我们在一起,她是在担心被奶奶看到,但我还是感觉好像在约会似的。
小姑娘叫肖燕,要我们叫她燕子,前年他爸在地里干活时,被大黄蜂蜇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还没送到医院就两脚一蹬撒手人寰。大山里的地,不比平地丘陵,瞅着哪里平整树木少一些,把柴砍了,把地翻过来刨松就算是块地了,可地的周围大树参天,灌木丛生,种地的时候,山鸡野兔,蛇鼠虫鸟会一直陪伴左右,虽说人烟稀少,却也不会寂寞,但危险也会因此并存,肖燕的父亲就是因此去世的。
丈夫死了,肖燕她妈从此咬紧牙关,把这个家给撑了下来,然而,不幸并没有因为丈夫的离去而离去,去年,唯一的儿子,也就是肖燕的弟弟,得了怪病,远近医生都看过,医院也跑过,却没能瞧出到底是什么病来。病急乱投医,看着儿子日渐消瘦,燕子妈请神婆(民间装神弄鬼的巫师,当地每个村都会有一个),求道士(司职殡葬,每个村都会有一个或几个),散尽积蓄,东奔西跑,儿子的病却一日重过一日,没折腾多久就奄奄一息。当地有一个说法,谁若是不堪愁苦,只要去了断愁谷,便会灾消愁散,不过,进了断愁谷的人,从没见有人能回来的,实在没有办法,肖燕妈就进了断愁谷,跟所有人一样,她也没再回来。
说也奇怪,几天后,一游脚和尚路过肖燕家,说她家阴气太重,会招厉鬼缠身。父亲死了,母亲不见了,这时的肖燕家连锅都接不开了,哪有钱来请和尚化灾解难,谁知和尚说:“三柱香即可,心诚则灵。“老婆婆急不可耐取了三柱香给和尚,远远站在屋外,不一会,只见屋顶黑气冲天,若是不明就理,还以为房子着火了。待黑气散尽,老和尚牵着肖燕弟弟走了出来,跟老伯老婆婆说:”阴气太重,百鬼缠身,积重难返,想要保得性命,非沐浴佛祖十年佛光不可,十年过了再遣送回来。“从那以后,弟弟就被老和尚带走了。
正想问清楚断愁谷在哪里,老婆婆如屋子着火般大喊大叫呼唤着燕子,吓得燕子跟猫一样一溜烟钻了出去。听到老婆婆骂骂咧咧的声音进了屋里,我才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发现千夫指正用怪异的眼神盯着我,一脸的坏笑:“行啊!才一天不到,就搞到手了,哪天教哥们两招,可不许私藏!“我惦记着断愁谷的事,懒得理他。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盘旋着一大群乌鸦,哇哇的叫声,凄厉而幽远,听在耳里感觉有些不舒服,令人心头发紧,头皮发麻,燕子说:“我们这里以前叫乌石寨,没谁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时有乌鸦在这里聚集,而且,每次乌鸦集结,几天之内必会死人,后来,为了表示对乌鸦的敬畏,改名为乌鸦寨,再后来便改成了乌鸦乡,但乌鸦并未因山民们的虔诚而变得慈仁,只要乌鸦聚集,没有不死人的,但这次乌鸦比以往都要多,你们可要小心些。”说得我们心里忐忑不安,好像乌鸦就是冲着我们来似的。
大家被燕子的话弄得心神不宁,我问燕子:“断愁谷在哪?”燕子指着北边的那幢山说:“山的那一头!翻过那幢山就是了。”千夫指仰着头说:“这山咋就这么高啊?都长到云里去了,怎么感觉就像是天的尽头了。”
我们计划第二天早上出发,然而,晚上出了件事情,将我们的计划打乱了。十点来钟,有人在外头叫嚷着:“云石哥,云石嫂,我家不见了,叫你家燕子帮我上山找找看。“来人是对面山坳里的乌婆,是她儿媳妇,下午闲了没事,想去山里捡些杨梅回家泡酒,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家男人已经上山找去了,但不知她在哪个山头,只身一人,估计一时半会是找不着了,乌婆婆担心儿媳妇旋昏症发作,搁在半路回不来,误了时间,因此过来叫燕子帮忙。杨梅在家乡已经过季节了,相比家乡,这里地势高气候低,瓜果蔬菜的时节都晚一些,晚上山风一吹,山上自生自灭的杨梅就会落下一地。尤其是十月板栗成熟时,那地上的板栗,铺了一层又一层,树下的人忙着捡,树上板栗不停落,就像是下冰雹似,那个时候,县城里会有人开着车排成长龙前来收购。
山村人纯朴,圈子窄,都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什么事都讲求个彼此帮衬,出了这端子事,燕子也不等奶奶发话,急急跟着乌婆去了。山村没有酒吧KTV,没有商场超市,所有的夜生活,就是油灯光线所及的范围,所以山里人都睡得很早,当然也起得很早,现在这个时候,都已经上床睡觉了,却还没有回来,也难怪叫乌婆婆着急。我们已经习惯了城市的冷漠,但白雪说要入乡随俗,几人赶紧跟上去帮乌家找人。燕子地头熟,有经验,在她带领下,我们找到了一棵又一棵杨梅树,最后终于在一棵我们所见最茂盛的杨梅树下找到了,只是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已经没了呼吸。
第二天晚上,朵朵云半夜醒来想上厕所。燕子家的厕所是单独起在外面的,独立于住房,因为大小便是用粪池集起来作肥料的,称之为家肥,那个比买来的什么氮氨尿素钾肥好多了,种出来的菜吃起来是甜的,不像化肥,种出的菜淡得如白开水。何况还要养猪喂牛,若是不独立开来,必然臭气熏天,房子就没法住人。后来我才知道,乌鸦乡所有的房子都是这样的,厕所和住房是分开的。
且说朵朵云半夜醒来想上厕所,苍白的脸盘总是浮现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月光有些朦胧,四处模糊不清,朵朵云有一种错觉,感觉好像隐藏在哪个黑暗的角落里,随时都会窜出来扑向自己,心里有些发怵,不敢一个人去,只好憋住,等天亮了再去。谁知等了又等,四周还是一团黑,实在憋不住了,正想叫醒性格相对健康的白雪,却发现稍远些处坐着一个模湖不清的人影,披头散发,看不确实,心里不由惊了一下,想起跟自己住同一间房的还有两个伴,很快又镇定了下来。正欲出声询问,只见黑影慢慢站了起来,穿上鞋子,姗姗朝自己走来,朵朵云一动也不敢动,一只手紧紧拽着被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待得近了,发现竟是黄花菜,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紧张的心,这时才兀自狂跳不止,憋了好久的尿,经这么一吓,也解决了。
摸着被自己尿湿的床单,朵朵云既羞辱又愤怒,发誓等黄花菜回来时,一定要让她清楚,半夜三更的,不可以装神弄鬼。可转念一想,黄花菜不就声音小了一些,走路慢了一点,哪有装神弄鬼了呢?朵朵云找不出黄花菜装神弄鬼的理由,但当时黄花菜的样子的确很吓人。突儿灵光一闪,朵朵云终于发现黄花菜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两眼平直,目不斜视,跟丢了魂似的,行尸走肉。心想莫不是被把魂勾走了?想到这里,朵朵云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叫醒白雪。
朦胧月色下,黄花菜不急不缓朝厕所走去,两人蹑手蹑脚坠在后面不敢吱声,以免叫黄花菜给发觉,目送黄花菜进了厕所,朵朵云捏着噪子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跟白雪说:“有没有看出黄花菜有问题?”白雪摇了摇头说:“除了走路的动作有些呆板,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了。”朵朵云有些不满地说:“那何止呆板,简直是僵硬,僵尸——!”朵朵云本想说僵尸就是这般地走路的,却发现半夜三更的说这些,自己已经先被吓着了,话到嘴边,只好又咽回肚子里。
这时,黄花菜从厕所里出来了,白雪轻轻搡了朵朵云一下说:“真有问题!你瞧,她两眼直愣愣地,丢了魂似的,该不会是梦游吧?”黄花菜越走越近,叫朵朵云两眼发直的是,黄花菜的背后,厕所的门口,一个人影落入了她视线里,正是白天已经被安葬了的。“!”朵朵云倒吸一口凉气,禁不住轻叫了出来,心一下提到噪子眼了,手心满是冷汗,整个人都无法呼吸,哆嗦着用手肘碰了碰白雪,颤着声音说:“看到了没?”跟朵朵云一样,白雪也吓得身子抖如糠筛,用力点了点头,算是给朵朵云回答。
此时的黄花菜,两眼平直,视若无睹地从朵朵云与白雪两人中间姗姗而过。两人紧盯着厕所门口,手拉着手两股颤颤慢慢往后退着,直到退进屋子里,才敢长长舒一口气,就这么一个喘气的工夫,厕所外的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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