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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一日预定是太虚宗新宗主接任的日子。
观礼之日临近,太虚山下的长乐镇热闹非凡。大陆东部各大小宗门,王国皇室,修道世家,以及一些江湖散修蜂拥而至。虽然接到请帖的只有寥寥数十家,但是免不了很多不请自来的仙道中人来凑热闹。这类盛事,一方面有平时难得一见的大修者出场,可一赌风采;二者各宗门世家也可借此互相介绍认识下一代弟子,以后行走江湖也可有所照应,江湖的事,本来就是二分看运气,三分看实力,五分靠朋友;再来众多修士云集,总有大的势力举行拍卖,也会有些修士自发组织的交易会。众人各取所需,往往能有收获。
这次接到观礼请帖的十几家超级宗门世家是最迟来到太虚山的。大门大派自然要多拿捏几分。人族的七大超级宗门,太虚宗排名位置靠后,各大宗门自然不会表现的太过殷勤。
观礼道贺的队伍中,落雪门的一行人与众不同,一者全是女修,二者这些人名义上是妖族修士。
风云大陆上有五大种族,东南这一大块属于人族聚集地。北莱国以北是凌雪族生活的地方,凌雪族族群数量很少,外形与常人无异,只是肤发皆白若雪,喜欢寒冷的天气,不喜群居,大多独立生活。中部大片的森林草原是精灵族和矮人混居地,精灵族人对灵气的亲近度极高,天生有汲取外界灵气的能力,虽然速度远不能和灵境的修士相比,但是也大大加快了修炼的速度。矮人则是截然相反,矮人很难感应到天地间的五行灵气,包括土属性的灵气也不亲近矮人,矮人战士向来都是依靠强大的肉体力量来战胜对手。再往西就是的全是妖族地盘。当然外海也是水生妖族的大本营。
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从综合实力上来说,东南人族和妖族都是是本界最鼎盛的族群。但是要论顶级大修士,不算上传说中的神龙天凤两族的话,人妖两族都比不上精灵族。精灵族天生半灵体,从天元境突破到灵境不存在瓶颈。故而本界灵境大能有一半是精灵族人。只是精灵族人虽有修为,不喜争斗,常年隐居山林,极少出世,与外族少有瓜葛。而人妖两族关系就比较复杂了。
一方面人族号为万灵之长,人族躯体暗合大道之理,是最适合修道的载体。妖族中,除了天眷的神龙天凤和少有的几种天赋神通的族群,几乎各族修行都要化形为人。极西之地因为远离人族文明,妖族处于荒蛮的状态,即便化形的妖族依旧野蛮而残暴。但是大陆东南的化形妖族则效法人族,建立自己的国家宗门,有自己的城市。北莱草原上的天狼山,东南海上的幽冥岛都是妖族修道宗门。东南沿海有座巨大的妖族城市,名为天妖国度,比夏阳国都玉阳城还要雄伟繁华。大部分妖族很向往人族的文明,希望能被人族接纳。而人族也需要妖族的各类天材地宝。
另一方面人妖两族常年征战。人族觉得妖族化人,虽然躯体与人无异,但实则败坏人族风气,尤其是妖族化人与人族通婚,简直悖乱人伦,玷污人族血统,而且部分妖族化形后凶残本性不改,滥杀人族,更是让人族恨之入骨。而人族的虚伪和奸猾狡诈让妖族吃了很多大亏以后也恨透了人族。
于是人族和妖族就这么痛苦且快乐的并存着。
研妖一族是妖族中的特殊存在,因为研妖一族曾搭救过一位修为通天彻地的人族道祖,这位道祖修为不高时受研妖族的恩德,多年后修成道境故地重游,为报答研族恩情答应帮研族实现任意一个愿望,研族很快说出了他们的愿望,希望研族新生族人,从此为人族躯体,再不受化形之苦。道祖果然不惜损耗道源,逆天改命,从此研族便几乎与常人无异。这位道祖正是太虚第三代祖师,长虚子,在太虚宗历史上其惊才绝艳几乎不输于开宗老祖姜太虚,也是太虚宗历代唯有的两位名中带虚字者。
有了这层关系,研族一直和太虚宗关系亲密。当初研族改天换命,本想举族搬入太虚宗,只是族人甚多,极难约束,才作罢。后来得太虚宗高人指点并传授功法,研族在落日山脉东部风景秀丽的飘雪湖边建成自己的修道门派,名字取的也简单,就叫飘雪门。飘雪门只收研族子弟。
终究是人为修改,比不得天道衍生。数百年后,研族发现族人体质出现问题,所有族人心脉都偏弱。心主阳,乃阳中之阳,万阳之始。心脉不足令该族男子皆阳气不足,于修道一途,男子中气不足便入门都难。反而女子修道大多学习阴柔的心法,心脉偏弱反倒无甚影响。久而久之飘雪门内几乎只有女性弟子。
这次太虚新宗主接任的大事,飘雪门掌门研皓盈亲自带着门下二十余名弟子赴太虚道贺。眼下江湖乱象纷呈,飘雪门需要太虚宗这样的超级宗门的庇护。飘雪门来的迟却不是摆什么架子,实则路途遥远,带着一众晚辈弟子,也没法法术代步。更没有能飞行的坐骑。飞行坐骑价值甚高,除了七个超级宗门和一些超级世家,别个用不起。一队人跟在研皓盈身后,除了几个操劳杂务的仆役,其他飘雪门弟子皆雪衣粉带,都是青春年少。莺莺袅袅,追逐嬉笑,让一路过客看的口舌生津,果真是秀色可餐。研皓盈不耐弟子这般轻浮,下声斥责——这一路可没少了色胆包天的家伙,虽然都吃了一顿拳脚给打发了,终究不是稳妥的办法。待到僻静路段,研皓盈寻一方林荫地,招呼弟子来休息,几名仆役也把驮着贺礼的青眼兽拉到路边吃草休息,青眼兽力大而且耐力好,养起来也方便,各宗门世家都会蓄养一些,是运送货物的好工具。
“梦晓,梦辰,明日到了太虚宗,你带着师姐妹多和太虚宗的师兄弟熟络,不可失了礼数。太虚宗与本门渊源颇深,以后行走江湖还要多有仰仗。别派的弟子,昆仑宗和南光寺的同道也要多结交,这两宗弟子向来秉性中正,光明磊落,颇有狭义心肠,若在江湖遇难也可求其援手。其他各宗只要保持礼节即可,不要过多纠葛……”
“知道啦,掌门,您怎么跟蓝婆婆一样话多……哎呀!”梦晓是这辈落雪门弟子的大师姐,不过性情活泼,听到掌门又开始重复讲了几十遍的话,没大没小的跟研皓盈开起玩笑来,被研皓盈揪起耳朵,连声讨饶。
也怪不得梦晓这般放肆,一则落雪门女子掌门,对待门人弟子向来宽容,二来这任掌门研皓盈年龄只比大弟子研梦晓大五岁,只因天资聪慧,刚过三十岁就破开玄牝之门,接通天地之桥,破入谷神之阶,是落雪门历代少有的天才,为人也稳重。另外还有一重,数年前太虚宗收集炼器材料,现任掌门王寿林的五师弟张连山奉命来东海收集千载以上的蚌珠,研皓盈奉师命帮助张连山。两人东海遇险,危难之际不离不弃,萌生情愫,已经定下婚约。故而落雪门老辈商议决定,干脆就让她接任掌门。
研皓盈和研梦晓两人从小就是玩伴,隔着辈分也难板起脸来。研梦辰是二师姐,性子却腼腆许多,不管掌门说什么,只是称好。
研梦晓没多少消停,蹑手蹑脚的走到研皓盈的身边,用一种一众都能听到的“低声”问道:“掌门师叔,要是你把张连山给娶回家,我们怎么称呼他?是改口叫你师姑还是连他一起都叫师叔?”问完,也不等研皓盈回答,一阵清脆的碎笑,嗖的一声钻到旁边的林子里,下首的一众女弟子个个憋的粉脸红腮,想笑不敢笑。研皓盈无可奈何,白了一眼,没好气的说:“想笑就笑,憋着干嘛!”众人再也忍不住,笑作一团。冷不丁,林子里传来一声惊呼,却是梦晓的声音。众人一惊,取了兵器就转进林子。进了十来丈深,看见一副恐怖场景,一地碎散骷髅,身上的衣服都开始腐烂,有几件衣服材质上佳,还能看出是青色的料子,衣服上有金线绣的祥云数朵。看架势至少有十几人死在这里。研皓盈见梦晓站在一边,手里拿着把断剑,只是有些惊吓,暗松了一口气。
“这里沟壑纵横,不少树木拦腰斩断,生机断绝,切口平整如境,有高手在此大战一场,其中必有剑宗的弟子。今日所见你等莫要声张。”研皓盈吩咐弟子,又见梦晓怔怔出神,正要出声询问。梦晓扬了扬手中的断刃道:“掌门,你看这个。”
研皓盈接过断剑,稍作检查,便看见断刃靠近剑柄的地方,刻有“仙道飘渺,临风长笑”八字。正是太虚上任宗主江临风的佩剑。兵器一物,本质固然重要,但是只要有大修士随身佩戴,以自身真元温养,时久年长,自然会吸收灵气,产生灵性,便是凡铁也可化为神兵,故而修士一旦选定兵器,轻易不会变换。江临风二十年前就已经修成灵境,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仙道大宗师,他这把临风剑早已闻名江湖。如今竟然断做两截,怎不令人心惊?当下研皓盈压下心头波澜,不动声色,随手取了方巾绢把断剑裹好放入背囊。有了这个插曲,众人也无心再多停留,研皓盈收拢门人,继续赶路。
傍晚的时候,飘雪门一行终于进了长乐镇。找了处茶楼歇脚,研皓盈打发一个仆役去找宿夜的客栈。一碗茶没喝完,那个仆役就面色为难的跑了回来。
“回禀掌门,小的跑遍了长乐的各家客栈,都没有空余的客房。”
研皓盈回头狠狠瞪了众弟子一眼:“让你们路上磨磨蹭蹭,这会儿都去睡大街。”言罢提起包囊兵器,“走!”
梦晓这时候也不敢触掌门的霉头,一边招呼师姐妹,一边细声细气的问道:“掌门,咱们去哪?”
研皓盈见梦晓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头好笑,板着脸故意不说话。众人见大师姐都吃了瘪,道是掌门发了真怒,噤声不敢多嘴。
出了茶楼,日头又落下了一截,不多时,落日抹下最后一缕余晖,天色彻底黯淡下来。研皓盈领着弟子出了镇子沿着进山的石阶梯道一路向太虚宗进发。既然无处落脚,干脆再辛苦些,到了太虚宗向师兄讨个歇脚的地方,也省的明日道贺时间仓促,误了礼数。
正是月末,夜月如钩,光线暗淡,赶着夜路,又是山间狭道,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弟子,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惊呼。倒是几只青眼兽,夜视极佳,也不惧攀登,走的极稳当。研皓盈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进山的路她也不曾走过。这山势陡峭,一旦失足坠落,以这些弟子的修为,恐怕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为了照应弟子,她让心思细腻的梦辰走在前面,自己居队伍中间,把背囊交给梦晓,以免有突发情况,影响自己应变。又暗恼,早知这般艰险,便在山脚露宿一夜又何妨?心中正自计较,前面梦辰清脆的声音传来:“大家停下。掌门师叔?”
听到梦辰呼唤,研皓盈提起身法,两个起落赶到队伍前头。
“梦辰,什么事?”
“掌门师叔。”梦辰先是合手行了个礼,接着道:“前面有个岔路,弟子不知往哪边走。”
研皓盈抬眼望去,果然山路分了叉,定睛细瞧,也瞧不得究竟,光线太差,自己只是谷神修为,不到天元阶,这天慧不通便开不得天眼。当下踌躇了一番,也没什么讨巧的办法。只好让梦晓梦辰两人先去左侧的岔路探一探,约定一刻钟,无论是否探得结果,皆要回复。
余下众人坐在山道上等二人,只是左等右等,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回来,研皓盈心中焦急,叫起一众弟子一起跟进左边的岔道。一路无言,约莫一个时辰,众人眼前一亮,竟到了太虚山门。研皓盈心中略定,心想先前探路的两个弟子多半先到了。很快太虚宗就有人出来迎接。太虚宗飘雪门本就亲近,又值深夜,不多客套就一起迎进了灵虚殿。研皓盈本意让弟子在殿外回廊休息,恰好王宗主和张连山一起来迎。隔着老远,就听见张连山“皓盈!皓盈!”的叫个不停,研皓盈又喜又恼,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也不注意点长辈的形象!
“不知研师妹来,未曾远迎,师妹可莫要责怪。”王寿林嘴角含笑,也不客套,直呼师妹。
研皓盈见王寿林不多见外,自然欣喜:“深夜叨扰,王师兄不责怪皓盈唐突便好,还怎敢劳师兄大驾来迎?”
“师妹不用见外。这几位想必都是贵门的高徒?”
“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叫师兄见笑了。”有转头对一众弟子说,“快来见过王师伯。”
众弟子齐声:“见过师伯。”
王寿林抚掌大笑:“好!好!好!师妹,今夜时候也不早了,我已安排了膳食和客房,你们一路辛苦,先行休息,待明日典礼过后,咱们两家再叙旧情不迟。”
研皓盈嘱咐弟子先去休息,自己留下来向王寿林问起自己两个先行的弟子的事情。王寿林并不知情,当下把看管山门的七师弟张济叫来询问。却是这代弟子接管宗门甚是仓促,下代弟子尚是幼年,不堪任用,只好掌宗的师父这一辈来做这些杂事。
少时,一面容青涩的青年疾步入殿。研皓盈观其甚是年轻,然身法轻妙,疾行间衣衫微摆,只若等闲散步,元气内敛,有一番举重若轻的气度。暗道:想这位小师弟不过及冠之年,比我还年轻十岁,修为已然不输与我,这太虚宗果然大派气象,门下弟子皆非等闲。只是弟子也忒少了些。不过这才正常,天下间哪来这么多才华卓绝的修士?研皓盈带着门下弟子一路上山,并无太多艰险之处,料想梦晓梦辰必然无事,当是先入了太虚宗,现在在别处休息才是,心中也无太多顾虑。
那青年入殿先向王寿林和张连山行礼,回头才见过他这位飘雪门的掌门师姐。王寿林问及先前是否有飘雪门的师侄先到本宗,张济道:未曾有,夜间只有先前这一拨飘雪门的姐姐妹妹们。张济看飘雪门一行年纪都跟自己差不多,只道来的都是跟自己同辈的修士。
研皓盈大急,顾不得纠正张济“姐姐妹妹”的说法:“张师弟,先前没有两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来么?”
“我奉命看守山门,并无师姐所说的两个女子前来本宗。本门护山阵法开启,除非法境以上的高手,否则绝不可能经过宗门而不被察觉。”张济十分肯定。
“这可糟了,难道跌落了悬崖不成?”门下两名大弟子失踪,研皓盈一时惶急,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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