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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源州地处关中平原,自古就有天下粮仓的美誉。相比于贫瘠荒凉的枫临府,安顺府可谓是天府之国。
茫茫的金色原野上,微风拂过,翻滚起阵阵的微澜,蔚为壮观。小镇通往安顺府的官道自西向东穿过原野,向着天边蜿蜒而去。
徐家在临近中午时传来的消息,似乎没有在小镇掀起多大的波澜。通往安顺府的官道依旧人踪难觅,并没有多少商旅行人动身上路。
并不是因为不相信徐家真个已将拦路抢掠的匪寇除去,而是小镇到安顺府有着将近六十里的路程,若无快马代步,没有五六时辰根本难以到达。若是正午出发,即使星夜赶路,到了安顺府也是城门紧闭的深夜,根本入不了城,终究还是要露宿荒野。
况且,也不知道徐家是否真个将那伙匪寇斩草除根,没有留下有漏网之鱼。所以大多数人明哲地选择了明日一早再动身上路。
虽然已渐入深秋,但西北的酷暑却半点不见消退,午后的烈阳炙热得似要将整片大地烤焦。烈日之下,长风镖局的人马护送着三大车的货物缓缓而行。因为在小镇停留了整整一日,镖局众人各个显得精神饱满,哪怕烈日当头,也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忙前忙后地不断派出一两先行人马打探前方的情况。
而在镖局车队百丈开外跟着的几个行人可就有点叫苦不迭了。
一行五人除了一个背负长剑的年轻游侠外,另外两个书生和两个商贾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这支由游侠、书生、商贾组成的怪异队伍,刚开始原有十余个人,自出了小镇后就一直跟在长风镖局的后面。刚开始也曾赶上镖局车队,想靠近前去套近乎,希望能一起行走。只是还未来得及言语,就让走在队伍后面的镖局老三转过身来,大铁剑往地上一杵、须发一张给吓得掉头便跑。这让原本还想恶作剧来个狮子吼的粗犷汉子扫兴不已,只能兀自啐了一口,“真孬!”
看到镖局的人如此蛮横无理不近人情,原本想着哪怕露宿荒野也要跟着这些江湖武人一起前往安顺府的众人纷纷打起了退堂鼓,大部分人沿着来路返回了小镇,原本十余人的队伍瞬间只剩下这一半不到的五人。
如果只是不近人情也就算了,然而更令五人恼火的是长风镖局一伙人拉着满满三大车的货物走得虽不算快,但却异常平稳,他们几个跟了将近二十里路,都不见长风镖局将速度放缓或是停下休息。这简直是要他们的老命呀!他们可不是身强体壮的江湖武人,烈日下的这二十里路途,简直是他们一生中最艰难的旅程!
“不行了。。。我不走了。。。这般下去。。。没让山贼杀死,都被自己给累死了!”五人当中身材最显富态的中年商贾停了下来,将背上的包袱往路边草地一甩,然后整个人直接坐了下去,伸长着舌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
本是路上相识才结伴而行的五人,靠的就是一股暗中相较都不想被对方小看的暗劲支撑着,才堪堪跟上镖局车队。此时有一人泄气,剩下几人兀自强撑着的那口气也瞬间松懈下来!
另外一个同行的商贾也一屁股就往那路边的草地坐了下去,一边喘气一边摆手道:“我也不走了,哪怕前面真有山贼我也不要愿跟着前面那群畜生继续赶路!”
同样已经精疲力竭的两个中年书生也停下脚步,对望了一眼后,其中一人开口道:“陆少侠,前方再走两里就是上次通顺商会遇袭的断鸣山了。我看,我们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会吧,不然等下要是遇到山贼,我怕我们到时连逃跑的力气都没。”
五人当中最年轻,气色也是最好的少年侠客望了望近在眼前的断鸣山。高不止三百丈的大山犹如从天而降般,巍然独秀在这片宽广的平原上。山上虽然枝树繁茂,但仍旧遮掩不住那峥嵘而出的绝壁巨石。随着太阳的西斜,断鸣山上背阳之处渐渐流露出幽深沉寂的气息,仿佛一只长久蛰伏的荒古野兽,默默地扫视着这方大地,时刻准备着择人而噬!
负剑少年收回视线,转过身对着四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听两位先生的,先在此歇足气力再赶路。”
五人重新找了片树荫坐下,缓过一口气来了的两个商人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这家镖局实在太可恶了,以后我若有买卖,一定不会找这种人合作!而且,还得告诉我众多的亲朋,让他们以后也离这家镖局远远的!看他们怎么做生意!”胖商贾一脸忿忿地说道。五人之中,当属他走得最辛苦,胖嘟嘟的圆脸上流下的汗水,都可以装满一个大碗了。
“刘兄说得对!这种山野蛮夫,仗着点三脚猫功夫就目中无人,狂妄无边,这个仇我王昃也记下了。日后我要让他们没生意做,没镖可压!”另外一个商贾也附和着说道。
两个商人对此事竟有惊人的默契,可谓狼狈为奸一拍即合,马上就凑到了一起谋划起日后要如何给长风镖局使绊子。看他们那激动兴奋的表情,与之前的疲惫不堪简直判若两人。
其中一名中年儒生在一旁听着那两个奸商不要脸的阴谋,两条眉毛都快皱成了一条直线。几次想要开口痛斥两个小人一番,都被身旁的另一个儒生拍了拍肩膀摇头制止。
虽说君子不应与小人为伍,但此时此刻明显不是书生意气的时候。澄明与黄文远相交了十余年,知道他素来心直口快,人虽然才到中年,但心中那股迂腐却是较之老儒生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澄明见黄文远因受不了两个喋喋不休的小人而挪了挪位置,远远地坐到一棵小树下,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澄明望了望身旁的少年。那张被烈日晒得发红的脸颊虽然因为年岁的原因而稍显稚嫩,但侧看之下却是棱角分明。渗满细密汗水的额头和那微微抿起的唇角,也为这张稚嫩的脸颊平添了几分坚毅。
这个自称姓陆的少年游侠,一路之上虽然言语不多,但澄明却总觉得对方一定不会像他自己所介绍的那般简单,只是个普通人家子弟,为了寻访名师拜师学艺所以游历天下。
在这片妖魔并存的大地上,人类的体质天生处于弱势。所以中洲大陆武风昌盛,但习武之上更是有修炼一途,只是修炼之法历来被门派世家所把持,平凡人家的子弟根本无从触及。因此这个江湖才会武夫泛滥,而真正的修者却是寥寥。
作为一个有幸观礼华夏学宫儒门盛典的儒生,澄明自是清楚地知道儒家能够在这片崇武尚道的大地上与道、佛两派并称为中洲三大教派,没有像同时代兴起的诸子百家学派那般被岁月的洪流所淹没,而是在这几千年里茁壮成长,靠的绝不仅仅是门下千万儒生的‘之乎者也’、‘不语怪力乱神’。儒家善养浩然之气,修炼也是以修心修性为主,大道有成的儒家修士,浩然之气外显,妖魔避易,诸邪难侵!神通手段丝毫不输佛道两家。而这亦正是沉于世俗的儒家却依旧能够与道、佛两个出世教派并立的底蕴所在。
年轻时曾不远万里前往华夏学宫求取儒家浩然正气修炼之法的澄明,深知一个没有家世做背景的普通人要想踏入修炼之门是有多么困难。尽管自己在学宫闯下了不小的名气,可却依旧入不了那些儒修的眼,几番抛下矜持脸面上门求道,仍是被无情地拒之门外。最后心灰意冷之下才安下心来专心做学问。
修者这种方外之士又岂是大街上的白菜,随便一个少年都可是?澄明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奇怪自己怎么就会突然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把这个少年想到修士去了。
“天下之大,陆少侠想寻师学艺,可有心仪去处?”澄明稍微往少年身边靠了靠,而后轻声笑着问道。
姓陆的少年游侠席地坐下前便已解下了背上的长剑,而对于身后两个奸商的阴谋算计却似充耳不闻般,悠闲地晃荡着手中的长剑。此时听到澄明的问话,少年停下手中的动作,稍一停顿后,对着澄明笑道:“陆某不过是拿着柄劣质长剑吓唬人而已,可当不得少侠这名号,先生唤我陆轩便可。”
“陆少侠如此年纪轻轻就敢只身出来闯荡江湖,便是我等儒生都心生敬佩,如何会当不得少侠这称号。”
陆轩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过是一时冲动离家出走罢了,可不是先生想的那般。待会要是遇到山贼土匪,陆某第一个撒腿就跑时,先生可莫要说看走眼了。哈哈”
“若是贼子势大,澄明自也会去争那第一个逃跑,人之常情而已。到时候少侠可得注意咯,别把第一输给了一位书生。”澄明不是迂腐书生,对于少年的调笑,竟是不甘示弱地回应。
少年一愣,随即开怀大笑道:“先生通达,陆轩佩服也。”
少年顿了顿后嘿嘿笑道:“原本听说东阳王朝那边多剑侠剑仙,就想着去那边碰碰运气的。只是如今遇到了先生嘛!可就另当别论咯。”
“嗯?这又是为何?”澄明却是一脸的错愕,不明白这少年为什么扯上了自己。
“嘿嘿!谁人不知华夏学宫乃儒家圣地,儒门修士聚集之所。遇到了先生,当然是要抱紧先生的大腿,到那华夏学宫去呀!还去什么东海,找那虚无缥缈的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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