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眼间,下大排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我们这些从集训队分下来的犯人苦于和家里人联系不上,没有钱买生活用品,都在熬着,盼着能够打上亲情电话好跟家里人要点钱。在看守所时,就听管教们说监狱里什么也不缺的,什么被子,衣服,脸盆和饭盆等等都是监狱里给发的。可到了监狱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或许国家的政策是这样规定的,可监狱不执行。至于为何不执行就不大好说了,想来无外乎是因为自己的口袋还不是十分的鼓。我因为没有饭盆,总不能天天的干吃馒头吧,虽说黑黝黝的菜汤难以下咽,但有时干吃馒头,嗓子发干,噎得要命,还是需要喝点汤的。于是就打算向大管子借了两个饭盆,等到家里来人存钱就上超市买新的还他。
一天晚上,大管子进屋后见我和铁子、常春聊得热火朝天的,也凑了过来一块聊。我借机向他借用饭盆。
“小哥!能不能帮我个忙?”我客气地请求着。
大管子听见我称呼他“小哥”,眉毛都笑弯了:“别介!我比你小,怎么能受得起呀。有什么事儿尽管说。”
“你别误会。我称你为‘小哥’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在南方的一些地方,‘小哥’是对比自己小的人的一种比较尊敬的称谓。我打算管你借两个饭盆用用,等家里来人了,再给你买新的,你看如何?”
大管子一挺胸:“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小事儿一桩。等下就拿给你。还有什么想要帮忙的尽管说。”
我见吃饭的家伙解决了,忙叠声说:“谢谢,谢谢,谢谢。”
第二天上午,出外役的犯人刚出工没多久就听见大管子在走廊里喊:“新来的人都到走廊里来报数,一会儿就领你们打电话。”在监内的我们一听,呼啦一下子都涌到了走廊上,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激动的神情,一些互相熟识的人开始叽叽咋咋聊了起来。
“都他妈的把嘴闭上!”大管子站在走廊中间大声喊叫着发号命令。众人见大管子火人了,一下子安静下来,停止了嘈杂的交谈,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有些忐忑地望着大管子。
“你们听好了!你们呢,来了将近一个月了。按理说这事儿不归我管的,你们能不能打上亲情电话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政府都不管呢,我干什么要管?就是看你们和家里联系不上着急,可怜你们。我呢,这才刚刚和政府说了,央求着带你们去打电话。知道吗?打电话是要花钱的,花现金的。你们哪一个人手中有现金?告诉你们,我心好,可怜你们!这钱我先给你们垫上。记着,你们家里来人了想着把钱还给我。每人最多通话三分钟,一分钟一块钱。我呢,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人家里来人了不还我钱的话,那你就自己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大的份量!”
大管子话音未落,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精瘦的人发话了:“你们听好了,大管子人心好,给你们垫上电话费,钱虽然不多,可架不住你们人多呀!你们说是不是?你们呢,也要有点良心,不要家里来人了就只知道把电话钱还上就行了。在劳改队,能把钱借给你们用,那是多大的人情呀!你们是不是到时候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好呀?”
我们中有些人高声说道:“放心吧!钱我门一定会还上的,不就是表表心意吗?这都是小事儿,只要能打上电话!”众人见有人抢先表态了,也都附和着表示感谢,说等家里来人了一定不会不还钱的。
大管子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禁声,众人才闭上嘴巴。就见大管子不疾不徐地充满着感情说:“刚才余光说的你们不要往心里去。我不会要你们的东西,只要把钱还给我就好了。我只是可怜你们,替你们着急。我知道和家里人联系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是打那个时候过来的。现在我就去请示值班干部。”说完转身走出了监门进了办公室。
不大一会儿,一个干警虎着脸走出了办公室站在监门外。他看了看仍在走廊上交头接耳的犯人们大声喝骂:“操你们个妈的!打电话一个个都挺积极的。你们好意思打电话吗?瞧你们犯的罪给你们家里带来多大的伤害!怎么还好意思腆着脸向家里伸手要钱呢?一个个的不要你们个B脸!”走廊上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大管子站在旁边嬉皮笑脸的陪着说些好话,央请着他快些领着我们这些新人去打电话。这干警很不情愿的骂咧咧的答应了:“都他妈的给我站好了!一个一个报数往外走!”
门口的值星员打开了监门,我们一行十多个低着脑袋报着数往外走。
我们监狱的亲情电话是由教改科管理的,原则上是应该教改科的干警负责监听的。可实际上是由教改科的犯人来管理监听的。市话每分钟一块钱,长话每分钟三块钱,如此高的话费也挡不住前来打电话的犯人。电话不多,只有三部。所以一旦有两个监区的犯人前来打电话就有些排不开了,很多的人就得站在走廊上排队等着。
我在走廊上和一帮人等着。我寻思着该和妻子说些什么。说什么呢?抱歉、对不起之类的话早已说了无数遍了,说多了就如同嚼蜡一般。诉说思念之情?可已经和妻子离婚了,在说这些还妥当吗?再说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些情话是难以出口的。张口要钱吗?根本就用不着张嘴,妻子和老母亲自然会想着的。说什么好呢?我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就听见里面有人喊我的名字。我知道轮到我打电话了。拨通了妻子的号码,握着听筒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还是有些紧张。
“喂!你好。”听筒里传出了妻子那熟悉的声音。
“是我。你还好吗?我被分到了二监区三中队。什么时候有时间来一趟,给我带些袋装的小咸菜来。还有,把我的专业书带来几本,闲的时候看看。”我一口气的说,像是有人在催我一样。由于语速过快,自己都能感觉到有些气不够用。
“哦,我知道了。怎么样?里面的生活还行吗?伙食怎么样?我什么时间去都行吗?”妻子一连的问了几个问题。
“还行吧。对了,我们监区的接见日是礼拜二。一个月只能借鉴一次,哪个礼拜二来都行。”我补充说。
“我知道了。或许这个月我去不了。不过别担心,我和妈妈说好了,我俩轮着去看你,每个月都会有人去看你的。还给你带些什么,你告诉我。我要是去不了,就让妈妈去,我下个月再去。”
“那好。就这样吧,后面还有人等着打电话呢,我就挂了。你自己和孩子要多多保重!”我匆匆的挂掉了电话。说实话,我真的无颜面对妻子和老母亲,哪怕是通电话!我现在和这里的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三十多岁的人了,丧失了创造财富的能力,连起码的生活费都要伸手向家里人要,这跟废物有什么两样!我放下电话准备往外走,我们中队的那个干警叫住了我:“喂!你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警官!我叫唐龙。”我立正站好,恭敬地回答道。
他瞅着我,面带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冲我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我转身走时听见他又高声叫骂着:操你们个妈的!都他妈的有点样!除了要钱就是要钱,这么多人打电话,就听见有个人向家里要书看的。你们这帮熊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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