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天空中染了点橘色，白云悠闲飘荡，太阳已经快要西斜，天地一幅画卷。
寒冷终究是过去了，冬天里一望无际的枯黄大地，此刻也冒出绿意，高低不平的土丘，让这草原看起来像是在翻滚一般。
不远处孩童戴着小毡帽，手拿牧羊鞭，身边大黑狗突然站起身警惕，冲着百米外的几人汪汪直叫，四五十只的羊群都被吓的骚乱起来，孩童抽了它一鞭才停下叫声，扭头看向接近的几人。
一顶顶白色帐篷就在羊群不远处，部落不大，也就二十多顶样子。也许是因为听到狗叫，一名皮肤黝黑，身上反穿羊皮的中年人，拨手掀开门帘走出来，看到远处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头，抬手握起腰间弯刀手柄。
天寻等人离开兰州城，向北进入草原已经有半个月，就算眼前景色再美，看起来感觉也没有那么新奇了。
几人里面就天寻境界最低，此时感到的只是浑身疲倦，在他看来九荒师兄好像永远不会劳累，只顾闭目赶路。玉书师兄不时四下张望，对眼前美景发出感慨，配上白衣束发，倒真有点文人士子出游的意味。
后面胖三一个劲催促座下小花马，几人只听到胖三低声嘀咕：“白长这么壮，才走这么点远就又跑不动了。”
天寻回头看了眼小花，它粗壮四蹄此刻已经微微发抖，不由白了眼胖三，指着二十多米外的部落扭头道：“几位师兄，在这里休息下吧，刚好也要装点水。”
“还有肉干…”胖三立马接道。
刚进草原时候，胖三在一户牧民那里尝过肉干，从此就爱上了这种食物，小花背上一直挂着两个袋子，就是他用来装零食的。
想到胖子一天到晚好吃懒做，前些日子竟然也踏入洞明境界，再想想自己之前三年，天寻心里顿时涌上一种无力感，低声答道：“好…”
突厥和契丹两处也没有明显的边界，大约就是以阴山划分两地。牧民多以游牧为生，形成大大小小的部落，哪里草好就暂时居住在那里。
优质草场被可汗和贵族划分，牧民性格单纯，只要风调雨顺牲畜健康，部落人们能吃饱肚子就很满足了。其实他们对流云人并没有什么抵触，相反流云商队带来的许多东西，在这里十分受欢迎。
因此当天寻几人接近，中年牧民看清眼前只有四位白衣青年后，放下弯刀松了口气，只是眼神中依旧带着戒备，张嘴用还算熟练的流云话说道：“几位客人，请问来我们库扎部落有什么事？”
“这位兄弟，我们是路过的商人，专门来买肉干。”胖三跳下马，笑眯眯搓着手向牧民走去。
小花身上一轻，低头打了个鼻颤，晃晃悠悠去吃帐篷边上的干草。
天寻也跳下马，从马背上掏出两个小布袋，伸手递给中年牧民道：“这位叔叔，我们是路过的，想在这里休整一下可以吗。”
中年牧民疑惑接过口袋，伸到鼻子前嗅了嗅，盐巴和茶叶。牧民这才露出笑容，道：“你们叫我巴根就好，先吃点东西吧。”
边说边掀开门帘请几位进去，在他看来只要不是马贼，其他人都是他们库扎部落的朋友，而强盗可不会大方的送出东西。
帐篷门不大，以胖三的身形堪堪能通过，里面倒是十分宽敞，四周用木质围栏支撑，天气不算冷，帐篷里通风也挺不错。
几人席地坐在矮桌边上，天寻抬头打量这独特的住所。
巴根不一会儿就拿来一大碗肉干，对着胖三招手笑笑，又从边上倒了些羊奶进陶罐，放在旁边火炉里，冒出的黑烟顺着烟囱，从天窗飘出去。
孩童抱着皮鞭，偷偷从门帘往里面看，巴根看到招了招手道：“布合你进来，见见我们几位客人。”
小孩伸手把毡帽戴好，一步一步挪进来，好奇看着几人，玉书和他对视一笑，小布合也咧嘴笑了起来。
胖三揉着布合的帽子，擦擦嘴问：“小孩你几岁了？”
看见小孩没理他，胖三立马伸手去捏小布合的脸。
巴根回头对天寻几人道：“我家孩子，他娘去旁边部落换东西去了，不然她来做奶茶才好喝。”说完从天寻刚刚给他的布袋掏出一把茶叶，揉碎放进陶罐里，奶香充满整个帐篷。
“布合，你去喂一下外面的马。”巴根用突厥语对孩子道，小布合答应了声，蹦蹦跳跳向外走去。
巴根笑着对胖三道：“布合他不会说流云话。”
胖三耸耸肩膀示意没事，继续吃碗里的肉干。
九荒看了眼天寻，少年这时候正在撕手上肉干，明显有点心不在焉。说他没事那肯定是假的，从进入突厥领地时天寻就经常发呆，毕竟他爹上官夜白，当年就是因为突厥人战死的。
虽然这些天来，发现匈奴人并全都如同想像中野蛮，可心里还是有道坎。
天寻抬头正好对上九荒眼神，玉书这时候也看过来，少年抬了抬嘴角，看着忙碌的巴根背影轻声说：“我没事的。”
巴根捧着还在翻滚的陶罐，小跑过来放在桌上，甩甩手盘坐在桌边。
小布合这时候也走进来，巴根起身帮他掸掸身上草屑，抱着他一起到矮桌旁坐下，替几人盛好奶茶道：“趁热喝，凉了就变味了，休息一晚等明天孩子他娘回来，给你们做烤羊，那才叫美味。”
“你们是哪里来的？”巴根皮肤黝黑，一口牙齿却是洁白整齐，笑起来让人特别舒服。
“东海郡。”天寻回答道。
巴根顿了顿：“听人说东海郡的汉子比草原上的狼还凶猛呢。”
天寻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
巴根倒是像打开话匣一样接着说：“其实我们草原人和你们流云也没仇，我小时候还跟着去过流云。只是十几年前突然天灾，饿死了许多人，逼不得已才会攻打你们。输了就算了，现在连匈奴王庭都被逼的往西搬走。”
天寻放下手里的碗，看着巴根道：“草原上闹灾，我们流云也闹灾，饿死的人不比你们少。”
“四国大战死了几百万人，比饿死的还多。你们可汗总不会也吃不饱饭吧。他们想要的可不一样，你们只要吃饱饭就可以，他们却在惦记整个流云王朝。”天寻自嘲一笑：“我们流云帝王也一样，全在图这天下一统，当平民全是蝼蚁。想得到总要付出代价的，王庭西迁也好，总算能图个安稳。”
巴根抓了抓头发，看神色天寻就知道他没听懂，倒是旁边小布合睁大眼睛，认真听他在讲。
……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巴根收拾出小布合的帐篷，让天寻几人在里面休息一晚。
还没等拒绝胖三就连忙答应，已经在野外住宿几天，整日看不见屋顶，今天总算能睡个安稳觉，天寻也十分舒坦。
巴根不进帐篷，只是站在门口张望，嘴里喃喃道：“他娘怎么还没回来......”
库扎部落两里多外，一群六七十人的马贼正在不急不慢追赶前面妇女，不时发出调笑声。
自从匈奴王庭迁走，没了人管治，草原上马贼数量突然增加了许多。
以至于最近进入匈奴的商队变的更加少，所以见天寻拿出一袋盐巴时，巴根才会那么高兴。
前面妇女头发散乱喘着粗气，明显已经被追赶了很长时间，脸上都有着一道血痕，不时回头看去。
眼见就要被追上，妇女一不小心跌倒在地，向着部落放下大喊：“巴根！快逃！！”
声音顺着空旷的草原传开。
胖三、九荒、玉书睁开眼睛，天寻也朦朦胧胧起身，玉书刚想站起来，九荒抓起巨阙蹲下笑道：“我来。”
翻了个身子，胖三又躺了下去，玉书摇摇头道：“快点去…”
心急的巴根依然站在门口，忽然身边一阵风吹过，巴根打了个寒颤，抬头望望天，转身进屋帮小布合盖好被子。
特木尔原本只是匈奴王庭的一个侍卫，武力倒是有几分，可也没厉害到哪去。
王庭西迁后特木尔没随着一块走，而是拉着一票人干起了不要本钱的勾当，如今在这方圆百里可谓是一霸。
原来特木尔只打劫流云的商队，只是最近进入匈奴的商贩越来越少，日子也突然难过了起来，毕竟还有六十几号人跟着他吃饭，每天都是笔不小的开销，前段时间抢来的东西，如今都花的差不多了。
特木尔琢磨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索性把主意打到了自己人身上，大部落抢不了，小的还不成吗？
今天集市，特木尔早早就派人守在门口，其他人大多结伴前去，还会有部落男人陪同保护。而库扎部落去的只有三个女人，还赶着二十多只羊，因此就显得特别显眼了。
巴扎的妻子有几分姿色，于是当场被放哨的人盯上，回头就禀报给了特木尔。
结伴的其他两个妇人，在回来路途中被抓了起来，巴扎妻子是特木尔专门放出来，好让他们找到部落的位置。
做为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匈奴人，特木尔夜晚也能趁着火光看出四周放牧痕迹。如今有了这么明显的标记，还害怕找不到部落？
特木尔挥了挥手，用匈奴语提醒道：“把火把都灭了，你们都小声点，今晚我们偷袭这个部落。”
一帮马贼低声欢呼，巴根妻子哭声显得特别刺耳，特木尔看着地上挣扎的女人，刚想说话，身后不知道谁一声惊呼：“快看前面！”
特木尔猛然抬头。
星光下，一袭白衣扛着巨剑，缓步向马贼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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