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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风波之所以会闹得如此之大,固然有着武后一党在背后操纵之故,可也不乏李显纵容之由,根本原因是想判断一下,武后与他自己在高宗的心目中,究竟谁更重要一些,而今,结果已是出来了,答案着实不尽人意,纵使李显早有所预料,可真到了此时,心情还是不免有些子烦闷,呆坐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一挥手,示意罗通自行退下。
“殿下,该出发了。”
身为谋士重臣,张柬之算是这世上最了解李显的几个人之一,自是清楚李显究竟在烦闷些甚子,只是事关重大,他自不敢放任李显就这么发愣下去,待得罗通一退下,张柬之便即从旁提醒了一句道。
“嗯,来人,备车,摆驾大明宫!”
李显终归不是寻常之辈,些许的烦闷并不会影响到其之决断,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霍然站起了身来,一声断喝之下,东宫上下顿时便忙碌了起来,须臾,车架浩浩荡荡地行出了东宫,沿东大街一路向龙首原上的大明宫赶了去……
“陛下,时已过了午,还请您先用些膳。”
大明宫紫宸殿的寝宫中,脸色苍白的高宗正呆坐在榻上,手捂着汗淋淋的额头,愣愣地想着心思,却见一名管着传膳的中年宦官领着数名抬着食盒的小宦官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榻前,低声地求恳了一句道。
“朕不想用,都退下。”
听得响动,高宗有些个茫然地抬起了头来,扫了那名中年宦官一眼,手一挥,语带不耐地喝斥道。
“陛下,您的龙体要紧,还请您……”
中年宦官已是第三次带人送膳食来了,前两回都被高宗赶了出去,这一回见时间已是近了末时,自不敢真让高宗饿坏了身子,哪怕高宗声色不对,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进言道。
“朕说了不用,你这厮耳聋了么,滚,滚出去!”
高宗心里正烦,哪有功夫跟那中年宦官多啰唣,也不待其将话说完,便已是勃然大怒地瞪圆了眼,毫不容情地骂了一嗓子。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一见高宗暴怒若此,那名中年宦官登时便吓坏了,一头跪倒在地,可着劲地磕头不已,却并未就此退将下去,显然是被吓慌了手脚。
“你……”
高宗见其不走,自是怒上加怒,霍然而起,便要就此发作了起来。
“皇后娘娘驾到!”
眼瞅着那名中年宦官便要就此倒了大霉之际,寝宫外头一声喝道响起中,却见武后领着一众宫女宦官们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高宗见状,自不好在拿那名中年宦官作法,只是不耐地朝其挥了下手,将其赶到了一旁,自己却是上前一步,迎上了款款行来的武后。
“臣妾叩见陛下。”
武后虽刚归来,可有着诸多的耳目在,对宫中发生的诸般事情自是了若指掌,但并未开口去问高宗急召的用意何在,而是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福。
“媚娘来了便好,来了便好啊,尔等尽皆退下!”
高宗一向就是个无大主见之人,大半辈子都靠着武后帮其拿大主意,这会儿一见武后已到,紧绷着的心立马便缓了下来,弯腰将武后扶起,呢喃地念叨了两声,而后提高声调地断喝了一嗓子。
“诺!”
高宗发了话,诸般人等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各自躬身应了诺,尽皆退出了寝宫,只留下武后与高宗单独在内。
“陛下,究竟出了甚事了,是何人惹得您烦怒若此?”
众人退下之后,武后甚是温柔地扶住高宗的胳膊,将其搀到了榻前,侍候着高宗落了座之后,这才柔声问了一句道。
“唉,这事说来蹊跷,唔,这么说罢,今日早间,政事堂诸宰辅前来见朕,说是朝中诸多臣工上了本章,建议由显儿监国,朕被闹得个措手不及,没法子,只好让政事堂先拟个条陈出来,唉,瞧这事闹的,媚娘啊,这些年来,朕身子骨一直有恙,都靠的是你在支撑着朝局,朕心里实是过意不去啊……”
望着武后那满脸子的温柔笑容,高宗心中没来由地便滚过一阵歉疚之意,絮絮叨叨地述说着,既有安抚之意,却也因之微微透出了打算让李显监国的用心。
“陛下,您千万别这么说,臣妾与陛下乃是一体的,能为陛下分忧,实是臣妾之幸也,但消这天下能太平,臣妾便是再苦再累,那也都是值了的。”
武后多精明的个人,只一听高宗的话语,便已猜出了高宗心里之所想,自不肯真让高宗将那层意思完整地表达出来,这便眼圈一红,假作感恩状地伸手轻捂住了高宗的口,温柔万状地表态道。
“嗯,媚娘之心意,朕感佩在心,只是辛苦你了啊。”
一见武后这般说法,高宗心里头的歉疚之意登时便更深了几分,伸手握住了武后捂住其嘴的手,深情地看着武后,歉意盈然地感慨了一句道。
“但凡能利社稷者,臣妾纵再难也万不敢退缩,只消陛下能体谅臣妾之心便足以,他人如何分说都无关痛痒,臣妾并不介意,只是……”
武后做作如此之目的便是要勾起高宗心底里的歉疚感,而今既已得了手,自是不会放过趁机构陷李显一把的大好机会,但却很是理智地不将话说完整,故意做出了一副为难之神色。
“嗯?媚娘可有甚为难之处么?且说来与朕听听,但凡朕能做到的,定会为媚娘做主。”
高宗此际还沉浸在武后特意营造出来的温柔气氛之中,这一见武后似乎有甚难言之隐,在歉疚心理的作用下,自是不会去多想旁的事宜,紧赶着便出言追问道。
“陛下,此番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来势如此之猛,个中怕不会没有缘由罢,唉,都怪臣妾,一心只想着帮陛下分忧,却不曾想惹得有人不高兴了,这真叫臣妾,臣妾……”
武后等的显然便是高宗这么一问,这一说将起来,越说越是委屈,到了末了,竟自黯然而泣下,宛若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这……,不会罢,显儿他不是这种人,这不可能罢,这如何可能?这……”
一听武后如此说法,高宗先是一愣,接着满脸惊怒之色地挺直了腰板,可很快又松了下来,脸色苍白地呢喃了起来。
一见高宗满面惊容,武后的眼神里立马便飞快地闪过了一丝自得的亮光,但却并没有再往下多说些甚子,而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默默地垂着泪,这正是武后的高明之处,只因此时高宗已是起了疑惧之心,她若是插言,只会徒然让高宗转移了注意力,甚或反倒怀疑到武后身上,而不发一言的话,高宗只会在牛角尖里越钻越深,纵使不致于当时便发作李显,可有着那么一根刺在心头,高宗迟早会对李显进行压制,而这,正是武后所要达到的目的。
“一群混帐行子,来人!”
高宗越是深想,心便越是慌乱,只因他太清楚李显的能耐了,手下有人有人,要钱有钱,兵权也不小,真要是李显起了意,高宗实在不知拿啥去镇压,倘若再闹出一起“玄武门之变”,他高宗哪还有脸去见列祖列宗的,正自心乱如麻间,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噪杂之声,登时便令高宗气急败坏了起来,恨声骂了一句之后,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老奴在!”
高宗这么一吼,外头人等自不敢怠慢了去,立马便见程登高惶急无比从外头窜了进来,紧赶着抢到近前,颤着声应答道。
“怎么回事?说,乱个甚,嗯?”
高宗本就心情焦躁,再一见程登高那副惶急无体之状,自是更火大了几分,黑着脸便嘶吼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是太子殿下来了,说是要觐见陛下,老奴等拦阻不住,太子殿下他,他……”
程登高此番奉了武后的密令,掐断了内外禁之间的联系,为的便是预防李显又或是亲近李显的大臣前来搅局,果不其然,武后刚到不久,李显便到了,还真就递了牌子要面圣,程登高自然是不予通传,让下头的宦官去宫门处随意敷衍了一番,试图将李显阻拦在外,算计虽好,可惜李显却并不听其指挥,等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已是悍然闯进了宫中,不理会宫门处一众宦官们的拦阻,径直来到了紫宸殿外,直惊得程登高不得不率一众亲随宦官们前去阻拦,事情一闹将起来,声响自是不小,待得见高宗发了火,心知此事怕是遮掩不住了,程登高登时便慌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显儿怎地了,说,你快说啊!当真要气死朕么,嗯!”
一见程登高在那儿结巴不已,高宗又气又怒之下,实在是忍不住了,霍然而起,大怒地喝问道。
“陛下,太子殿下强要见驾,老奴等实是无奈,他如今已是闯了进来了,老奴无能,老奴该死!”
程登高正自心慌之际,突然间见到武后朝其使了个眼神,立马会意地趁机告了李显一个刁状。
“啊,这……”
一听李显闯宫,高宗登时便傻了眼,愣愣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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