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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李显提到了“张楚”与“燕万山”这两个名字,李贞浑身的毛孔都不由地倒竖了起来,只因此二人他是再熟悉不过了的——二者原本都是山东豪杰,后被李贞收拢,宠信有加,为李贞手下暗底势力的统领者,前番夜袭“邓记商号”粮仓时,带队出击的正是此二人。
“此二人老臣皆曾有耳闻,只是并不相熟耳,不知殿下可是有甚要事须得此二人为之么?”
毫无疑问,暗底势力就是暗底势力,那是万万见不得光的,至少在明面上,李贞是断然不会承认与此二人有甚紧密瓜葛的,然则他又不免担心李显别有埋伏,也就只能是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声线倒还算平淡,然则心里头却已是就此打叠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准备应变。
“八叔既言不识得此二人,小侄也就可放心矣!”
李显可没管李贞的话是真是假,拍了拍额头,作出一派松了口气状地说了句奇怪的话出来。
“嗯?殿下此话怎讲?”
李显放心了,可李贞却是紧张了起来,狐疑地看了看李显,愣是搞不懂其究竟在唱哪出戏,眉头微微一皱,忍不住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八叔问得好,此二人明为商贾,实则乃是江湖巨匪,穷凶极恶之辈,小侄已得密报,前番‘邓记商号’粮库被袭一案中逃脱之余匪之首便是此二贼,因听闻此二贼素与八叔之婿裴守德相从甚密,小侄不免有些投鼠忌器,今既得知其与八叔并无关碍,小侄也就释然了,哼,此二贼如此猖獗,本宫岂能容之,而今兵马已发,只消本宫一声令下,所谓‘常青商号’这一贼窝定难逃覆灭之下场!”
李显扯了如此许多,等的便是李贞的这么句问话,此时得了由头,又怎肯放过,但见李显猛地一拍几子,脸现厉色,恨恨地放出了句狠话来。
“这……,竟有此事?实是骇人听闻已极,老臣惶恐莫名,只是兹事体大,牵连恐巨,殿下还须谨慎些好,倘若有所误会,其祸非小矣。”
李显此言一出,李贞不仅是寒毛倒竖了,心都险些就此蹦出了嗓子眼,再也没法稳住心神了,不为别的,只因真要是让李显来上这么一家伙,“常青商号”可就得就此玩完了去,财物上的损失倒还是小事,一旦商号里的机密曝光,整个越王府的根基怕都得被挖掉一大半,纵使能勉强过得关去,其代价之大,也不是李贞所能承受得起的,只是这当口上,李贞还不好明着劝说李显罢手,只能是委婉地劝谏道。
“误会?嘿,小侄倒也希望是场误会,可惜啊,证据确凿,小侄便是想误会都难了,如此巨寇不除,小侄怎对得起那些战死于斯役的将士们,八叔,您说呢,嗯?”
李显阴冷地狞笑了一下,恨意无穷地骂了一声,毫不放松地再次逼了李贞一把。
“这个,呵呵,殿下说的是,只是,唔,只是朝廷终归是有法度的,盗匪罪虽大,由东宫出面缉拿,恐惹物议啊,须知众口铄金之下,三人成虎矣,殿下三思,三思啊,依老臣看来,最稳妥之法,莫过于将此案移交刑部,由刑部处之,既可不叫盗匪走脱,也可不使殿下清誉受损,实两相宜焉,此老臣之浅见也,还请殿下明鉴。”
李贞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常青商号”就此覆灭了去,只是又不敢承认自个儿与商号之间的关系,眼瞅着李显步步紧逼不放,李贞的心里头苦得有若吃了黄连一般,却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是假意为李显考虑状地委婉劝说道。
“唔,八叔不愧老成持重之人,斯言确是有理,小侄一时义愤,虑之是有不周之处啊。”
谈判之道在于进退有据,这个道理李显自不会不清楚,自是不可能真将李贞往绝路上逼,倘若真一拍两散的话,这谈判也就不是谈判,而是彻底决裂了,这等尺度之把握李显心中有数得紧,这便满脸欣慰状地点头附和了一句,似有就此收手之意,可到了底儿却并未发出收兵之号令,那意思便是在说此举有不周处归有不周处,可该怎么办依旧还怎么办了去。
“殿下圣明!”
该说的、能说的李贞都已是说过了,面对着素来不按常理出牌的李显,李贞除了称颂之外,还真不知该说啥才是了。
“啊,对了,前些日子,河西黑齿都督有信来,说是温弟在河西多年,已是思家心切,每每暗自神伤,小侄实是不忍啊,过两日便移文兵部,让温弟早些归来好了。”
该敲打的已然敲打过了,接下来自是该轮到给块糖吃吃,若不然,这谈判自也就玩不下去了的,有鉴于此,李显突地话锋一转,将一大块狗骨头抛到了李贞的面前。
“这孩子当真不肖得紧,报国何分地域,一点苦都吃不得,实是烂泥扶不上墙,还得让殿下费心,老臣惭愧啊。”
李温被派去河西并非出自李贞的心意,而是被武后绑架了一把,其目的原本是要李温去跟李显瞎搅合的,可惜李温远不是李显的对手,生生被搓揉得有若面团一般,不单没能给李显填堵,反倒成了李显手中的人质,哪怕李贞并无太多的投鼠忌器之心思,可行起事来,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顾忌,自是没少设法想将李温救出苦海,奈何总是被李显所阻,始终不曾得手,此时一听李显居然开了恩,李贞不但没有因此而兴奋,反倒是心思高速转动了起来,一边猜测着李显此举的用意,一边也没忘了附和着骂了李温几句。
“诶,八叔此言过矣,温弟毕竟年少,此番出关多年,又屡立功勋,常年征战在外,有些思家的念头也是该的,是小侄疏忽了,本该早些让温弟归家的,八叔放心,此事小侄一力办了去便是了。”
区区一个李温在李显心目中压根儿就不当一回事儿,有没有此人在手,于大局浑然就无太大的关碍,能拿其当一交易的筹码,李显自也无甚不满意之处,勉强算是废物利用一下罢了,当然是爽快得紧。
“既如此,老臣就多谢殿下费心了,且不知殿下可有甚须得老臣做的?”
李贞昨日便已预料到李显邀其前来必是有所图谋,只是猜不透内里的关窍所在罢了,此时甜头得是得了,可李贞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只因头上悬着的利剑兀自高挂着,随时可能落下,到了这等时分,与其等着被动挨刀子,倒不若识趣地问个明白,心中也好能有个计较。
“八叔果然是慷慨之人,小侄还真有件事要烦劳八叔的,唔,这事情说来也与‘邓记商号’粮仓被袭一事有关,这么说罢,小侄听闻刑部那头已将此案审结,明日便要当庭动本了,不知八叔可曾知晓?”
一听李贞此言,李显自是知晓其已是有了交易之心,心情自是不错得很,可也没急着直奔主题,而是笑呵呵地随口问了一句道。
“老臣确曾听到些风声,只是并不清楚详情,不知殿下之意是……”
尽管早已料到李显所图必与明日早朝有关,可真到了李显开口言明之际,李贞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抽紧了起来,并不敢将话说死,而是试探着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倒也不是甚大事,只是听闻诸般臣工对韦府尹掌控局势不利颇有微词,而天后娘娘也甚不喜其无能,决意换个人选,小侄也觉得该当如是,只是洛阳府乃是中枢之所在,所托非人的话,极易惹出无穷事端来,这人选么,终归还是得慎重再慎重的,不知八叔以为如何啊?”
胡萝卜给了,大棒子也准备好了,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辰了,李显自也不想再多绕弯子,这便神情一凛,将底牌掀开了一角。
“殿下所言正理也,若是选人不当,后患必多,据闻天后娘娘对范履冰、范少尹青眼有加,甚是期许之,不知殿下以为此人足任否?”
事涉东宫与武后之争,没个足够的好处,李贞自是不愿平白卷入其中,这一听李显居然打起了洛阳府尹的主意,心里头立马打起了鼓来,并不敢给李显留下丝毫的话柄,只是谨慎地将武后所将提出的人选抬了出来,以试探一下李显的心思之所在。
“范少尹其人在朝多年,也算是薄有微功,为人也算实诚,当一少尹倒也名至实归,尚算称职,只是欲任府尹么,能力姑且不论,资历上怕是难以服众罢,八叔,您说呢?”
李显呵呵一笑,先扬后抑地点评了范履冰一番,末了,也没忘了逼李贞就此表个态度。
“这个……,殿下说得是,范少尹虽有能力,却差了些历练,是该再雕琢上一番的,只是不知殿下究竟属意何人,呵呵,老臣也就是随便问问,殿下若不不方便,就当老臣没说好了。”
人在屋檐下,该表了态度自是少不得要表上一下的,至于到底要不要跟着李显的脚步走,那却是得两说的,有鉴于此,李贞自是不会含糊,顺着李显的话便敷衍了一把。
“东都乃中枢所在,权贵满城,每每惹出无尽事端,须得有刚直不阿者掌总,方可确保中枢之绥靖,小侄以为衮州刺史骆宾王才具过人,为人正直,素有清名,且资历也够,正是洛阳府尹之不二人选,不知八叔以为然否?”
李显多精明的个人,自是听得出李贞话里隐含着的敷衍之意,可也没放在心上,而是笑呵呵地将底牌彻底掀了开来。
“唔……”
李显没露底之前,李贞可以敷衍再敷衍,可一旦李显亮出了底牌,那可就不好敷衍了,毕竟如今李贞的头上还悬着把不知何时便会掉下来的利剑,可要李贞出面与武后打擂台么,却又不是其所愿,一时间脑海里杂念纷陈之下,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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